《川东诡话》馥虞香残

11、第五话 黑水（三）

　　惊魂未定的夏阳不想再待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小房间，她披上外衣走到了外间走廊，凝视着漆黑的江水发呆。如果，如果高啸风不是那么突然地失踪并抛下自己而去，那此刻她应该是偎依在老公的怀中，相拥甜蜜的酣睡，而不是在这艘游轮上，孤独的忍受被寂寞侵蚀。
　　夜晚的江面上能见度很低，远处的黑色山脊像皮影戏一般总是在安静的变化着位置，脚下翻腾的浑浊江水深不见底，水汽蒸腾让夏阳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去过奶奶的家乡，那片荒芜的水域湿地也是这么潮湿和阴冷。
　　夏阳的奶奶住在一个很遥远偏僻的村庄，因为不愿意随着儿子媳妇迁居去城里居住，就那么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那里直到寿终正寝。夏阳小的时候，父母会把她送到奶奶家过暑假，那个时候，夏阳总是会寸步不离的跟着老人，央求她划着小木船带自己去那片美丽的湿地。水清清的湖面没有鱼，湿地长满了金黄色的水草，盘根纠结的水草茂盛的布满了整个水域，就那么大簇大簇覆盖在水面上，团结的纠缠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水的下方，天上白鹭飞过，水草处就会冒起连串的水泡，在静谧的湿地发出啵啵的声响。
　　看着十米来长的竹竿插进水底只剩下一米长的头端，夏阳总是会好奇的问老人，漂浮的水草下面有什么，水有多深。每当这个时候，站在船头撑杆还算健朗红润的奶奶就会不易察觉的浑身抖动一下，然后沉着脸回头盯着自己，干裂的嘴唇恶狠狠的警告，不准去触碰水，哪怕一根手指头都不行。夏阳永远都不会忘记老人说话时的那个表情。
　　第二天一早，嘉陵号就在岸边停泊靠岸。看着人群接踵而至走下船，夏阳摸摸手中分发的旅行简介，有些挣扎要不要下船。嘉陵号是一艘客货船也是一艘旅行观光船，所以沿着长江而下的时候，每逢沿岸有景点总是会人性化的停靠几个小时以供参观和上下客补给物需。
　　夏阳是不想去看什么景点的，但是她也不愿意呆在无人的船上度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思索了一下，她还是提着包掺进了下船的人流中。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夏阳有些呆呆的坐在山壁石梯上俯身看着下方的江水，越到午时日头有些毒辣，坐得久了起身的时候觉得两眼一花，就要向后倒去。
　　一双结实的手自后方拉住她脱力的身躯以免再次绊倒，夏阳站稳了脚，转头去看竟是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人，有些泛黑的皮肤显得有种说不出的矫健。夏阳道了声谢，却见那男人并没有走开，心道也许对方把自己当成了轻生的人，所以不敢贸然离去。
　　那男子站了一会儿，也看着脚下的江流，自言自语感叹道：“这滚滚而来的一泼黄汤水啊，倒是淹去了太多东西。”
　　夏阳听得他话中有话，便疑惑的看向他，那男子咧嘴一笑，道：“我是说，三峡大坝修好之后，这长江沿岸都被上升的水位给淹了不少。”他指着两人一直看着的下方码头，道：“你看码头处的那块石碑，以前是一座山的界石碑，现在山下的都被江水淹了，倒是这个山头还冒在水面，就重新弄成了码头。”
　　夏阳有些惊异，不解道：“为什么你会如此熟悉？”
　　男子笑笑道：“我是在酆都土生土长的鬼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