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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一六八、惩罚 ...

  •   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宫人侍立。一个年轻的宫女正拿着羹匙小心地喂虞挚饮水,见她睁眼,宫女便停了手低头起身,一声不响地退到一边。室内有人,但鸦雀无声。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他们在虞挚睡着时悉心侍奉,到她醒来时便悄然退下,没有人开口说话。

      虞挚也不问。慢慢恢复了气力,她每天所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跪在佛龛前默默祷祝,宫人们的来来去去皆未看在眼里,仿佛身处在另一个世界。她换上了庵里的灰布衣袍,又欲断去长发,可惜这间房里找不到剪刀,任何锋利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
      一旁的宫人们俱是低头站着。虞挚合上抽屉,一言不发地回到蒲团前跪好。

      晨钟暮鼓,香烟缭绕,让人错觉时光是一条进入平原的河流,宽阔而平静。直到有一天,傍晚时分宫人们悉数退了出去。
      日影偏斜,夕阳余晖在云层间放肆的燃烧着,为天地万物镀上一层金黄。门口吱呀一声响,一道长长的身影投落在地上,直落在面壁跪坐的虞挚眼前。背后热烈的晚照如洪荒中喷薄的岩浆倾流在地,衬得那影子愈发漆黑冰冷,石铸似的一动不动。
      虞挚阖上眼,手中的念珠慢慢拨转。
      四年了。

      “你还活着。”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低沉到微微喑哑,句尾带着一抹轻薄讥讽。

      “听说你大病一场。如今好好地坐在这没随先帝去了,看来已接受改朝换代的事实。”他跨过门槛踱步走来,跫音依旧那么轻,轻得好像不动声色靠近猎物的豹子。

      “朕忘了你是历经三朝的人,若说守节,恐怕得死两次。”

      他步步紧逼,虞挚却面朝佛龛跪着身形纹丝未动,仿佛委地的落叶,经脉里的愤怒、羞耻、痛苦全都干涸了,被压成薄薄的一片随风远去。
      下一刻手臂便被抓住,他将她整个人从蒲团上扯了起来。虞挚一阵晕眩,待眼前花白褪去,入目的是玄黑的锦袍,上面用金线刺就的蟠龙正对着她张牙舞爪,目嵌明珠美玉为带,再不是王爷服素,一切都昭示着眼前之人已为君王。

      “多年未见,你就不想看看朕么?”瀚景王手臂一圈将虞挚箍在怀中,恶意地捏起她的下巴,“抑或你一直等着看我的悲惨下场,今日朕登基称帝,你不满意了?”

      “朕?”虞挚被胁迫得仰起头,“你不过是乘虚而入的贼,偷了晃儿的江山皇位。当年被赶出京城的狼狈你难道忘了么,是否要我给你讲讲。”
      她的声音很低,然而已足够让尽在咫尺的他眸中风起云涌。四目相对时她微微地笑了,空洞的笑容里既没有反唇相机的快意也没有走投无路的悲凉,她心里已什么都不剩下。
      “朕被迫离京是因为谁,你可否一并讲讲。”瀚景王钳着她逼问道。他的嘴角依旧翘起,与额角因咬牙启齿而突起的青筋同在,让他的面容多了几分可怖,“这四年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拜你所赐,都提醒着朕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信了你。”
      一字一句,与他的呼吸一样凛冽如刀,拂过虞挚的颊边,让她的睫羽都凝了霜般无力地垂下去。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时没杀了你。”

      她抬起眼帘,眸中映出瀚景王阴郁的面容,里面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盈盈笑意,“现在看来,同归于尽也是值得。”

      絮絮余音未落,她眉梢寞然犹在,右手却出其不意地朝瀚景王的脖颈挥去,袍袖中藏匿的一抹锋利夹在指间倏忽刺目。这一击拼尽了所有力气,她不知道杀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宣泄心底的痛恨抑或给予彼此救赎?如果一切都成了不可逆转的前尘,他的命又能弥补几许虚空。
      她已没有力气思考,只知道在背对着晃儿亡灵的这个时候,非这样不可。

      瀚景王轻易便将她的手腕捉住了。
      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碎瓷片,他笑容漂亮,“你以为这东西能杀了朕么?你以为你还能伤到朕么?”稍一用力便迫使虞挚松开手,瓷片落地发出铮鸣脆响。他摇头冷笑,“你还是那么高看自己。”
      虞挚没有挣扎,她顺从地松开手,目光淡漠仿佛已看透将来,“今日不死,他日难免后悔。”

      “朕没有什么可后悔的!”瀚景王蓦然提高了声音,眉间的阴沉却又浓重几分,“如今天下都是朕的,包括你。朕就是要你看着,看着你苦心算计、用背叛和欺骗换取的一切如何落入朕的手中!”他忽然一顿,眸中的怒意倏忽化开,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朕还要封你为后,要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朕的女人。”
      他笑了,不知是想到了满朝文武的悠悠众口,还是因为虞挚不经意间僵直的身体。
      “朕要你……”
      这句已转为低沉耳语,余音消逝于他不由分说的亲吻。如狂风裹挟着暴雨骤然席卷,谁也不会想到温柔多情的瀚景王对待女人也会如此不解风情的粗暴,他就是刻意要弄疼她,用尽一切卑劣的方式,虞挚茫然地睁大了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封后?
      瀚景王和虞氏?天大的笑话!那些在永安宫俯首议政的朝臣会如何看待曾经的太后,虞氏的子弟会承受怎样的屈辱,知道她与洛康王情事的达官贵胄又将以何种面目相对……她知道瀚景王不会放过她,但没有料到他会以这样疯狂而两败俱伤的手段,将她推到朝前示众。
      心底涌起一阵厌恶。对封后二字,更对他攻城略地的侵犯。

      “滚开!”虞挚狠狠地推搡他的胸膛,眸中泛起精光厉色,“你这不知廉耻的混蛋!”
      挣扎间头上的僧帽掉落,长发倾泻随着她的身形微微晃动。瀚景王蓦然抓住她脑后乌发,逼得她扬起头动弹不得。她大病未愈那么虚弱,相形之下他强大得如万物无上的主宰,“三千青丝未断,你拒绝不了尘缘,也休想拒绝朕。”
      “我是前朝太后,是你父皇的妻子!”这凌辱轻蔑的姿势让虞挚脑中一阵阵轰鸣,几乎无法睁眼直面他,“与你没有半分干系!”

      “看看,朕冰清玉洁的皇后。”瀚景王的手臂如铁禁锢得她喘不过气,却又好整以暇地托起她的脸仔细打量。他手下的劲道极大,捏的她下颌都要碎了徒然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对洛康王也是这样说的吗?!那么你现在一定是在勾引朕吧!”他眸中风云际会,层积的恨意碰撞着刹那间就雷鸣电闪,他猛地甩手将虞挚掼开,虞挚站立不稳撞在佛龛前的香案上,腰腹被桌子碰得生疼。她下意识的捂住小腹还未直起身,他的身躯便从背后覆了下来。
      “他听过之后又是怎么对你的呢?”他高大的身体贴近虞挚,因怒意而微微颤抖着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是这样么?”
      这沙哑的声音与强硬的身体宣示着占有的欲望,让虞挚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可还来不及转头便被他按在桌上,肋骨几乎折断的疼痛让呼喊生生憋在胸口。

      宫人们在外低头侍立,良久,紧闭的殿门打开,一丝阳光投入,却被走出的人挡在外面。

      他已襟袖整齐衣冠楚楚,回头看向殿内的幽暗。
      “封后大典在半月后举行,但朕不需你出席。朕要你,也不需你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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