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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往昔之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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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洛步晨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夏宇轩拿过条湿毛巾来让他擦了把脸,正想追问事情的始末,安静的病房外面突然传来了女人焦急的喊声,“儿子!我的儿子在不在里面?”
随后推门而入的是眼眶红肿的周淑雅,后面跟着她的丈夫洛天威。
一眼见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洛步晨,连日来的焦虑与担心瞬间如同山洪爆发。周淑雅失控地挣开洛天威搀扶的手,扑过去抱起儿子就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摸着他的头发念叨“孩子你怎么这么傻,有什么事不能跟妈说呢?”最后泣不成声。
见到母亲伤心成这样,洛步晨心里也不好受,“妈……对不起。”
“没事,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周淑雅含泪露出了心安的笑容,突然便觉得头部一阵晕眩,被洛天威眼疾手快地扶住。接连不断的打击让她憔悴了许多,身体也有点虚弱。
“夏先生,能否麻烦你帮我照顾下夫人,我有点话打算跟晨儿谈谈。”洛天威道。
“我没事,我要守着晨儿!”周淑雅抱着洛步晨不肯走。
“夫人,你就不要添乱了,别一个没好你又病倒了。儿子我来守着,你先去休息!”洛天威不由分说地下了命令,夏宇轩也跟着劝了两句,这才勉强把周淑雅说动,被夏宇轩搀扶着先出去了。
关上的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洛步晨和洛天威两人,父子俩沉默地对视着。
“爸……”洛步晨低声道,有点害怕地避开了洛天威的目光。
头发忽然被一只大手揪住用力地拧了一把,痛得洛步晨叫唤起来。虽然要不是考虑他的伤势,洛天威这会儿招呼的就是拳头了,“你——混小子!在外面闹得起劲,面对媒体记者嚣张的要命,遇到你爹就耸了?你知不知道这两天你一直音讯全无把你妈急得旧病都犯了?你爸妈会吃了你,连个电话都不接?是不是要不是闹出这事来,你就打算连家都不回了?”
一番话说的洛步晨心虚地抬不起头来,“我错了,你揍我吧……”
“你以为我不想!早就想着见面先揍你这个小兔崽子一顿!”
“哇——爸,你别抓我头发!疼……要扯掉了!”
被洛天威狠狠“修理”了一番的洛步晨心有余悸地抱着脑袋,但这么一闹父子之间的隔阂竟然神奇地消失了,包括安凡离去的打击也暂时淡去了不少。不知道洛天威知道了多少,洛步晨试探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医院?”
“夏先生打的电话,我和你妈就立即从家里赶过来了。”
“卖友求荣。”小声地碎碎念。
“嘀咕什么!”洛天威一拍他的脑袋,“少继续装蒜,还不快招?”
“……”洛步晨索性装死。
“行了,你也别装哑巴了。不就是喜欢男的么,敢做就不敢承认啦?就你对安凡的那点小心思,真当你爹看不出来?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去招惹奥纳西斯家,尤其是安明远的儿子。你想跟安凡在一起,就算我和你妈都同意,安凡他爸也绝对不会同意。”
洛天威的话倒是把洛步晨说愣了,这么说来父亲一早就知道他和安凡的事情,怎么没见他出面制止?但洛天威后面的话,让洛步晨更惊讶了。
“说起来,我还见过那孩子。长得倒真像他爸,那倔性子也像……”
“你认识安凡的父亲?”洛步晨惊讶。
完全不像,感觉安明远每次盯着他的眼神活脱脱地就像盯着仇人的儿子,恨不得一枪毙了他。想到那双冷厉的仿佛要把全身戳出几个洞来的眼神,洛步晨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唉,孽缘。”洛天威耸肩,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明在抱怨,他眼里的神色却是柔和的,感怀的,像是回忆起了多年之前的往事,脸上挂着淡淡的平和和温柔,“这是一个比较长的故事,而它的主人公,正是年轻时候的我。这个故事连你妈都不知道,我现在讲给你听,不过你得先答应帮你爸保密。”
“嗯!”洛步晨点点头。
“该从何说起呢,已经二十多年了吧。那时候的我还是你这个岁数,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一年我收到了NR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按照父亲的意思选择了商科的专业。当然,没有哪个男生上大学是为了正经读书,都是为了不务正业。在入学后的一周,我无意中听身边的朋友谈起了艺术系的某个奇葩……”
洛天威笑了笑,事隔多年,那一日的初见依然铭记的格外清晰。
从他们几人面前迎面走过来的男生,穿着干净的格子衬衫和浅蓝色的牛仔裤。俊逸的外表,皮肤很白,刘海稍微有点长,微微遮住了褐色的眼睛。他的手里捧着一本书,标准的优等生形象。只是那双眼里的高傲,似乎根本不屑于与其他人走在一起。
他是独自一人的,目不斜视地从洛天威一行人身边走过。
“嗨,看到了没?那个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艺术系的天才新生。”
“天才个毛线,冷艳的不得了的家伙!看着就很嚣张!”
“听说他这人有点怪,一向都独来独往的,谁跟他搭话都理都不理。哎!敢不敢来打个赌?谁要是能让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劳资请客!”有人提出了“有趣”的损主意。
“好主意哎!来来来,谁去谁去?”
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指向了还没表态的洛天威身上,“嘿嘿嘿,当然是让我们的威哥去咯~说不定凭这张校草级的脸不仅能泡到妹子,男人也照收不误哟!”
“喂——你们——”
突然就被同宿舍的几个损友从树丛后面推了一把的到洛天威差点没撞到走路的安明远身上,心里暗暗咒骂这群坑队友的混蛋,回头一定得好好收拾他们!
“你好,我是洛天威。”洛天威摸了摸头发,露出了一个笑容。
“……”面无表情。
“你拿的这本书?《苏菲的世界》,好像挺有意思的啊。”
“……”面无表情。
“我一直也想看看的,可惜图书馆里没有。”
“……”面无表情。
洛天威想,如果那时候安明远真的继续面瘫下去,他真的要打道回府了。
但这似乎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安明远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把书递给他,转身走了。
“下次,别挡路。”一句冷淡的话从身后飘过来。
等到安明远走远了之后,躲在树丛后面看好戏的几个家伙才一拥而上地冒出来,“哇噻!威哥,你竟然成功了?他主动对你说了一句话哎!”
“快请客!劳资要宰死你!小样,别跑!”
身旁的狐朋狗友在大声地起哄,洛天威则翻开了书的封面。
跟他的人一样干净清秀的名字映入眼帘,墨蓝色的钢笔字飘逸潇洒。
“——安明远。”他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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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夏宇轩扶着周夫人去了隔壁的休息室,值班的护士替了他的班,所以无事可做的夏宇轩索性来到了外面的走廊。经过洛步晨的病房,门是关着的,大概父子俩正在里面谈些什么,夏宇轩没有偷听别人隐私的习惯,便离开了。不时有年轻的小护士路过看他一眼,大概留长发又长相好看的男人不多见吧,都觉得有点新鲜。
“啧……”夏宇轩叹了口气,对着洁白的墙壁和天花板发呆。
医院,还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
心情烦闷的夏宇轩随手撩起一缕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说不清这无来由的低落是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医院综合征”。其实,他也不说不出自己在低落什么,明明该暗自松一口气的,自从那天莫君黎告诉他洛天威和安明远的往事之后,就明白这两人是不可能的。
一段本不该开始的恋情,就这么结束了,也好。
但夏宇轩心里并不觉得高兴,甚至,有一点点的难过与不甘。
大概,是因为最初鼓动洛步晨去追求安凡的人正是自己吧,作为亦师亦友的前辈一路指点引导着,看这两个年轻人在爱情的道路上分分合合,起起落落,风风雨雨。明明是那么深的感情,那么深的羁绊,到头来,一封信,一句再见,还是分开了。
难道同性之间的爱,真的是一种如此不坚固的东西么?
可以轻易地被命运改变,被他人拆散。
总觉得,如果结局是这样,真的很不甘心呐。不甘心,清楚地了解那种想要追却望而却步的无力与恐惧,因为在莫君黎抛弃他离开香港的那五年里,他的生活便是这样一种糟糕的状态。想要忘掉却无法忘掉,一遍又一遍地,被回忆的魇所困扰。
——夏,我们分手吧。
犹记得,当年莫君黎留下的,这句最简单的台词。
他至今都没解释过那五年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现在夏宇轩知道,莫君黎和他年轻的继母伊莉娜以配偶的关系在巴黎相处了五年。他回国的目的是为了在巴黎的事业,他留下的目的是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当他达成这一系列目的之后,便会远走高飞。
夏宇轩突然就觉得,有点自嘲。
会不会重蹈覆辙呢?其实并不敢去问。患得患失,所以只能保持现状。
夏宇轩正想着,手机响了,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莫君黎”的名字,让夏宇轩莫名地神情一滞,但还是接了,“喂。”
“在哪儿?”
“市立医院。”
“身体不舒服?”莫君黎略微一怔。
“没,阿晨受伤了,我过来看看,现在他跟他父母在一起。”夏宇轩如实答道,只听莫君黎似乎松了一口气,“没事的话就出来吧,那边离海边不远,我在金沙滩那里等你。”
“你是闲的发慌了么,大总裁?”夏宇轩挑眉。
“看你最近不开心,哄哄你可以不?”
“……”
虽然不爽自己貌似又被“调戏”了,夏宇轩还是依约来到了碰面地点,老远地见到了莫君黎的那辆豪华跑车和一身休闲装的男人。他摘下墨镜别到胸前,背后背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沙滩包,看样子是事先经过了一番准备,不像是临时决定来海边兜风的。
敢情真是翘了工作来海边度假的?夏宇轩怀疑地打量他。
但莫君黎的下一句话顿时让夏宇轩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慢。”
“大总裁你是开车,我是步行好不好?”夏宇轩白他一眼。
“行啦,火气别这么大,你是医院综合症又犯了么?”
“知道你还问!”
夏宇轩不爽地一把摘了莫君黎挂在领口的墨镜,据为己有,剩下莫君黎见怪不怪地耸耸肩,任由夏宇轩糟蹋那副价值不菲的镜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沙滩边,正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阳光不是很晒人,天色又没有黑,所以海边的游人特别的多。有人在挖沙子,有人在打沙滩排球,有人在游泳,有人则干脆像两人一样挑个清静点的角落坐下吹风。夹杂着湿润水气的海风吹过来,很凉爽。
“记得我们学生时来海边游泳么?那时候你还不敢下水。”莫君黎说。
“那么久远的事谁会记得。”夏宇轩哼了一声鄙夷道,但其实脸上的表情泄露了他的内心。夏宇轩其实不想承认是那时候偷看脱光了只穿着泳裤的莫君黎偷看得太入神了,结果老师点名都没听到,还被同学当作是不敢下水的旱鸭子闹了笑话。
那个时候的他们,还没有经历家庭变故,父母也都健在,生活平静而和睦。
那个时候夏宇轩最喜欢的,大概是偷偷观察莫君黎的举动,回头在没人的时候写在那本私密的日记本上,不知不觉就记了厚厚的一大本。今天他又准确地回答了老师的问题,好厉害。今天他多看了我一眼,可惜我没敢回看他就跑掉了。今天……
原来,自己竟是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么?
念及往事,夏宇轩不由地笑笑。
就算日后,这份最初的青涩的爱慕被很多宿命的色彩所渲染,缓慢地蜕变,每每回忆起它最初的味道,还是觉得像口中含着一块糖果融化在舌尖,甜甜的,暖暖的。
可惜后来离家的时候他把那本日记不小心弄丢了,为此夏宇轩总有点遗憾。
“说吧,叫我出来干嘛的?”
“怀旧。”莫君黎淡定的声音从旁响起,只听他不紧不慢道,“你喜欢的季节是夏天,不过,最喜欢夏天下雨的时候,因为你喜欢不打伞不穿鞋地在雨里走路的感觉。你总是徒步花四十分钟走回家,这样就能省下车费去买路边心爱的棉花糖。”
莫君黎还在说,夏宇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靠!莫君黎,你是劳资肚子里的蛔虫啊?——等等,你手里拿着的那本东西是什么?”夏宇轩呆呆地看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日记在那里若无其事翻看的莫君黎,顿时觉得那本子似乎好熟悉在哪里见过的样子——等等,那该不会是,是——
“夏,我觉得你的写作天赋大概是从小就有的。”莫君黎正说着,被夏宇轩伸手抢过去把日记本藏到了身后,有点像秘密被人发现的感觉。
“你偷看没?”
“一点点。”
“真的就一点点?”
“……真的。”
“真的?”
“……”
“……………………”
“卧——!槽——!”
那本厚厚的日记本咣的被夏宇轩砸在了莫君黎头顶上,被震散的几页纸哗啦啦地被风吹走了,然后后悔了的夏宇轩就慌忙追着去捡,结果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把日记本重新整理回来。
然后夏宇轩就抱着日记本与莫君黎赌气,搞得莫君黎讨好地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别气了,其实是我那天回你家旧址调查时无意间从一堆灰尘里找到的,就拿回来打算送你的。”
“你满意了。”夏宇轩闷声道。
“哎?”莫君黎一愣。
“知道劳资暗恋了你那么多年你满意了!”
眼见对他怒目而视活像只张牙舞爪的猫的夏宇轩,莫君黎难得地一怔,继而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他一直笑了很久才勉强止住笑,“夏,你……唉,我该怎么说你的迟钝。嗯,我满意了,很满意。不过只有你不知道,我其实,早在你写这本日记的时候就注意你了。那个叫夏宇轩的男孩子,他其实——喜欢我。”
“你……知道,我喜欢……”夏宇轩突然有点语无伦次。
莫君黎一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他?身为男人,去喜欢另一个男人?不觉得这种性取向很奇怪么?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恶心或者讨厌么?他还以为自己一直伪装的很好,起码之后他们成为情人,也是因为那天他喝醉了跟莫君黎上了床他对自己负责的缘故。
对此夏宇轩一直心存愧疚,觉得是他对不住莫君黎,也自此很少再沾酒。
原来,原来莫君黎一早就知道……
“你什么意思?”夏宇轩突然抬高了声音。
一早就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正常的,却还跟我做了那种事?
莫君黎看着他,两人沉默地互相对视了良久,莫君黎叹气,“什么意思?你到现在还在问我这么蠢的问题。我要是讨厌你,一开始就不会让你亲近我。我要是真想找女人,就不会那晚再回去找你。你他妈的是真醉的不省人事把什么都忘了是吧!”
“草!”夏宇轩火气更大,“原来是你趁着我喝醉占我便宜!”
“是你勾引我的。”
“勾引个屁!”
厮打的两人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激齤吻,唇舌的交缠带着十足的侵略和攻击性,两人都妄图侵占对方的领地谁也不肯让谁,让这个吻充满了浓郁的火药味。最终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是气喘吁吁,还不解气的夏宇轩突然一口咬上莫君黎的嘴唇,破了皮流出血来。
“啊……你他妈又乱咬人!”
“咬死你个混蛋!人渣!你竟敢骗劳资这么多年!”
“不是都对你负责了?”
“负责泥煤!那明明就是诱齤奸!蓄谋已久的犯罪!莫君黎,原来你一早就想让劳资当你情人我靠!你个满脑子龌齤龊想法的禽齤兽,我竟然被你骗上床了还帮你说话——我,我……”
气得不轻的夏宇轩被莫君黎直接把嘴堵上了,叫声变成了一片暧昧的呻齤吟。
“骂吧。”莫君黎一边亲吻夏宇轩一边在他的耳畔低语,“反正,你是我的人了,就永远是我的。怎么样,都还是我的。是生,是死,在天堂,在地狱,都只能是我的。”
这番霸道强势的宣言,只让夏宇轩觉得一股难言的沉重与无力。
“混蛋……”他闭了闭眼睛,终是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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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西沉,海滩上的游人也陆陆续续地散去了。黄昏的海风吹拂着并肩而坐的两人,夏宇轩倚在莫君黎身上,任凭莫君黎两指交缠着一缕他脸侧的发丝。交叠的影子拖曳的很长,如果是不熟悉的人看到,大概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相爱多年的恋人。
“在想什么?”莫君黎问。
“想我们认识多久了。”夏宇轩说,然后自嘲地笑了笑,“竟然,已经有二十二年了,真是转瞬即逝的光景。在写这本日记的时候,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才一眨眼的工夫……哈,寻常父母到了这个年龄,孩子都已经满街跑了,我却还是个孤家寡人。”
“所以我不是早叫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莫君黎不满道。
“我还要看店,哪有时间两头跑?”
“那就把店关了,或者转托给朋友熟人。”
“很多年,有感情了,舍不得。还有那些指望我发薪水养活的店员,总不能说关门就关门。”夏宇轩轻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是个恋旧的人。习惯了某个地方,就不想变了。”
“……”莫君黎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问,“夏,有没有想过未来要怎样?”
夏宇轩怔了一下,而莫君黎接着说下去,“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不是香港,不是同志酒吧的店长,去其他地方看一看。比如搬去国外,去一个同性恋合法化的国家。然后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同居。如果你喜欢小孩的话,就去领养一个孩子……”
这是夏宇轩第一次,从莫君黎口中听到他对自己说起关于未来的想法。
离开香港,去一个能够接纳他们的地方,去构建一个家庭。
太过遥远的不切实际的梦,夏宇轩是从来不会去想的。就像过去跟莫君黎做了那么多年的地下情人,他却从来没奢望过莫君黎会爱上同时男人的自己,去兑现任何承诺。但现在,忽然听莫君黎说起这些,心跳还是微微加快了几分,隐约有些悸动。
这个梦,可能么?夏宇轩问自己。
大概,是可能的……如果,他事先没有知晓某些“真相”的话。
“如果这样,你的Irina怎么办?”夏宇轩淡淡地反问。
闻言莫君黎的表情僵滞了一下,面上浮起几缕不自然的神色,“她来找过你?”
没有得到夏宇轩的答复,莫君黎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她说了什么?”
“很多,你想听什么?”夏宇轩的口气,依然很淡。
连夏宇轩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真的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反而是心平气和的。明明那天晚上他因此而喝的酩酊大醉,明明为莫君黎欺骗自己的事情而黯然神伤。可是人的感情,有时候,就是可以变化的如此之快。就像现在,用冷漠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一向宠辱不惊的面上浮现出的慌乱,让夏宇轩有一丝报复的愉悦感。
而莫君黎也意识到刚才的情绪有点不对,语气稍稍软了几分,“抱歉,我大概激动了。但希望你能相信我,夏,不管Irina对你说了些什么,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知道,‘过去’的事情。”夏宇轩点头表示同意,“那么我便问下‘当前’的事情吧。莫大总裁,你是否签署过一张‘Kris’名下的夫妻财产条约,规定你的配偶和你共同拥有公司的股份。如果你擅自离婚,就必须赔付高额的违约金。”
“……你都知道了。”
“只是知道的稍微晚了一点。”夏宇轩嗤笑一声,笑里面满是讽刺,“那么莫君黎,其他的事情我都不问你,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和她,你选谁?”
“……”
漫长的沉默,这似乎是一道可笑的很无理取闹的选择题。
但是,夏宇轩却一点都不觉得它很好笑。
终于莫君黎开口了,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迟疑,“我暂时,不能回答你为什么会有这张条约。Irina是我的继母,你知道的。而她对我……的确有那种感情。我虽然不爱她,但是不能丢下她不管。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我……不想解释。”
“那我明白了。”
夏宇轩说着站起来,被莫君黎一把拉住,“夏。”
“放开!”
“你冷静点。”
“少啰嗦!别缠着我!”
夏宇轩甩开他的手,又被莫君黎拉住,一来二去摆脱不掉莫君黎的夏宇轩火了,“听到没有!我叫你别缠着我!我他妈的就是傻,就是犯齤贱,被你骗第一次,第二次不够,还被你骗第三次……莫君黎,我的心眼很小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能让你在爱我的同时心里再记挂着另外一个女人。你给我滚,去找她吧!我一秒都不想再见到你!”
莫君黎怔忪了片刻,突然上前用双臂从身后死死抱住了夏宇轩。他的力气大得吓人,让夏宇轩使劲挣扎却挣扎不开,“你——放开我——”
“听我说完,夏!”莫君黎奋力压住夏宇轩,额头也渗出了一层薄汗,“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跟你道别的,因为我……要离开香港了。”
“……”夏宇轩的挣扎一下子弱了下去。
“时间很仓促,巴黎那边出了事情,我必须要亲自回去解决。时间上可能没个定数,也许要很久见不到你了,所以我才想……”说到这里,莫君黎自嘲地笑了笑,“算了,我知道你现在也不想听,你气我,对我发火,都是应该的,我没办法辩解什么。”
“……”
“可我心里面还是放不下,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你总是爱熬夜,不爱按时吃饭,喜欢多管闲事,嘴上不给人留情面常常得罪人。真是,感觉只要我不在身边看着你,你就要出点什么事。所以,我走了之后记得改掉这些坏毛病,要注意身体,别总糟齤蹋自己。”
“……”
眼见夏宇轩还是在沉默,莫君黎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他缓缓地放开了手,又舍不得似的重新收紧。与刚才霸道窒息的拥抱不同,轻轻的,温柔的,一抱之后马上就松开了。好像害怕沉陷的太深就会无法自拔地抱紧他,离不开了。
“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回来。”
“……”
依然没有等来夏宇轩的答复,莫君黎苦笑一声,转身离去了。
一直到莫君黎走出了很远,远到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夏宇轩回过了头。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总是擅作主张,差劲的男人……其实我是在怕,怕我经受不住再一次失去你的打击,怕你这一走,又跟上次那样音讯全无。怕我们的结局,是不是也一定会像阿晨他们那样,不得不分开……”低低的呢喃,对着那注定听不到的人。
风吹乱飘飞的长发,夏宇轩突然对着莫君黎离开的方向大吼起来。
很大声地叫喊,引来周围一片人诧异的目光。
“如果真是那样,我就忘了你!你听到没有,莫君黎!这一次,会是我丢下你!”夏宇轩吼叫着,抱膝蹲了下去,眼泪从眼眶里落下,一滴一滴,落在脚下的沙滩上。
“你要是敢一去不回……我一定,要忘了你……”
已经远去的背影并没有停下来,距离的太远,他终究没有回头。
那些嘶吼和呢喃,散落在呼啸的海风声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