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珠》巨流归海

23、第二十二章 曾城一

　　曾城是姬乙势力管辖范围内的一个政治经济中心，由宫城和郭城两部分组成，宫城的王宫处于在全城中轴线最显要的位置，宫城由城墙包围着，城墙外由濠沟包围着。濠沟外是郭城。郭城内均有所谓的商业区。宫城与郭城隔开，左右对称布局。
　　马车进到曾城后，姬乙直接回了宫城，把铁塔侍卫留下来，护送我与乌乙到郭城的明府----姬乙夫子的府邸。
　　所谓的明府，也不过是区区几进的院落。很难想象得到这就是一个王侯老师的家。
　　这明府的院落构造就像两个小口夹个吕字，形如口吕口。这进门的第一个四合院是整个明府最大的院子，这院子的地板是青条石铺的，正房的两侧分别还有一大水缸，蓄满了水。这缸的作用据说是防止房屋走水，用于扑火的。而这院子正房的功能相当于现在的客厅，会客见友聚会接旨。

　　也许是姬乙提早派人通知了明府，所以一到朱门前，就看见大门外有五个人恭恭敬敬候着。
　　我们刚到第一个院落的正屋坐定，便有兵士来报，姬乙宣铁塔回宫，并派了些兵士护在明府周围。
　　铁塔侍卫一走，我立马把明府内的五人叫齐，简单的询问了一下。
　　这五人三男两女。
　　这三男人当中年龄最长者，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背微驼，是这明府的管家，李伯。
　　最小的一个是，只有十四五岁，唤为柱子。
　　另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粗眉、大眼、阔口，名叫彭俊。
　　两女中一个近五十的妇人，面宽、体胖，姓徐，为我奶娘，也是柱子的亲娘。
　　另一个青年女子，比我略大几岁，体格健壮，说话办事利索、唤为明珠，是以前照顾我吃喝拉撒的，是李伯的闺女。

　　这明月的父母均已亡故，而明府现在还有五个人吃喝，费用是从哪里来？
　　于是我问：“李伯，现在明府的所有费用从哪里来？可有产业收入？”
　　李伯躬身回道：“回小主人，府里的支出全部靠老主人每月的俸禄。”
　　我奇了：“老主人既然不在了，何来俸禄？”
　　李伯回道：“老主人虽已故去多年，但吾王仁慈，每月固定会遣宫人送来衣食钱粮。”
　　我支了下额，无功不受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可不是长久之计，便道：“你们且先下去吧，明珠留下。”
　　李伯临走前，我让他给乌乙安排了间厢房，离我近些的。
　　我对跟在我屁股后面的明珠道：“明珠，我要洗漱净身，好跟我爹娘上个香。”
　　明珠眼泪婆娑：“小主人终是想起老主人来了、、、老主人若是在天之灵、、”
　　我排了一下她的肩：“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且问你，你是姓李、名明珠？还是姓明、名珠？”
　　这一问，明珠到是反应敏捷：“小主人果真不记得了。明珠本姓李，二十年前我爹带着我逃荒，在逃荒路上差点饿死，幸得老主人给予食物，才免于一死。后就追随老主人直至现今、、、、。”
　　明珠吞了下口水，继续道：“夫人在生产小主人前一夜里，做了个怪梦，梦见自己置身在一片桃花林里，肚痛，产下一明珠，后见那明珠一直滚啊滚，夫人就跟着那明珠追，追啊追啊，结果那明珠落到一个深渊里，夫人也就醒了。”
　　我一下子怔在那里了，太奇怪了，因为这个梦。我记得我老妈也就是朱珠的妈，对我说过，她生我的前一天夜里也做了个大致这样的梦，她也是梦见自己在桃花林里，发现那桃花树下的花瓣堆闪闪发光，于是走了过去，把花瓣拨开，发现了一明珠，遂捡了起来。后与我老爸谈到这个梦，还十分高兴，觉得这个胎梦应该应是贵儿或贵女，所以我生下来之后，他们便给我取名为珠。
　　明珠见我怔在那里，轻唤了两声才把我唤醒，我对她道：“继续讲。”
　　明珠又道：“夫人醒来后与老主人说起这个梦，老主人觉得梦大凶，于是我爹就做主把我的名字改做明珠，以避小主人的劫难。”
　　我握住明珠的手：“难为你了，明珠。”
　　明珠一笑：“没有老主人，明珠和我爹哪里能活到现在。”

　　等我净完身子后，天已经黑尽，于是又与明珠到了后院跟爹娘牌位上香。这正房后面的那个四合院是明月爹娘生前居住的地方，现在无人居住，供了牌位。
　　这西院是李伯、奶娘及他儿子柱子等人住的地方，这东院是我住的地方，乌乙与明珠与我同住一院。
　　这时听得前院似乎有李伯在迎客的声音。我在后院的牌位下跪了一会儿，心里默默的叨叨了好多，希望明月的爹娘在天之灵能保佑敖昶身体无恙，一定要保佑啊。
　　来到前院的正屋里，看见屋里堆了好多布匹珠宝和钱币。李伯在那里正在清点。看见我来了，脸上堆满了喜色。
　　我看看四周问道：“这是姬乙遣人送的？”
　　李伯喜滋滋的点点头，遂又惊慌起来：“小主人，不能直呼王的名讳啊。”
　　我笑了，点了点头。
　　明珠也摸着那些精美华丽的布匹，又拿起那些头饰反复的看，眼里除了羡慕更多的是喜悦：“明珠看小主人的喜事将近了。”
　　我不解：“喜事？”
　　明珠眼里闪着小星星道：“王与小主人的喜事啊。”
　　我张大了嘴：“啊？”
　　明珠于是展开了她丰富的想象：“要是小主人做了王后，我们这个明府就重新翻修、、、啊啊、、不是啊、、小主人做了王后，我们就不会住在这里了，我们会搬到更大的园子里、、、。”
　　我摸了下明珠的脸：“快莫发癔症，你小主人我已经嫁人了。”
　　这时不但明珠惊愣得张大了嘴，正在清点布匹衣物的李伯也惊得立起了身子。
　　一时屋子里安静得烛火噗噗跳动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我不解：“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不能嫁人？”
　　李伯慢慢才反应过来，用手捶着胸：“小主人啊，您祸闯大了、、”
　　我更是不解：“怎么了。”
　　李伯瘫坐到椅子上才慢慢道：“二十四年前，明珠娘因为闹饥荒饿死了，老奴带着明珠一路逃来，眼看明珠一日一日消瘦，我这做爹的却是无法，没有粮食，野草菜籽树皮什么都吃、、一日明珠实在是饿得无法，老奴就去包子铺偷了一包子，结果被人抓住了，好生一阵打、、、直打得我吐血、、这时幸得从宫里回来的老主人瞧见了，把老奴救了下来，给了我们食物，并把我爷儿两带回了明府”
　　“回到明府没有多久，小主人您就出生了。可把老主人给高兴坏了、、”
　　李伯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笑意，似陷入一段美好的回忆里。
　　“那时明府真热闹啊，王刚承了位。而主人又是王的夫子，那送礼人才叫多啊、、、整个明府的就像集市，人流不断啊、、、主人一高兴，还打赏了老奴不少酒钱。、、、王那年12岁，一到明府，见了小主人你，就赞不绝口，对老主人说，长大以后要立小主人为后。老主人当时还怕王是戏言，不想王说君无戏言。”
　　李伯收回了笑意，叹了口气：“不想小主人一周岁以后，明府上下都发现小主人不说话不识人、、老主人才着急了，禀了王。王布了告示遍寻天下奇人异士为小主人诊治。后遇一游方高人，见了小主人才说小主人三魂余一魂，明智未开，若要待到三魂归位时，富贵自然来、、、
　　时值王宫正在为王广纳美人。老主人就跪禀我王，望王收回成命，道：小女福浅，三魂归位不知待何时，不能服侍吾王，而王又不能无后。不想王道：若三魂归位，正妻之位必属于她，若不能，我正妻之位就虚位以待。”
　　李伯复又看向我，语重心长道：“小主人，老奴与明珠蒙老主人救命之恩，又蒙老主人不弃，从未把我们当下人看，给我们饱饭吃，教明珠识字、、、”
　　说着说着，李伯老泪纵横。我看了一眼明珠，明珠马上走到李伯的面前，轻搂了一下她爹。
　　李伯抹两把泪，又道：“老主人总是告诫我们，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小主人啊，老主人临终时最放不下的就是您啊，老奴在老主人面前发过誓，只要老奴有一口气在，就会看护明府一日，守住小主人一日、、、、若老奴不在，还有明珠。”
　　“老主人故去的这十几年来，王没有忘了小主人您，天热了，遣宫人送北处运来的冰；天凉了，又遣宫人送来御寒的新被褥与袄子；小主人您常年卧床，饮食几乎是流食，王便会间隔数日遣人送来新鲜的蜂蜜与羊奶、、、、小主人啊，王于明府的恩情、、、、我们不能忘啊、、、”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有两种担心：
　　一是，担心姬乙知道我另嫁他人后，会责罚于我。
　　二是，觉得姬乙对我明府恩大于天，无论如何都应该报答，即或姬乙不追究，那也不能背信弃义。
　　我也叹了口气。朝李伯无奈的摊了摊双手：“问题是，现在姬、、王已经知道我已做他人妇了，并还答应送我嫁妆。”
　　李伯与明珠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果真？”
　　我点头：“果真。”

　　草草的吃了晚饭，回到了我住的东院，发现乌乙屋子里的灯亮着，乌乙的影子就印在了窗上，那窗上的人影像雕塑一样，许久未动。
　　我推开了他的门，就见他坐在灯前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