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吧》方愚

155、冷冻人

　　“明空，又有大事发生了。”小邝紧锁眉心。

　　“哦？”

　　“小郭刚刚向我辞职，给一个月通知。”

　　“她为什么要辞职？”

　　“她要跟女友结婚，决定到加拿大坐「移民监」。”

　　“这是好事。”明空微笑。

　　“对她是好事，但对尽欢吧则是坏事。”小邝唉声叹气：“你知道好的DJ有多难找吗？”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明空说：“何况，她坐完「移民监」后，便可以回来归队。”

　　“最快也是三年后的事了。”小邝捧着头：“我会尽快为公司物色新DJ，尽量不影响尽欢吧的运
　　作。”

　　“拜托你。”

　　尽欢吧的招聘广告一出，马上收到不少应征电话。

　　小邝为应征者一一安排面试，由小郭和她自己主持；有时候，明空也会旁观。

　　小郭跟明空讲解：“DJ的作用是根据现场客人的喜好、情绪反应挑选配合适的乐曲。”

　　“酒吧每天的客人不同，他们的喜好当然不同，即使同一批客人，情绪也会不一样，所以DJ必须
　　预备多套方案，根据客人的现场反应临机应变，调整音乐节奏和曲目”

　　“最重要的是，一个专业的DJ必须能够接受任何音乐，碰到自己不太喜欢的音乐，仍要尊重，并
　　汲取其中新潮元素。”

　　这天，一个年轻，金短发、双臂满满都是彩色纹身的女郎来面试。

　　明空刚巧在场，于是列席。

　　小郭让她作自我介绍。

　　“我是苗竟旸，二十三岁，在音乐学院毕业，曾在的士高当兼职DJ两年。”

　　小郭问了她几个关于各类型音乐和音响器材的问题。

　　苗竟旸对答如流。

　　小邝着苗竟旸即场表演“打碟”。

　　只见苗竟旸站在唱机边，手指时而在黑胶唱机上搓盘，时而在混音台间跳跃。她灵活地运用指
　　尖，让唱机蹦出完全不同的音符。即使是外行的明空，也听得出她能够善用均衡器、混音器，制
　　造出丰富的音响效果。

　　苗竟旸把几种音乐和舞曲，用自己的技术和排列手段完成前后的衔接，十分完美地制造出开场、
　　过渡、高潮的音乐气氛。

　　小郭和小邝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明空没什么意见。

　　于是，苗竟旸获得聘用，第二天上班。

　　小郭为免出乱子，连续三晚在苗竟旸打碟时，站在她身边观察。

　　----苗竟旸选曲有心思，打碟技术圆熟、临场反应也敏捷，小郭终于放下心来。

　　苗竟旸外表新潮开放，却原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她到尽欢吧只管工作，休息时间独坐一旁喝两杯，从不和同事闲聊。

　　即使在小郭的欢送派对里，她敬了小郭一杯后，便整个晚上坐在一角。

　　同事背后唤她“冷冻人”。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

　　莫离与苗竟旸一向接触不多，直到一个雷雨夜。

　　莫离帮忙送几位同事回家，苗竟旸是最后一位。

　　苗竟旸住在新界的村屋，路又暗、又窄、又不平，莫离小心驾驶着。

　　终于到了苗竟旸的家，但见雨越下越大，能见度很低，驾车有点危险，苗竟旸邀请莫离到她家暂
　　留。

　　莫离跟她进屋。

　　六、七只品种不同、形态各异的小狗扑向莫离脚跟，汪汪乱吠。

　　“苹果、雪梨、西瓜、香蕉、芒果、提子、士多啤梨----”苗竟旸大喝：“走开，坐下。”

　　小狗们马上放开明空，乖乖趴成一行直线。

　　“不好意思。”苗竟旸说：“它们很顽皮。”

　　“不，很听话。”莫离笑：“名字也很有趣。”

　　“谢谢。”苗竟旸很高兴。“请坐，你想喝水还是可乐？”

　　“水可以了。”

　　趁苗竟旸进厨房，莫离打量四周，发觉这里家具十分简单，但满地都是狗玩具。

　　“你很喜欢狗？”莫离接过苗竟旸递过来的杯子。

　　“它们是我的亲人、朋友、爱侣。”苗竟旸垂下眼睛：“很傻吧？”

　　莫离摇摇头：“自己喜欢就好。”

　　“我……不大懂和人相处。”苗竟旸的声音有点低：“……我知道同事们不喜欢我，背后唤我
　　「冷冻人」。”

　　“不是不喜欢，是不暸解。”莫离说：“你在自己与别人之间筑起一道墙，谁也攀不过去。”

　　“暸解后，只会更加不喜欢我。”苗竟旸咬咬唇。

　　“你怎会有这种想法？”莫离好奇：“我觉得你人还不错，就是这纹身有点吓人。”

　　苗竟旸看看自己双臂：“这纹身……那时候……”

　　“里面有故事？”

　　“故事很长，却也很沉闷，你不会有兴趣的。”

　　“如果我说，我很感兴趣呢？”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莫离也不勉强：“雨已经少了许多，我回去了，再见。”

　　苗竟旸当DJ，每晚也有一个“经典金曲”环节，专门挑选中外经典情歌，既怀旧又抒情，吸引不
　　少粉丝支持。

　　莫离便是其中一位，几乎每晚也捧场。

　　没多久，莫离便发现有同路人。

　　那是个二十来岁，皮肤白皙、清秀可人的女郎。她坐在混音台左方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不喝酒不
　　跳舞，全神贯注看着苗竟旸打碟，每每一坐便是三、四小时。

　　本来，莫离没怎么注意她；但她跟莫离一样，总是点蕃茄汁和炸鱼薯条等小食，莫离给她送了
　　两、三次餐点后，便对她留下印象。

　　另外，还有更明显的证据可以证明这清秀女郎是单为苗竟旸而来。因为，当她坐下点餐后，要是
　　发现苗竟旸当晚休假，不当值，她便会马上结账离去。

　　正如这晚----

　　“不好意思，”清秀女郎叫住路过的莫离。“请问为什么DJ还未出场？她不是逢星期一才休假
　　吗？”

　　“我也不清楚。”莫离搔搔头。

　　“可以替我问问么？”清秀女郎怯生生地说。

　　“好。”

　　莫离找到小邝，问她：“竟旸今天没来上班吗？”

　　“她胃病发作，正在医院。”

　　“要紧么？”莫离吓一跳。

　　“说是老毛病，是医生硬要她留院观察。”小邝说：“她说最迟后天可以上班。”

　　“那就好了。”

　　“你这么着紧她，不会是移情别恋吧？”小邝轻轻嗤笑。

　　“乱说什么！”莫离急得擂了她肩膀一下：“是代她的粉丝问问而已。”

　　“粉丝？”

　　“一个清清秀秀的年轻女郎。”莫离说：“来尽欢吧不喝酒不跳舞不吃饭，纯为欣赏竟旸表现而
　　来。”

　　“原来又是一个「醉翁」。”小邝笑得饶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