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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烟花俏狼狗黑 ...

  •   我依言抬头,“怯生生”的望向声音的主人。按照常理来说,公子哥什么的大多喜欢静若处子,动似弱柳,有着扶风之姿的女子,奈何我静若脱兔,动若跳蚤,强壮的能打死一只老虎,少不得要装上一装。眼泪迷糊了视线,看不清眼前之人的形貌,只能勉强看出青衫简净,银簪束发,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我暗暗撇了撇嘴,气质什么的都是钱堆出来的。给我一堆金元宝,我也是可以变成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的。
      他静静的看了我半饷,就在我快要憋不住冲他吼“你倒是买不买,不买一边儿去”的时候,他向身旁的侍从样的人使了个眼色,侍从会意从钱袋子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我面前,我连忙道谢,有银子的就是老大。
      “你叫什么?”
      “苏逸,苏饼的苏,俱怀逸兴壮思飞的逸。”他银子给的大方,我回答的也干脆。
      他皱了皱眉,“为什么是苏饼的苏?”
      “呜呜,我爹还在的时候,我们家是卖大饼的,乡亲们都唤我们家的大饼作苏饼,如今如今爹爹不在了”我掩面啜泣,想起沉了小池湖的爹爹,倒是带了几分真情。
      我被带回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小院的主人正是买我回来的年轻公子,顾旻陌。
      顾旻陌背对着我施施然站在窗前,单手负于背后,一手执杯,邀月共饮。房中没有点灯,明月淡淡的银辉洒下,他缓缓转身,闲庭散步般的走到案前放下酒杯,取过桌案上备着的火折子,拢手遮住从窗外灌进来的风,点燃了案上的灯烛,烛火跳跃几下,照亮了整间房间。家俱都是一水儿的黄花梨木打造,做工精细。靠窗摆着张书桌,文房四宝俱全,还放着一盆水仙,用白色鹅卵石压着,绿茎白花清新可人。一侧墙上镶着座九曲书架,放着些四书五经,玉石雕刻的花件。正中一张小八仙桌子,摆着套茶具。桌子与椅子上都用绣花锦缎铺了。那些金丝银线绣就的花鸟在烛光里交织成点点光影,煞是美丽。
      他静静的看着我,死一般的寂静。就在我以为他就要这样看着我到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海枯石烂的时候,他轻笑一声:“真像啊!”
      我见他伸手去取酒杯,赶紧上前一步替他满上,点头哈腰:“公子爷。”
      他接过酒杯,眸子沉静如波澜不惊的湖水,淡淡一哂:“你倒是蛮能适应环境的嘛,这么快就从亲者逝去的伤痛中恢复过来了。”
      我眼珠子骨碌碌一通乱转,眸子中顿现悲色,泪光闪闪,既悲痛又感激的看着顾旻陌:“人死不能复生。爹爹在天有灵定也希望我看开些。多亏公子爷慷慨锦囊,使得爹爹不至于曝尸荒野。我一见公子爷,就觉得公子爷是个面慈心善的活菩萨,公子爷的风姿无人能及,小的对公子爷的儒慕之情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自是要好好服侍公子爷,以报答公子爷赠棺之恩。”
      “那好”,他抬手去解衣襟扣子,“先看看你今晚的表现,再来评断服侍的好与不好。”
      我面上一红,一派娇羞无邪,双手绞着布裙,“公子爷,那个”
      顾旻陌已经去掉了外袍,站在床前回头看我,一头青丝尽数披在背上,墨色流转,锦光灼灼,琥珀的的眸子中烛光闪闪,“莫非,你不愿。”
      丫丫个呸的,这小子真会顺着梯子往上爬。
      我万分遗憾道:“公子爷天人之姿,愿意与我这等贱民春宵一度,是小的的福分,只是只是小的这几天确实有不便之处,那个公子爷你懂的。”
      他抬眸看来,睫毛翻转,流光潋滟,食指微曲成半环状抵住光洁的下巴:“我何时说要与你春宵一度了?你还不过来帮我铺好床铺,叫我怎么歇息?”
      长长呼出一口气,哎,原来他所谓的“服侍”,是这样的。我干笑:“公子爷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就铺。马上就铺。”
      夜,渐浓。一朵乌云飘过,遮住了一轮朗月,万籁俱寂之中,一声开门声显得分外突兀。
      我正了正背上背着的包袱,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猫着身子,放轻脚步往后院去。
      后院有一个柴房,是堆放柴草之处。
      我搬开一捆捆的柴,露出墙角处的一个小洞,是个狗洞,大小正好可容一人通过。将包袱推出洞外,双肘撑地,一步一挪的往洞外爬,刚露出一个脑袋,一把大刀扑哧一下插在离我眼睛可见一寸所在的泥土里。我对着泛着冷光的刀面眨了眨眼睛,吓得不轻。谋财害命?
      “好汉饶命,刀剑不长眼,这个有话好说,小的顺了一些值钱的物什出来,正要孝敬好汉呢!”
      次日,顾旻陌拨弄着桌上的金银珠宝,两指捏起一颗珠子,光可鉴人,幽幽泛出蓝光,珠子中的酴醾花栩栩如生,是我从梳妆台上的铜镜背面抠出来的,“不仅逃跑,还携带赃物。”
      我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裤腿,涕泗横流:“公子爷,小的对您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怎么会想逃跑呢?小的只是念及家中还有幼弟,现如今没爹没娘没姐姐,连个照拂的人都没有,孤苦无依,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心中悲戚,想着给他送一些钱物,不至于横尸街头,送完我就回来服侍公子爷。公子爷你千万要相信我呀!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既然如此,你便带我去寻你的弟弟,我既然买了你,也不好不顾你弟弟的死活。”
      我泪流满面的应了声是。
      不是感激的泪流满面,而是愤恨的泪流满面。
      天晓得我有没有弟弟,兴许我还真有一个同父异母或是同母异父的弟弟流落在外,不过目前,据我所知,除了舅舅之外,我还真不知道有别的亲属的存在。
      我在婺城当了三四年的老千偷儿,地形熟悉的闭着眼睛也不会走丢,对别个人来说头痛无比的九曲十八弯的巷子,简直是我等偷儿逃命必备。我心里合计着靠这些巷子说不准就能甩掉顾旻陌和他的仆从。
      淡淡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不要想着逃跑。”他顿了一下,继而道:“如果你不怕被雷文追着咬的话。”
      我机械的转头,只见顾柯手中牵着一条通体漆黑毛色锃亮龇牙咧嘴的狼狗,口水流了一地,正狗视耽耽的盯着我。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皮笑肉不笑:“公子爷真会说笑,我小的仰慕公子爷还来不及呢,恨不得寸步不离公子爷,怎么会想着逃跑呢”
      我战战兢兢的在前面领路,顾旻陌闲庭散步般的跟着。眼看就要出了巷子,我独自悲愤着,乍见巷子出口处窝着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顿时喜不自禁,一个箭步上前,搂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就开始嚎啕大哭:“阿弟啊,我可怜的阿弟啊,你怎么会流落街头成了乞丐啦,你这副样子,看的阿姐好心疼啊,爹爹死的早,都是阿姐不好,阿姐没能完成爹爹的遗愿照顾好你,阿弟”
      怀中的孩子动了动,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我,出口却道:“哪里来的疯女人,我不”
      我将他楼的更紧,哭得更是震天响,口中呼道:“阿兴啊,我可怜的弟弟啊,怎么连姐姐都不认得啦你这副样子,我们苏家的苏饼店可让谁来继承发扬光大啊”手下毫不含糊的在他大腿上拧了一圈,疼的他嘶嘶吸了几口凉气,愤恨的盯着我,那眼神,凶狠的就像顾柯牵着的雷文。我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愣,哭声顿止,被噎住了一般打嗝不止。
      他眼中的狠厉潮水般缓缓退去,涌上点点泪光,小鹿般惹人疼爱,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双手环住我的脖子,抽抽搭搭:“阿姐,阿姐,阿兴终于见到你了,阿兴以为阿姐不要我啦”
      “既然人找到了,就回吧。”顾旻陌抬头看看天,嘴角勾起一抹笑。

      少年长身玉立,似是很认真的在研究房中挂着的人面桃花图,唇瓣掀动:“十句里面九句半不可信,剩下的半句也得斟酌斟酌。除了那张脸,竟真的无一处是相像的。这样可不行。”
      “公子,老爷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老者躬身立于一旁,面对着少年的背影,身子瘦削,眉骨略高,眼眶凹陷,眉毛灰白如胡须一般垂挂下来,约有半寸来长。
      少年没有回答,转过身,正是顾旻陌,反问:“妹妹近来可好?”
      老者恭声道:“小姐近来很好,老爷让少爷不必挂心。”

      “小姐,书拿反了。”六旬老头怒目瞪视,白胡子一翘一翘,甚是滑稽。
      我哦了一声,将手中的书倒了个个儿。
      老头子怒我不争,遂扯了一个榜样给我参照,意在激起我的羞耻心:“你看看小少爷,与您一同进的老夫门下,不过月余已将诸子百家典籍背了个滚瓜烂熟,而你竟然连书都能拿反,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叫老夫如何向公子交代?”
      我抬手揉了揉脸,做出一副笑嘻嘻的样:“你就说我是块朽木,没法子雕。”
      老头子气的额角上的青筋跳了一跳,倔脾气一下子冲上了头:“老夫还就不信教不会您儿。咳咳,小姐,您跟着老夫念邦畿千里,唯民所指”
      “邦畿千里,唯民所指。缗蛮黄鸟,止于邱隅。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我喃喃的念道,口中苦涩。
      “阿姐——”男孩子扶着门框站定,面目白净,眉目凌然,青色的小袍子穿在身上显得有点空荡荡的,略微发黄的头发扎起,在脑后梳了个马尾,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年纪虽小,长相已是了不得,依稀透出美男子的风采。
      我咂舌,随便一捡都能捡到如此姿色的孩子,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不过身子板单薄了些,十二岁了看上去只得八九岁,养了月余,只是脸上长了点肉。
      “阿兴,过来。”我冲苏兴招了招手。
      苏兴跨过门槛径直走到我跟前,腰间环佩叮当,我抬手欲摸他头顶新长出的毛茸茸的发,他抬眼看过来,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凌厉的眼,仿佛在说“你摸下去试试。”
      我只得转移阵地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他眼中的凌厉瞬间散去,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遍寻不见其踪,漫上的是乖巧温润。
      “公子说,待会儿带我们去看烟火,你赶紧去换身衣裳。”
      老头子听苏兴这么说,悻悻的提了一捆子书先行去了。
      我两眼弯弯,笑的潭水映半月:“宋胤,我看这次是个好机会,我们一起逃吧?”
      苏兴,不对,宋胤眉毛一挑,乌瞳黑云滚滚雷电交加,“少爷小姐不当,逃去哪里?”
      “顾旻陌有病不是?买个人回来当小姐不说,还带半路认来的便宜弟弟也当少爷养着。”
      “疯女人,顾旻陌既然决定要带我们出去,就绝不会给我们机会逃跑。你还是省省吧!况且,就目前来说,日子过得不还是挺滋润的吗?”
      我回房换了一身衣裳,顾旻陌和宋胤已经收拾妥当等在了门口。
      “阿姐!我们要快点,烟花会就要开始啦!”宋胤向我招了招手,脸上一派天真烂漫。
      我嗯了一声,莲步轻移,面上温和恬静,扯出一个曲水流觞的笑,“慈爱”的摸了摸宋胤的脑袋,听着喀喀喀的结冰之声,嘴角上扬,笑的益发娴雅静安。
      顾旻陌轻飘飘的瞟了我一眼,琥珀色的眸子中微光点点,嘴角似有笑意“上车吧!”
      我撩开裙摆,跨步上马车,顾柯不知从哪里拿出马踏站在那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我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身子直直的往前栽去。然后,刺啦——,似乎是锦帛撕裂的声音,紧随着,我摔了个眼冒金星死狗啃泥。宋胤紧巴巴的快步到我身边,伸手要将我扶起来,眉目低敛,似是万分心疼,嘴角却微微上扬,轻声轻语的在我耳边安慰道:“疯女人,我说过最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了。”
      我扯了扯嘴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去死。”
      这样子一折腾,马车到的时候一林桥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观赏烟花的人。怎么形容呢?人和人挨得近的就好像是两颗牙齿一样的紧密,连加进一粒肉屑都嫌塞牙缝。我喜得整张脸都笑开了花,比天上的烟花还要灿烂几分,明媚几分,抡圆了胳膊就要往人群中钻。
      “记得回家,若是忘了,我会让雷文来找你。”我侧身回望,顾旻陌半边唇角勾起,空中刹那间炸开的烟火映着他琥珀色的眸子,仿若寂静莲台开出一揽芳华。
      看着他嘴角的一抹笑,我硬生生的打了个寒战,心下嘀咕: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以为我怕那条死狗啊,等找着机会,我就把那条死狗跺了煮汤喝
      身后传来几声狗吠,转过头去正见雷文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冲着我,恨不得挣脱了绳子扑上来,骇的我一溜烟赶紧躲到顾旻陌身后,探出头来对顾柯吼道:“那啥,抓牢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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