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珠》巨流归海

41、第四十章 离魂二

　　眼看东方渐渐白了起来，我站在狸儿的殿前，看着殿门上血红的朱砂，心里那种痛简直无法言喻，我深吸了口气，对着殿门道：“狸儿，我知道你听得见，我想问你一句，你为何要这样做，是因为九哥吗？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跟你抢过他啊。我不知道为何我们现在成这样了、、、我既回不去，日出，必将魂飞魄散。罢了，如你所愿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想着与其这样等着被阳光照得魂飞魄散，倒不如试着见见敖昶。于是，闭着眼想着那如雪的白发，想着那斜眉入鬓，想着那充满柔情的蓝色眼眸，想着那挑眉的一笑，我口中喃喃的叫着敖昶的名字。
　　只觉得渐白的天突然黑了下来，周遭的安静突然变成了嘈杂声。好像过了很久，那嘈杂的声音似乎又变成了淙淙的流水声。
　　睁眼，触目所及仍是一片茫茫的黑。我这是到哪里来了？看不见，只能听到流水声，竖起耳朵，仔细的听，除了流水声，似乎还有风声，除了风声，还有什么？再仔细的听，那个声音来自很远很远，听得不太真切。
　　我在黑暗里一边摸索着走，一边竖起耳朵辨认那声音的方位。越来越近了，那声音很奇怪，像是一个巨兽焦躁不安来回踏动地面的声音。我心里砰砰的跳，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
　　视线里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空气里带着咸湿的气息。
　　在这片茫茫的黑里，看不见任何东西，也看不见出去的希望。除了流水声，就是巨兽来回走动的声音，巨兽似乎被锁链困住，因为巨兽走动中间或听到一片锁链拖地或碰撞的巨响。我坐在黑暗里，安静的不敢出任何声音，不能离太近，太近危险，也不愿意离太远，太远，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梦魇会让自己发疯。
　　又过了半日，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我偶尔还听到有巨鞭鞭打着石壁的声音。。
　　又过了很久，茫茫的黑里似乎听见了两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似乎朝着巨兽的方向走去，空气里弥漫着浓稠血腥气，我没有憋住，打了个喷嚏。
　　脚步声停了下来，黑暗里似乎多了一丝光亮。有人走了过来。微弱的光亮下，我看清了来人，两人皆身着墨绿色的盔甲，举亮的那人光头，瘦削，鹰钩鼻，眼神晦暗不明，后面那个人刚探出头，我就差点高兴得跳了起来。只见他微微摇头。我立时闭了嘴。
　　鹰钩鼻冷森森道：“锁龙塔附近居然出现了游魂，你说可笑不可笑？”
　　乌乙站在鹰钩鼻后面，对我笑着，那张脸瘦了好多。
　　鹰钩鼻见乌乙没有回话，转身对他说：“乌乙，等送完鹿血与三太子，你拿她去七层化了。”
　　说完，不等乌乙回答，径直往巨兽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骂道：“老子最烦躁跟三太子送吃食，你说这样大的地方不许点灯，每次来都瘆得慌。”
　　乌乙看着我，示意我跟在他后面。
　　鹰钩鼻仍在前头骂骂咧咧的：“还总理军务，还要继承龙王大统，我呸，为一个女人都进锁龙塔了，简直他娘的废物，我看他连二太子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我皱了皱眉，这话太难听了，乌乙平时很护主子的，这时却一声都不吭。
　　鹰钩鼻接着说：“你看二太子多少女人，西海三公主，北海大公主，龟丞相的五姑娘，哪一个不貌美若花。、、、、、乌乙，你哑巴啦？老子说话，你没听见是怎地？”
　　乌乙没有任何情绪的回道：“兀兄，今日是五太子与南海二公主大婚，听其他弟兄说这喜宴会连续摆上三日，热闹得很，你是龙王的人，早些回去还可观礼，即或观礼不成，沾些喜气也是好的，我是受罚之人，不能跟你比、、你放心回吧，这里交给我便是。”
　　鹰钩鼻停下来，裂开乌紫的嘴唇哈哈的大笑了两声：“看来老子没有白疼你，好，这里就交给你了，老子先行一步。”

　　鹰钩鼻带着唯一的光亮消失在茫茫的的黑里。视野又恢复成茫茫的死寂的黑。
　　我试着叫了声：“小乌龟。”
　　只听得乌乙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稍等，朱珠，我找找，看我身上搁得有照亮的物件没有。、嘿、、、果然有。”
　　只见小范围内突然亮了起来，乌乙递给我一个发光的指环。我接过指环，瞧着他，他淡淡笑道：“我不用光也能看见的，已经习惯了。”
　　手中发光的指环是乌甲的，我记得以前背地里与小乌龟还说起过这个，我当时还嘲笑他，说他兄长看起来一本正经很像个爷们，其实却有女人一样的癖好，喜欢收集发光的东西，当时，小乌龟就跟我急了，说那个指环是他们的娘留下的。这一直不离身的指环现在怎么会在小乌龟那里呢？
　　我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小乌龟，乌甲呢？”
　　走在前面带路的乌乙身子顿了顿，声音却很平稳：“没了。”
　　我没有反应上来，怔在后面。那声音继续道：“从断蛇丘回来，龙王迁怒于家父，兄长为了担责，一头撞在殿前石柱上，当场就没了。”
　　像是一把重锤重重的落在我的心上，我心里除了自责就是自责：“都怨我，都怨我，如果我早听他的话，就不会这样了，是我对不住他、、、”
　　小乌龟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见我家主人。”
　　见面的喜悦被自责冲得不剩丝毫。我沉默的跟在小乌龟身后，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偶尔会提醒我脚下当心。
　　浓稠的血腥气再次冲入我的鼻腔，恶心得我想吐。那巨兽焦躁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大，冲击着耳膜。
　　这时前面的小乌龟停了下来，回头对我道：“仔细脚下，上台阶了。”
　　上完台阶，看见横亘在前面的是两扇紧闭的大铜门，门上的铜环绕有胳膊粗的锁链，锁链末端是把大铜锁。
　　乌黑发亮的大门边还放着一大缸腥红粘稠的液体，估计是鹰钩鼻说的鹿血。

　　小乌龟刚去开锁，只听得里面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像是一条巨鞭抽在铜门上。或许这样的场景小乌龟见得太多，他一边开着锁，一边像是在安抚道：“主人，是我。您猜今日我遇见谁啦？我遇见您最惦记最想念的人了。”
　　门内果然安静了下来，小乌龟抽出了锁链，推开了两扇厚重的大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