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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

  •   也许是昨晚的雨下的透了,第二天的榆乡,迎来了一个大晴天。
      司徒枫在主卧的大床上悠悠转醒,然后就发现身畔的床位已经空了。秦逸仪昨晚穿的碎花睡衣随意地搭在枕头上,显示它的主人已经换了外衣出门了。
      司徒枫趴在床上,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因为背上有伤,他昨夜几乎没睡,尽管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可他还是困得打紧。
      还带着秦逸仪温度的被窝太温暖,司徒枫笑着翻了个身子,没想到一不小心碰到了背后的伤,他疼得差一点从床上滚下来。

      那是梨花木做的木杖,枝桠皆被削去,只留下光溜溜的一根,上了漆,就是最结实的凶器。司徒枫小时候一向乖,尤其听司徒皇的话,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挨家法是几岁了,没想到活到了三十多岁,反而狠狠地吃了一顿。
      他忍着背上的伤痛,想起了司徒皇那一杖一杖打下来的狠戾。他不过是在早饭的餐桌上,提了一句自己已经和苏家小姐解除了婚约,却惹得司徒皇发了脾气。
      他都不敢告诉秦逸仪,挨打的当下,他穿的是一件白毛衣,等司徒皇打完他,那件白毛衣的背部却早已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血痕。

      挨完了家法,管家立刻替他联系了家庭医生,可他却没有等着看病,而是直接定了回D市的机票,换了件衣服就走了。
      因为他很清楚,只有秦逸仪,才是他的良药。

      想到那个昨晚几乎哭了半夜的小女人,司徒枫的心就像被葡萄酒泡过一般,又酸又甜的。其实,和她复合以后,他总觉得自己抓不住她,秦逸仪仿佛变成了他手里的风筝,只要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断线飞走。
      可她昨晚的眼泪,虽然让他心疼,可多少还是给他打了强心针,让他知道了,原来她还是在乎他的。
      这么想来,他挨的这一顿打,倒也值了。

      司徒枫看着身旁那个还有凹痕的枕头,眼神温柔下来。他动作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背上是火烧火燎的疼,反正都睡不着了,不如起床。
      浴室里放着新的牙具和毛巾,餐桌上有还温热的豆浆和豆沙包,司徒枫一边刷着牙,一边看着秦逸仪留给自己的纸条,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稳。
      也许,什么都不求,就求和她一起有个家,此生也就足以。

      司徒枫刚吃完饭,秦逸仪就回来了。她拎着大包小包的,全是买给他的东西。好在榆乡不大,她又是开了车回来的,出行很方便。除夕的上午,只剩一家小型百货还在营业,秦逸仪风风火火地冲进去,一口气把司徒枫这几天可能用到的东西都买齐了。
      刮胡刀和男式内衣裤是必需的,只是榆乡根本就没有司徒枫穿惯的一线牌子,秦逸仪纠结着,尽可能照着他的品味,买了现有条件里最好的大衣和长裤,还有几件羊毛衫。
      司徒枫倒不嫌弃,他翻看着,嘴角噙笑,说:“没想这个岁数了,过年还有新衣服穿。”
      秦逸仪也不理会他的贫嘴,她去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出来,又从包里掏出一瓶活血散瘀的药酒,对司徒枫说道:“趴床上去,我给你上药。”

      司徒枫一看到秦逸仪手里的东西就懵了,他反应过来,连忙说:“我不用上药,我不痛。”
      秦逸仪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还怕疼,但又担心他的伤势,立刻眉毛一竖,“不上药就上医院。”
      司徒枫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他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回到卧室,脱了上衣,趴回床上。

      他的伤痕暴露在明亮的阳光里,远比昨晚在夜灯下看着的骇人。秦逸仪心疼地不忍再看,连忙把还烫手的热毛巾盖上去,先替他热敷。
      她拧开了手上的那瓶药酒,顿时就有刺鼻的味道传来,吓得她立刻就把手伸得远远的。
      司徒枫原本还疼得龇牙咧嘴的,这会儿看到秦逸仪的糗样,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他知道她平日里是最怕这种跌打酒的味道的,于是哄她:“不如算了吧?”
      秦逸仪闻言,神色一凛,连忙在手心倒上药酒,然后扯开他背上的毛巾,一巴掌摁在了他的背上。

      司徒枫当下就倒抽一口凉气。
      药酒很烈,疼得司徒枫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裂了缝。偏偏医生交代了秦逸仪,瘀伤一定要用力揉开,气血活了才能好。于是,她看着司徒枫已经苍白的脸色,还是一咬牙,在手上用了狠劲儿。
      最后,司徒枫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抖着声音直呼:“轻点。”
      秦逸仪认识司徒枫这些年,什么时候听过他这样求过饶,不由得心里有些得意,但看着他额上密密的汗珠,心下又不落忍,还是松了手劲儿。

      她又去浴室拧了一遍热毛巾,盖在他背上,好促进药酒吸收,然后她伏在他耳边,哼声哼气地说:“原来你也有今天。”
      司徒枫本就疼得烦躁,这会儿被她得意着,心里“腾”的就起了一把火。他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也不怕把药酒蹭得到处都是,扯着秦逸仪就往怀里揉,嘴里还念着:“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秦逸仪笑着在他怀里挣扎,但又顾忌他的伤,动作幅度不敢太大,不一会儿就被司徒枫压在了床上。
      司徒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见她脸颊绯红,嘴角带笑,眼里全是星星点点的光,他心里一动,就这样吻了下去。
      而秦逸仪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双手自觉地攀上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气息紊乱间,司徒枫的吻落在她的下颌,她的脖颈和锁骨,眼见就要攻城略地了,秦逸仪连忙制他的动作,气息不匀地说:“不行……你身上还有伤。”
      她的手心贴在他的胸膛,凉得司徒枫哀叹了一口气。他换个姿势将她圈在怀里,两个人就这样侧躺在已经乱成一团的大床上。

      窗外阳光正好,照得室内暖暖的。司徒枫闻着她的发香,轻声地说:“逸仪,我们结婚吧?”
      秦逸仪闻言一愣,没有马上回答,但司徒枫能明显感到她的身子已经僵了。

      他在心里叹息,不禁握住她的手,柔声问:“嫁给我不好么?”
      秦逸仪沉默了良久,才笑着说:“你就这样求婚啊?这种求婚,你休想我会答应。”

      司徒枫好笑地问:“那要怎么样求婚你才答应?”
      秦逸仪想着,从他怀里撑起半个身子,她看着他,玩笑地说:“至少得拿世上最大的钻石来。”

      他的求婚太突然,搅得秦逸仪有些不知所措,这句话她本是说来掩饰自己的慌张的,没想到司徒枫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好。”
      秦逸仪一怔,却在他认真的神情里看到了一诺千金的郑重。

      *
      吃过午饭,秦逸仪和司徒枫一起去墓园拜祭秦素羽。
      除夕的午后,墓园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值班的门卫都早早的回家过年去了,好在阳光明媚,和风徐徐,整个墓园倒也不显得萧肃。秦逸仪和司徒枫两个人肩并肩地站在秦素羽的墓碑前,并无说话。

      秦逸仪点了香,司徒枫从她手里接过来,握在手心里闭上了眼睛。秦逸仪看着他的睫毛在太阳底下发着光,也笑着闭上了眼睛。

      妈妈,妈妈,这个就是我喜欢的男人啊。
      妈妈,你一定要保佑我们呐。

      秦逸仪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着她想对母亲说的话。其实,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可是到了当下,却只剩下这两句话。
      她想着,张开眼,不想司徒枫却仍闭着双眼,嘴里小声地念念有词。
      他这幅虔诚的样子太少见,秦逸仪看着新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指尖就这样触在他的脸颊上。
      他张开眼,就看见秦逸仪温柔的眼睛。他笑着握住她探过来的手,另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香,上前一步,插|在香炉里。

      墓碑上嵌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秦素羽还是三十多岁时的模样,穿着衬衫,嘴角噙笑

      秦逸仪的五官几乎承自苏炳光,但司徒枫觉得她还是和秦素羽长得更像一些——都是咋一看,眼角眉梢冷若冰霜,但再仔细看,却发现眼睛里有柔和的光。

      司徒枫看了看秦素羽的照片,又看了看秦逸仪,笑着地说了句:“你长得没你妈妈好看。”
      秦逸仪当然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却还是佯装恼怒地撇过头去,视线正好对上秦素羽的笑容,她的心,顿时就柔软下去。
      其实,她曾一度觉得,离世对于母亲来说,或许是种解脱,毕竟那些爱与恨,也都随着她的离开而烟消云散了。

      司徒枫看着她忽明忽暗的神色,手上微微使劲,“逸仪,回家吧?”
      秦逸仪心下一动,侧过脸来,笑着说:“好啊。”
      司徒枫点点头,牵着她的手,就往阶梯下面走。秦逸仪跟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你刚才都和我妈说什么了啊?”
      司徒枫一怔,沉默了半晌才回过半个身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和你妈说……如果她有遇到一个叫司徒仪的小朋友,请她先帮我好好的照顾她,等我过去了……再亲自向她赔罪。”

      *
      幸福的生活总是特别短暂,平时对秦逸仪而言犹如煎熬的佳节假期,在有了司徒枫的陪伴下,好似白驹过隙,一闪而过。
      只是假期一过,司徒枫又立刻投身到他那堆积如山的工作中去。最近银翼的股价跌得特别厉害,秦逸仪凭借自己那仅有的一点金融知识,猜测司徒枫争抢银翼继承权的计划差不多该提上日程了。

      相较于司徒枫的忙碌,秦逸仪就悠闲多了。她每天睡觉吃饭,偶尔看看书,逛逛街,几乎就能消磨一整天。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关于她退出娱乐圈的风声好不容易过去了,可随着电影《我爱你》的上映,她又再一次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本就是一部小成本的爱情文艺片,秦逸仪一直想借着它得到专业影人的好评,却从未期待过它的商业票房。可《我爱你》在拍摄过程中就传出不少热议,先是男女主角传绯闻,后是女主角溺水导致小产,尽管从头至尾都没有人站出来正面回应这些新闻,却还是为电影赚足了噱头,首映当天,竟然满座。
      而随着电影的热映,阿Ming再次曝光在公众之前。让秦逸仪更感意外的是,这一次她等来的是如出一辙的好评——专业影人说她凭借林小雨这个角色成功转型,跻身实力派女演员行列;观众则说她的演技扣人心弦,催人泪下。

      娱乐狗仔们再一次闻风而动,对阿Ming展开了又一轮的围追堵截,他们想弄明白,这个昔日的歌坛天后,今日的影坛新星,是否真的确定就此退出娱乐圈了?
      就连张导,都多次通过银翼的艺人经纪部联系秦逸仪,希望她能出席电影的宣传活动。

      可是,秦逸仪都一一拒绝了。

      想到自己前不久才与司徒枫提过,自己想要有一部封山之作,没想到上天还真的赐给她一部轰动一时的电影。
      这样,她的演艺生涯就真的没有遗憾了吧?

      秦逸仪想着,嘴角荡起了释怀的弧度。

      安靖宇赶到“Jet\'aime”的时候,便看到秦逸仪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她今日穿着低调的黑色洋装,腰身系着一条深红的腰带,勾勒出她幅度美好的腰线。
      她似乎在想什么心事,眼神迷离,却眼角带笑,顾盼之间,是倾城之姿。

      他与她多日不见,只觉得她眉宇之间多了一股恬淡温情。
      那是幸福的味道。

      安靖宇忍着心酸,坐在侍者替他拉开的椅子上。秦逸仪听见动静,回过神来,看见来人是安靖宇,便露出会心一笑。
      安靖宇也笑:“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在想,你要是再不来,我这顿就可以不用请了。”
      秦逸仪说着玩味,安靖宇听着好笑,他伸手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单,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开一瓶82年Lafite。”
      秦逸仪眉毛一挑,“你还真是不客气。”

      安靖宇也不理会她的话,只自顾自地点他的菜,从前菜到甜点,一律都是最贵的。
      他点完菜,将menu还给侍者,才看着秦逸仪说道:“请客嘛,要有诚意一点。”
      秦逸仪闻言,斜睨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最后才对还站在一旁的侍者补充道:“再给这位先生上一份松露墩饭。”

      食物上得很快,漂亮的摆盘,柔和的灯光,流转的音乐,“Jet’aime”里的气氛好得醉人。觥筹交错间,他们聊着近况,安靖宇告诉秦逸仪最近医院里又来了哪些财大气粗的土老帽,闹了哪些笑话,逗得秦逸仪哈哈大笑。
      安靖宇看她笑得开怀,不知为何,最近一直萦绕在心里的一口浊气也烟消云散了——
      只要……她幸福就好。

      秦逸仪笑着,却还是在余光里瞥见了他眉间的落寞。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觉得,今晚的气氛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有些话题,尽可能地避而不谈,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倏地,气氛就这样沉寂下去。

      安靖宇看着她还带笑的嘴角,眼里却是冷掉的光,他抖了抖自己心上的那些灰尘,关心地问:“所以……你是真的退出娱乐圈了?”
      秦逸仪一愣,没想到他会把话题带到这上面来,反应过来,连忙答道:“是真的。”
      “可惜了。”安靖宇说着,也不知道是在惋惜什么,“你的那部新电影,小轩去看了好几场。”
      她淡笑:“你帮我转告她,多谢她捧场。”

      安靖宇点点头,没再接话,场面再次陷入僵持,过了良久,他才缓慢地开口:“我申请了联合国的医疗协助计划,下个月要去刚果。”
      秦逸仪倒抽一口气,问:“要去多久?”
      “原则上是半年。”安靖宇说着,眉头微蹙,“但照那边的实际情况,大概要个一、两年吧。”

      他说的很平静,可秦逸仪却觉得每个字都好似带了刺,扎在她的心里。一时间,有千言万语在她脑海中奔腾而过,可最后却只是化成一句:“一路顺风。”
      安靖宇淡笑,眼里又有了玩世不恭的神情,“那这段饭就当做你替我饯别吧。”
      “好。”一段四位数的饭,替他饯别也值了。
      听着秦逸仪强颜欢笑的语气,安靖宇微微叹息,他从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秦逸仪面前,说道:“新年礼物。”

      银灰色的丝绒盒子,上面闪耀着几个英文字母,正是秦逸仪之前代言的那个珠宝牌子。她好奇地接过来,打开盖子,那条全球巡展的“星辰”就这样映入她的眼帘。
      1280颗碎钻在法国餐厅温柔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却刺痛了秦逸仪的眼睛。

      这条由设计师亲手镶嵌的非卖品,如今他送她做了新年礼物。

      他是怎么买到的?又是花了多少钱买到的?秦逸仪不敢想,她只本能地把盒子推回去。
      却不想安靖宇像是做好了准备,他制住了她的动作,轻声地说:“收下吧。”

      秦逸仪抬眼看他,他眼里的光太闪烁,就像那1280颗钻石一样照人,她心下一软,佯装轻松地说:“你这摆明了是让我遭抢啊。”
      安靖宇微笑,一句类似承诺的话就这样被他咽了回去,他看了看手表,轻咳一声,说:“我晚上还有加班,就先走了。”
      而秦逸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句“再见”如鲠在喉,只能选择目送他离开。

      安靖宇走很好急,步履有些仓皇,像是在逃避着什么。直到走到餐厅的外面,看到了天上的一轮冷月,他才平静下来。
      就这样吧。他想,他至少完美落幕了。
      至少很多年以后,他还能笑着同自己的子孙谈起,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她曾是他的漫天星光,只可惜他不是她的月亮。

      *
      送走了安靖宇,秦逸仪又在餐厅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司徒枫催促的短信发来,她才招来侍者结了账,然后将那条似有千斤重的“星辰”放进包里,起身离开。
      过了农历新年,D市就没有那么冷了,这几日还起了南风,吹在身上暖暖的。
      秦逸仪因为这几天被狗仔跟得烦了,所以特意把车子停在“Jet’aime”一侧的树林里,好避开娱记的耳目。
      树林的小道曲径悠长,路的两侧亮着浅白的灯光,秦逸仪拎着包慢慢走着,手机的光照在脸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眼里的笑意。

      你们还没有吃完了吗?
      该回来了吧?
      老婆,我肚子好饿,你快回来。

      司徒枫的短信一条一条地进来,手机震得秦逸仪的手都快要麻了。
      她重新锁上手机屏幕,笑着抬头,她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觉得今晚酸胀的情绪似乎好了不少。

      这时,她的身后跟上来几个脚步声,有些窸窣,她一惊,以为又被被狗仔跟上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跑,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
      白手绢透着强烈的□□味道,她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顿时失去了知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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