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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子非鱼 ...

  •   上邪在慢慢地檫着柜台,如同以往十几年一样,黄昏将近了,这当铺也该关门了,迟了些怕就有蟊贼混进来,掉了东西掌柜是要打个半死的,还要扣掉三个月的工钱。上邪不怕打,打至多不过是打死,便跟得上次那黄小毛一样,被按在地上活生生地用沾了盐水的皮鞭抽,不过几十下就没了气息,想来也算痛快;被扣掉钱那他就不能去唐秋记买薄荷糖了,眼瞅着那通体碧绿透明清清凉凉的糖果却入不了口,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他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很是满意,有一间可以把自己塞进去的房子住,有一张不算太烂的床睡,另外每天还有唐秋记的薄荷糖吃,的确是神仙般的日子。以前的那些事,太久远了,他懒得去想,可怜他老爹死都不忘了上邪,硬给他取了这个奇怪的名字,巴望着他哪天能完成自己的心愿。老人家的遗愿他不好违背,毕竟人家将他生了出来,不然他哪有这美妙无比的薄荷糖吃,名字奇怪就奇怪吧,反正只要人长得不奇怪就好了。
      上邪长得很清秀,但不是唇红齿白的那种清秀,而是像笼着烟雨的江南一般,初看似乎不及晴日的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看得久了却能却能一直浸到人的心底去。
      他最后一次检查了铺子里的东西,发现并无遗失,便准备锁了门离去,突然—
      几十枚极细小的暗器无声无息地打入了他背后所有穴道,他在晕过去前只来得及想:这人的手法真准。
      等到他醒来时,却发现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了,面前是一排精钢的栅栏,背后是一堆脏兮兮的稻草,墙脚处悬着一盏昏暗的灯,是传说中地牢经典的布置。
      无聊啊无聊,上邪在心里哀叹着,那几十枚暗器还嵌在后背,又麻又痒的,估计是四川唐门的七毒锁心针,据说锁心针都是用黄金打的,因而针身极其细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的话,偷两根拔下来藏着也好将来出去换钱,买一大罐子薄荷糖吃。
      他在地牢里一直呆了三天,才被人提出去审问。那人一路拖着他穿过地道石径白玉阶,跨越无数道门槛,然后把他“砰”地一下扔进了一个奢华无比的大堂里。
      上邪身上处处都被磨出了血来,衣服早就化做了无数布条,样子很狼狈可怜。所以赢子羡和赢子慕两兄弟非常满意和得意,你终于也有今天!
      上邪对拖他进来的那个大汉笑了笑,道:“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麻烦你拖进来,不好意思。”
      顿时大厅里三个人脸色都变得铁青,大汉是吓的,赢家两兄弟是气的。
      赢子慕冷笑了一声到道:“想不到十一年不见,你依然如此风趣幽默。”
      上邪打了个哈欠道:“好说好说,你不照样是那么阴阳怪气的?”
      赢子羡扬起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这一巴掌带了“凤凰涅磐”真力,打得他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赢子慕不禁怒道:“有你这样打人的么?你是存心想让他少受点罪吧!”
      赢子羡很是恼火:“我是在替你出气,你这般阴阳怪气做什么?”
      两人对看一眼,同时露出了不屑的目光,别过了头去。
      等到上邪被一桶加了冰的冷水泼醒后,赢子羡和赢子慕正并肩站在一起,两人身高容貌无一不是完全相同,都是举世罕见的美男子,只是赢子羡眉宇间阳刚之气更重一些,赢子慕则有些阴柔妩媚。
      上邪正在可惜那桶冰水,盛夏天气居然还有冰,这赢家两兄弟还当真是舍得啊,拿桶井水一泼他就会醒的,何必浪费。
      赢子羡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挑起他的下颌,冷笑着道:“你当年把谁放在眼里过,师父们都宠着你一个人,什么都只先教你,还说什么将来武林第一人非你莫数,现在又如何?
      上邪叹了口气道:“你们莫非就为了这些小事废这么大力气抓我来?”
      “自然不仅于此。”赢子慕冷冷地道,“上邪二十三年前失踪,而那时你恰好出生,,你父亲替你命名上邪,你该不会认为这没什么深意吧?
      “你小名叫阿黄莫非你就真的和狗有联系么?”他只想翻白眼,这是什么逻辑,“未必一个人叫旺财就一定发得财起么?”
      这次他又挨了一个耳光,却是赢子慕动的手,力道比先前还要重些,冰水都没有再泼醒。
      赢子慕一指“万蚁蚀心”戳在他腹下“气海”重穴,硬生生将他又疼醒了,他忍不住低低吸了口气,身子微微一颤。
      “我记得大师兄你当年最怕疼的,被我在手上划了一剑都哭了整整半天,害得我在三伏天跪在校场里,还不准别人来送水。子慕偷偷塞给我一个青桃子,你都要去告诉师父,结果子慕也被罚来和我一起跪,最后直到我们两个都晕过去你才罢休,那时你好神气啊!”赢子羡复又将他穴中的一根锁心针刺进去了半寸深,他只是略略抖了抖。“如今你倒是皮粗肉糙些了。”
      “我没有去告诉师父。”上邪淡淡地说,眉目间似乎有些疲惫,“真的不是我。” 接着又仍是笑得懒洋洋的:“年纪大了,自然皮肤也粗糙了。”
      赢子羡和赢子慕从小就最恨他那种懒洋洋的,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偏偏人人都说那笑容好看,这家伙长得不过是中上之姿,比起他们的绝世美貌来又算得了什么!
      上邪虽然是大师兄,实际上却是整个门派里最小的,只是一身玄功同辈无人能及罢了。玄机派是一个极特别的门派,不以入门先后也不以年龄大小来划分弟子排序,而是直接论武功造诣,谁最强谁就是大师兄,武功不行你哪怕是年近花甲也只能排老幺。传说这奇特的门规正是千年前开山祖师定下的,作为铁板上钉钉子的第一条,列在四大门规之首,说什么都不要这一条千万不能丢。

      玄机派四大门规:第一,弟子排序以武功高低论。
      第二,长相丑陋者不得入门。
      第三,不得行有违己心之事。
      第四,后世严禁添加门规。

      能定下这种令人喷血晕厥门规的自然不是一般人,玄机派开山祖师当年只差没把整个天下给玩翻了过来,真真一妖孽,江湖感情就是他手中的一颗石头,想丢哪儿就丢哪。
      尽管长辈们提到师祖时总会加老人家三个字,可实际上上邪看到过师祖的画像,十五六岁的少年,散了长发,口里衔了一枝桃花,笑得妖孽横生,艳绝人寰,天下莫有能及其一二者。
      玄机门平时轻易不挂这幅画像出来,只有祭祀时才把它高高悬在祠堂正中央,于是满门弟子眼睛都直直望天,嘴角流涎,师父师叔师伯们都气得大骂:“孽徒!眼睛往哪里瞄?”
      弟子们赶快低头,待到长辈们注意力暂时转移了去,再偷偷地喵上一眼,直到一个栗子敲在脑袋上肿起了包为止。
      上邪进门第一年就打破了这定俗,十岁的小孩在掌门的暴栗勘勘落下来之际,反诘一句道:“瞻仰本门开山祖师的画像有什么不对的?祖师爷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令人见而忘俗心神俱宁,掌门你不准我们看是不是觉得祖师爷不堪入目?”
      掌门玄青子顿时哑然,玉手高悬空中半晌未曾落下,最后长叹一声:“罢了!”
      从此,玄机派所有弟子在祭祀时均可以明目张胆地望着自己美丽的祖师流口水顺便再意淫两下……
      嬴子羡和嬴子慕是怎样和上邪结仇的呢,其实很简单。
      在邪邪上山前他们两人并列大师兄,第一年岁末比武之时邪邪随手拿了把扇子,两人一个被点了上身及双臂十八处重穴,另外一个干脆被他“借花献佛”将内力全部还击到了自己身上,当场就重伤晕厥。
      举派震惊,美艳的掌门当场嚎啕痛哭:“吾后继有人矣!祖师英灵护佑,赐以如此天才,十年后武林第一人必出我派!” 接着掰过他脸来又看了一会,着实惋惜:“可惜长相实在比我差太多,看来将来行走江湖时少不得要带人皮面具了……”
      满门黑线,头上有乌鸦飞过。
      那时的上邪,那么骄傲那么耀眼,仿佛天边初升的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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