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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二十乐章(下) 我和东方有个约会 ...
Happiness perhaps,might just be one expectation, one chance, or one living soul.
幸福也许,只是一种期许,一个时机,一副活着的灵魂。
西班牙,马德里。
7月的马德里,正值初夏伊始。傍晚时分,马德里Botin餐厅。
古老的吧台,老旧的桌面,石砖的墙面,精致的桌布,悠悠的灯光,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别有情调。而在餐厅顶楼的露天凉台上,客人们坐在天幕之下,享受着视野中伴随着落日徐辉不断发生变化的马德里的市区风景,别有一番滋味。
当夏诺沿着螺旋楼梯走上天台的时候,迎着夕阳的柔和光芒,她便看到了那位已多日未见的至交好友,妮莎。
“Rebecca!”妮莎向她挥挥手,然后起身,于是,两个许久没见的好朋友在天台上开心的拥抱在一起,同时引来了四周就餐者们友善、温和的侧目和笑意。
侍者这时走过来,为她们端上清凉的苏打水。
“妮莎,你怎么会约我来这里?这里好贵的!”当着侍者的面不好发声,在翻开第一页菜单后连连咋舌的夏诺,忍不住去用菜单簿挡住自己的脸,伸过头对妮莎小声嘀咕。
“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次,当然要选个特别的地方才好说话。这么久没见了,真的好想你啊,Rebecca。”妮莎说着,忍不住又拉住她的双手握了握。
拍拍夏诺的手背,妮莎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她:“我们都好久没有开心地聊过天了。Rebecca,你近来过得好么?”
“我很好,妮莎。”夏诺点点头,心头感动又温暖。
妮莎是一年前已经故去的撒山肯先生的远房侄女,标准的印度美人。大眼睛,皮肤细腻白皙,一头乌黑的长发。妮莎从小自父母去世后,就被撒山肯先生收养,和表哥普莱蒙先生一起长大。在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除了叶岚,妮莎是给自己最多关怀的人。
除此之外,妮莎还有着一个分外特别的身份。那就是她自幼时就才华横溢,擅长写作。而在她印度中部的家乡,她可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女诗人。也正是妮莎的这一身份,更加印证了她性格中细腻、温柔、多情、缜密的的一面;她无疑为夏诺过去两年来的生活,带来了许多光明、温暖和能量。
两个人聊起近况,聊起已经去世的撒山肯先生,聊普莱蒙先生,不知不觉,天色渐暗,侍者点起了凉台上的灯火,而天台上空,星空随着夜色的加深愈发地显得浩瀚迷人。
终于,看着夏诺的笑脸,妮莎迫不及待地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叠稿件。“亲爱的,我说过的,要把你的故事写出来,讲给更多热爱生活、敢于寻爱的人听。现在,我已经几乎就要完成了,虽然还需要修改,可是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拿给你看了!”
夏诺惊震不已:“妮莎,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既然说得出就一定会做得到。亲爱的Rebecca,两年过去了,而且我也真的做到了!应该要说的是,是你启发了我对生活的许多灵感,使得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写,去创作。而这些情形,在我多年来创作诗歌的日子里,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妮莎看着夏诺,同样心怀感激和忐忑。
“Rebecca!你总是说我带给你那么多的温暖和帮助,可是你知道么,你也同样温暖了我。如果不是你,我从来都不会发现,原来生活本有那么多的美好。而我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没有任何的理想和追求,挥霍着我所拥有的时光和生活,只能像一个富家小姐那样稀里糊涂地任性、胡闹下去。”
是的,两年前,夏诺的遭遇,曾给在一旁亲眼见证一切的她,带来过前所未有的震撼。
妮莎继续鼓励着夏诺:“亲爱的Rebecca,打开看看吧,就像你不愿意忘记那个你所曾深爱的人一样,你也一定不会忘记这个故事,这个独属于你和他的故事。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它的。你放心,我并没有蓄意放大那些悲伤和不幸,相反我希望能够传递出更多的正能量,就像你对你的经历所一直坚持的那样。我为它写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这样,可以留给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而且我还为它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我和东方有个约会》。”
夏诺望着妮莎,心头百感交集,如同潮水般翻滚着。望着妮莎递过来的那些手稿,她伸出去的手带着迟疑,有些微微地颤抖。她接过,然后略带紧张地翻开第一页。
我和东方有个约会。
一排美丽的花体英文字样,随即映入眼帘。
娟秀的英文,淡淡的墨香。
一行行充满了感情的文字如同旋律般从那些纸张上面激荡开来,冲击着夏诺的意识,让她看的时候,温暖地想要微笑,又感动的想要流泪。
“……
爱一个人,会因为突然想到那个人而怦然心动,会因为听到那个人说爱你而心跳不已……
我曾一直以为,在我的人生中,我的爱情到来的那一天,会是个无比阳光明媚的日子。现在看来,那曾是我多么浪漫、偏执、而幼稚的想法。直到我慢慢地去经历,去感悟,我才发现,原来在真实的生活里,爱情的确会出现,可是,爱情却与现实却是相生相辅的藤叶与花朵。我的爱情同样也翻卷着现实的狂风骤雨,而面对生活的真实,我毫无还手之力……
曾经的我,太年轻,对生活中的一切未知都无所畏惧,以为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站在世界的顶端,以为只要靠着一身无知年少冲动和鲁莽,就可以编制一切美好的冒险与梦想。那时的我,无比渴望非凡独特的人生际遇,不论是一场炽热美好的爱情,还是一场轰轰烈烈,尽情凭我闯荡的人生……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的青春意气不甘平凡,却恰恰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茫茫人海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而已。一直到,家中的变故接二连三的发生……
就在我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一贯宠我爱我,一直以来令我赖以鼻息的父亲之后,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未曾有过的清醒认知:生活并没有要在我的人生里翻云覆雨,却只不过是将我打回了原形。很多人遇到这种情形,大多会埋怨上苍的不公,可我却仿佛忽然之间顿悟了。我终于站到了一个真正属于我的生命坐标上,真正地开始了自己的人生旅途。我的心境变得前所未有过的平和,我真正明白了,不管我们有多么的不甘愿,生命的真实,就在于它的平淡。于是,我开始放下一切不着边际的幻想,努力一步一步地去感受我所能感受的一切,珍惜一切生活中的际遇……
如果把一切都看得淡了,反而就会把一切都看得清楚了……
可是多么的有趣,就在我前所未有过的期待着自己的平淡人生的时刻,上苍却突然为我带来了跌宕起伏的人生冒险,让我认识到现实的无限冰冷、残酷潜能之余、还让我与死亡擦身而过。一下子,我的人生,就因为这些故事而愈发的真实而生动起来。我不知道真正的活着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我却在我最期待平淡的时刻得到了上苍最不平淡的馈赠……
许多人都时常怨艾,怨艾生活的苍白,怨艾爱情就好似火焰,燃尽了,什么都不会留下。而我却从我的人生中了解了,原来生活中,爱无处不在,爱,是一种温暖……
上苍以一种鲜明的姿态来告诉我,会照亮我生命的那个人,一直都在……
……”
夏诺缓缓地合上手稿。这段时间以来,心头那份无法用言语表明的情感积淀,忽然之间一起来袭,惹得她鼻子一阵阵地发酸。
妮莎紧张地看着她:“Rebecca,你还好么?我不知道你是否会介意,之所以会那样写,是因为我不想放大这遭遇的阴影,也不想用太多描述眼泪的文字来换取共鸣。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够变成一股柔和的力量。Rebecca,我……”妮莎竭力想要解释,因为她唯恐触及这位她最爱的朋友心底最脆弱的那根神经,可是很快,夏诺就回应她:
“不——不,妮莎。”红着眼睛,忍住泪意,夏诺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些手稿。“我只是……太感动了。因为你把这个故事写得太美好了,而我的故事原本又是那样的普通……”
人生种种过往,蓦然看去,当时只道寻常。
妮莎心头涌动:“是。也许你的故事并不算特别。可是,普通未必不精彩啊。其实,故事里的那个女孩,我在她的身上投注了许多的寓意,她可以是这生活中,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Rebecca,她是你,也可以是我,还可以是,任何人。”
夏诺看着妮莎,含泪微笑。
妮莎伸出双手,夏诺抱住她,然后两个人并肩靠在星空下一起微笑,一起感动。
就在那一刻,夏诺觉得,她依然很幸运,依然,很富足。
一星期后。
一辆轿车缓缓地停在夏诺所租的那间公寓楼下。夏诺下了车。
今天普莱蒙先生和一位本地客户一起用餐,身为秘书兼翻译的她自然随行。他们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九点,普莱蒙先生坚持亲自送夏诺回家。
夏诺下车后,普莱蒙先生也下了车。
“Rebecca!”普莱蒙先生叫住她,棕色的眼睛充满了快意:“我已经决定,要向妮莎求婚了!”
“天哪!”夏诺又惊又喜,太过于为美丽善良的好妮莎感到开心,以至于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甚至掩上了自己的嘴巴。
普莱蒙先生和妮莎互相爱慕,这是她一直以来都知道的。可是普莱蒙先生生性严肃而迟钝,总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而妮莎则素来喜欢冒险和新事物,错手打破了普莱蒙的许多时机。以至于他们之间,拖拖沓沓,时光流走,他都已经年过三十。
看着如此激动的夏诺,普莱蒙也十分激动,他伸出双手,给了夏诺一个兄长的拥抱。
“这个,还要请你暂时为我保密,等着我的大日子。哈哈,好了,晚安,Rebecca!”普莱蒙先生冲她挥挥手,然后上了车,离开了。
夏诺微笑着目送普莱蒙的车离开,为刚刚所知道的这个消息而开心,激动不已。
直到车子走远,她才稍稍收拾下自己的感动情绪,转身上了建筑物的三楼,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走进了客厅。
这是一座具有典型西班牙风格的红墙建筑。白色的窗户,斑驳的窗棂图案,在这寂寂的夜里,显得忧郁而又神秘。推开窗户,夏诺在窗旁望了一会儿。
窗外,浓密的夜色下点缀着稀疏的柔和的灯光,远处的树木在阴影中重重叠叠。天幕上的星斗散落银河,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爱德华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楼上的那个身影。
没错。按照Lan的指示,爱德华和端木终于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找到了她。
她现在,在普莱蒙先生的公司做着秘书和翻译,平时都挺忙碌。那家公司是马德里市区的一家上市的IT公司,老板是来自印度中部的撒山肯家族。
她很努力。在她被撒山肯先生从洛奇手中成功搭救之后的两年里,她自学了西班牙语,而且学得还不错。一年前撒山肯先生病逝,他的儿子普莱蒙继承了家业,却并没有停止对夏诺的照顾,继续留她在公司担任秘书和翻译。周末的时候,夏诺还会自己做兼职导游来赚取一些外快。夏霖如今在英国读硕士学位,姐弟两人的生活,时见窘迫。
旁边,端木不由叹了口气。“普莱蒙先生这两年,对夏诺很是照顾。”
爱德华的眼睛动也不动。他看着楼上的窗户透出的光和影,心被撕扯着。他为她独自走过的这近三年的时光心痛、疼惜不已,也已经开始为那个兄长式的拥抱而感到刻骨的妒忌了。
他们呆了很久。直到楼上的灯光熄灭了,端木拍拍爱德华的肩膀,然后发动了车子,离开了那里。
就在普莱蒙宣布要向妮莎求婚的那个星期六的早晨。
马德里,这座本就因其人文气息热情奔放而享誉世界、有着“欧洲之门”别称的城市,此刻在晨曦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人间圣殿上出浴的女神,愈发的优雅动人。
西巴莉女神广场上,人们不无舒畅惬意地行走在阳光下,互相致以问候和微笑。夏诺飞快地穿过广场上的人群,往广场中心的西巴莉女神喷泉处移动。
她一边走着,一边讲着电话:“木先生,那么……请问这位罗伯茨先生在饮食上还有没有其他的特别禁忌?”
“没有了。”端木强忍住笑意。原来夏诺在某些方面的“特质”依旧没有改变改变,还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脾气啊。
夏诺很容易相信别人。在以前,他一直认为这很愚蠢,而如今,他也已开始渐渐承认,这确是一种美德。
“OK。那请转告罗伯茨先生,我会按照约定时间在西巴莉女神广场中心的西巴莉女神喷泉那里等他。9点,不见不散。”夏诺终于走到喷泉旁边,挂上了电话。
夏诺看看手表,才八点三十五分。周末接到做导游的活儿的时候,她一贯早到。这个工作可以帮助她进一步地了解本地的文化,也可以帮助她练习英语和西班牙语。时间还有些充裕,估摸着距那位游客的到来还有些时间,她掏出了耳机,打开了播放键。
耳机里面的那个深情的男声低低地唱着,让夏诺的心一点点地被融化、舒缓了下来。也许是由于学了西班牙语的关系,她认为西班牙语歌比法语歌曲听起来更具别样的浓情忧伤。
时间缓缓地流淌,悠然的旋律中,她看着广场东头渐渐升起的太阳,金色的阳光,一群群在人们手中啄食的白鸽,以及脸上荡漾着欢乐笑意的人群……直到,在人群中,她看到了那张与他相似的脸孔——
妮莎——你知道么?我仿佛,又看到他了。
他的面容那么真切地出现在我面前,眼睛依旧是那么的漂亮,淡淡笑着的样子,和记忆中一样的动人,让我觉得温暖……
独自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大风吹过的时候;又或者,雨从乌云的边缘簌簌的落下,一整夜都不会停歇的时候,我总会怀念起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那些跟着那时的人一起疯狂、胡闹、乱跑的日子。
我明明知道那个可能的答案,却还忍不住一次次地问自己。若时光流逝,爱情是否也会随之流逝?如果相爱的恋人之间的情感,简单的就像一杯温暖的拿铁,那么它是否,终会随着时光慢慢冷去?
如果我和他今生再也无法相遇,我的心是否也会平静下来,渐渐地去淡忘、去放下,就仿佛在我和他之间相识的这段路途中,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直到最终,我会抱着与他的那点少得可怜的美好回忆慢慢老去,回归平淡,就像行走在这世界里的任意一个普通人那样?
他是否还安然地在这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另一座城市生活着?也许结识了另一个美好的女人,一个可以照亮他的生命的那个女人,与她相恋,甚至步入婚姻?又或许他已经完全选择重新开始,认真地面对每一天的生活……
妮莎,你说过的。生活有太多可能。在感情的现实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无可替代的。时间终会冲淡一切,治愈所有的伤口和思念。可在如今的每一天里,我都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在无限的期待和无限的心灰意冷中来回奔波,不知道他是否也是一样?
她已经很多次都错把别人看作是他。这是——第几次了?
夏诺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失神的视线,低头躲在自我的意识里。七月的马德里,热度渐渐上升。太阳升的高了些,夏诺此刻也不由感到一丝燥热,伸出手去压低了自己的帽子。
直到那个人拉着行李箱,朝她越走越近。
直到她终于感受到那个人灼热的目光,心底的异样和惊震,越来越大……
直到她抬起头,与他的视线不期而遇——
她骤时一下子就跌进了深深的害怕中去。隔着三两个行人,她神色惊慌,转头看看身旁的情形,移动脚步,转身就想要逃跑。
“Rebecca!”那个人见到他要走,惊慌之下,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听到了,听得是那么的真切,以至于她更加的害怕,不由地加快了脚下奔跑的速度。
爱德华索性丢下了行李箱,快步追了上去。终于她撞到了一个行人,惊慌失措地道歉,而他则上前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臂。
她被他死死地拉住,惊愕地看着身后的人,想要逃走,却怎么也甩不开。
爱德华怎么会放她走。他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用另一只手挽住了她的手臂,想要拉过她,却赫然地看到,在她的内侧手腕上,有两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如同两条异常丑陋的虫子,弯动着狰狞可怖的身体,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呆住了。
夏诺的脸上露出了痛苦而又惶然的神色。下一秒钟,她挣脱开他的手,跑掉了。
夏诺慌乱地跑着,不辨方向,不辨人群。
妮莎。我见到他了。可是,妮莎,我该怎么办,当我见到他,我却害怕的只想逃跑……
夏诺并没有跑出很远。因为她发现,身后的那个人并没有追来。终于她在广场最南边的一处大树下停下,躲在大树的阴影后,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喘息着。却同时也在下一刻,喉头哽咽,红了眼眶。
她无声地哭了一会儿,然后擦干了眼泪,努力让自己恢复原状。她看了看表,已经是九点零五分。
她立刻给那位木先生打电话,想要取消今天的行程。可是奇怪的是,那位木先生却再也联系不上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躲在大树后面的夏诺,不安在加剧。
终于,她再次回到了西巴莉女神喷泉那里。
可是,在她回去的路上,她没有再看到那张面孔,更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什么都没有。
以至于她甚至开始怀疑,刚才的那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妮莎……或许,真的是因为我太过想念他,所以才会这样的吧。
呆呆地站在喷泉旁边,夏诺失魂落魄。低着头,她恍然地抱着肩,眼中酸涩。
那位游客始终都没有来。
直到时针快要指向十点,夏诺终于挎了跨自己的包,黯然地准备离开那里。
就在在夏诺就要离开的那一刻,喷泉的背面,有一个人,拉着行李箱,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同样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对着那个黯然的背影大喊道:
“Rebecca!”
——尽管Lan大致地告诉了他夏诺的遭遇,可是在看到她手腕上的疤痕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原来他真的……无法想象。
他无法想象那些最艰难的时光,仅凭她那副瘦弱的身躯,仅凭她一个人,是怎样苦撑着度过的,他真的……无法想象。
而在过去的这些时光里,一无所知的他,只是一昧地沉浸在思念她的悲苦里,却什么都帮不了她,以至于……以至于而今、现在,他只敢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唯恐她会再度受到惊吓。可是,他又怎么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从自己的身边走掉……
而现在,此刻,她听到了他的呼唤,正缓缓地转过身来——
夏诺转过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张熟悉的面容。终于她确定,这一切并不是幻觉。
幸福是什么?在没有再见到他之前,她不敢再去轻易地定义她的答案。
可是当他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她心头颤栗,忘记了任何言语。
爱德华看着眼前的这个,曾让自己思念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人,眼睛湿润了。
“你不愿意来找我,所以我来了。”他说。
霎时之间,她的泪水淹没了眼眶。
“并没有什么罗伯茨先生,那只是端木为我安排来见你的幌子。”爱德华咬紧嘴唇,强忍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它爆发。
“我一定要来。Rebecca,你知道我的那个理由的。”
听到这句话,夏诺哭得更厉害了。
三年前,那时她重伤昏迷醒来,看到他的面容,她问:“Edward,为什么,在我的眼前,总是你……”
而他说:“Rebecca,你知道我的那个理由的……”
此刻,她伸出手去,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那时的他,就曾这样说过,只是现在看来,仿佛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Rebecca,我一定要找到你,见你,然后,带你回去……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爱德华说。
他摊开自己的左手手心,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把灰色的钥匙。
“Rebecca,当我找到你住的地方之后,我站在门口,不敢敲门,也不敢进去。我就一直那样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什么都不敢做……”他的声音,已经因为压抑而变得哽咽了。
“直到我发现,在那扇门口的地毯下,有个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接着摊开自己的右手手心。在那里,是那只Lan传递给他的手折纸鹤。
“Rebecca,还记得你送我的蒲公英么。你说过的。即使我们不得不分离,你都会想念我的。还是说……那时你所说的话,都只是在敷衍我的谎话?”他流泪了。
“Rebecca,我一直都在望着你,一直。你呢?你也一直都在望着我么?”
夏诺地流着泪,听着他所说的一切,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终于,她一边哭,一边默默地点着头。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他低头咬紧嘴唇,又抬头看着她。然后他向她一步步走近,直到终于,将她拥入怀中。
那一刻他们相拥而泣,忘记了所有过往的伤痛,忘记了时间。
那天晚上,他们安静地躺在那间小公寓的床上,十指紧握。
他对她诉说着自己三年来的日日夜夜的思念,告诉她他每日每日地给她写信……而她,也终于鼓起所有的勇气,告诉了他自己不敢再去见他的所有原因。
她告诉了他自己噩梦般的被困在洛奇身边、饱受折磨、四处偷渡、躲躲藏藏的那八个月的过往;她告诉了他有关于她两次想要自杀、手腕上的疤痕的故事,在她被解救之初时如同魔鬼、梦魇般苦苦纠缠着她的可怕抑郁症,以及,在她背上的那朵永远难以抹去的白、蓝色相间的茉莉花刺青纹身……
如果不是洛奇亲口告诉她并发誓,她所深爱着的他,和她的弟弟夏霖,依旧在安好地活着,她一定还会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下第三刀,第四刀……
如果不是因为她心底,对他的不舍、爱与思念,也许,她早就已失去了继续生存的勇气,因为她的生活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撕扯得支离破碎……
如果不是因为和蔼可亲、正义善良的撒山肯先生,也许她至今依旧在这世界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继续,坠落、沉沦……
如果不是因为有情有义的叶岚和温柔细心的妮莎陪在她的身边对她无微不至的日夜照料,也许她早已被抑郁的黑暗世界所吞噬……
人生,有太多如果。
可是,此刻,他们因为这些如果而心存畏惧,心存感激。他们的心灵因此被更加坚定地捆绑在一起。
“Edward,我无法想象我去找你……我不敢去。我多么害怕那个答案啊……Edward,你告诉我,这样的我……你还会想要么……”她在他的怀中哭泣着,微微地颤抖。
“要……我怎么会因此不要你……Rebecca,我怎么会舍得失去你……我要。我还要和你结婚,我们还有一辈子。我早该来找到你的……我早该来找到你的。”他抱着她流着泪,吻着她,想要给她他的爱,却又是那样深切地痛恨着自己。
那一晚,他们亲吻着彼此所有的伤痛,轻抚着对方所有的伤痕,将自己的真心交付,温柔地拥有了彼此。真心恋人耳边的轻声呢喃,是那样的动人,碎落了一室的银色月影光华。
……
三个月后。纽约,圣帕克里特大教堂。
站在教堂的大门外,夏诺挽着夏霖的手,看着眼前木门上斑驳的图案,心情紧张而复杂。因为这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令她几乎不敢相信是真的。
隔着薄薄的头纱,夏霖看着姐姐,眼中充满了感激、关爱和其他复杂的情绪。这样的场合,作为送嫁的弟弟,他是不适合落泪的。姐姐的幸福是他多年来最挂记在心头的事。
“姐,你今天好美。”红着眼睛,弟弟说。
为了打消夏诺的顾虑,爱德华亲自为夏诺挑选了一件设计特别的复古式婚纱。白色衬底,蕾丝轻纱,缎带勾边,高领长袖,沿着腰身,错落着几朵精致的绣纹卡其色堆花,虽然没有露出肌肤,让新娘看起来不仅优雅美丽,而且气度清丽。
“姐,他们告诉我,新娘出嫁,要穿新的婚纱,但是也要有一些旧的饰物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可是这个蓝色的胸针,是我小的时候从妈妈那里偷来,一直悄悄留在身边的。现在,我把它给你。就让它陪着你,幸福一辈子。”夏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为姐姐戴上。
那是,妈妈的胸针……
夏诺看着弟弟,咬紧嘴唇,不争气地红了眼。她点点头。
大堂内的音乐声响起,仪式开始了。有人打开了大门,夏霖牵着夏诺,一步步走上台阶。
长长的红毯就在眼前,两边无数的宾客都在注视着这位美丽的新娘,夏诺觉得自己,紧张得快要走不稳了。
可是忽然,红毯边出现了另一个身影。他刚转过身,正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她。
“子陌哥哥……”夏诺的嘴唇都要哆嗦起来。她哭了。
夏霖轻轻暖着姐姐的手背:“是苏家明哥哥找的他。他说,如果子陌哥能来送你,你一定会更加心安地幸福下去。”
看了看宾客席中的苏家明的笑脸,又看看眼前的夏子陌。夏诺没有办法说话,可是她的心被满满的感动淹没着,她流着泪,一步步向前走,直到夏霖把她的手,交给了夏子陌。
“再哭——妆可就要花了,就不漂亮了。”接过她的手的那一刻,他说。
隔着面纱,夏诺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小诺。我衷心的,祝你幸福。”他轻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如同儿时那样;温润的眸子,唤醒了她几乎快要褪色了的童年记忆。
他们之间,被许多事物隔着,回忆之中,既有互相伤害,也有淡淡的生活浅影。只是如今,他们之间,已经无谓原谅。这重血缘的牵连,永远不可更改地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带着她,他慢慢地走,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交代。直到,他把她的手交托到了新郎的手里。
爱德华看着她一步步走来,着急到感觉好似她走了一个世纪那般的漫长。直到他终于牵到了她的手,他才放下了紧绷,露出了安定的神色。
他看着她微笑,蓝色的眼眸温柔的就像爱琴海上的微风。他牵着她的手,走向面前的神父。
庄严的圣象前,神父手持圣经,向眼前的新人宣读着结婚誓词。
“爱德华温特华斯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丽贝卡夏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的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爱德华看着此刻身边身披白色嫁衣,美丽到令他窒息的新娘,眼中满是幸福和快乐,脸上是化不开的淡淡笑意。
“我愿意。”他回答的是那样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却又带着一丝急切。
神父继而看向夏诺:“丽贝卡夏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爱德华温特华斯先生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的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夏诺看着神父,继而看向爱德华。
身旁的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而她,此刻却紧张的手心出汗。
她知道,越是低头不去看眼前的人,她距离眼前的光芒就越是遥远。
她知道,只要她抬起头,便可打开她生命的某种可能。而沉默,只会让悄然临近的幸福渐行渐远。
幸福是什么?幸福也许,只是一个声音,一次机会,一个梦想。幸福也许,只是一种期许,一个时机,一副活着的灵魂。在那一刻,她心生贪恋,她在心底对上苍期许,就这一次吧,用尽她的全心全意,爱眼前的这个男子,就这一次。同时那一刻她也终于明白,原来在这并不完美、充满苦痛的人生里,只要能够全心全意的爱一次,就已足够。
他用满是期待的眼神望着她,而照亮他脸上表情的灯光似乎也变得璀璨起来。她盼了又盼的梦想,此刻正在她的眼前。
她一度从未曾期待,能够再与他相遇。她也曾经躲开这遍布伤害的世界,想要远远的逃离。曾经,在她无限失落孤苦的日子里,她只感到沉沉的悲伤,满世界的喧嚣,似乎都在对她说着不可以。她也会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失败者,更加无法去回忆自己那不堪的无数次失败。
但是,此生,她的成功,就这么一次,就是现在。
她会紧握,向她伸出的那双手。只为了她生命中的那个声音,那个期许,那次机会,那个梦想,和那副温暖的灵魂。她做得到。
“我愿意。”她说。她握着她的手,任凭滚烫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大堂里响起了掌声。苏家明、苏张心兰太太和张管家、叶岚、端木,夏霖,还有紧紧牵着彼此的手的普莱蒙先生和妮莎,他们此刻都在下面看着眼前的那对新人,开心激动地为他们鼓着掌。
妮莎激动得哭了。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看样子,我的小说要修改结尾了。”普莱蒙则揽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额前轻轻地宽慰一吻。
台上的新人已经互相交换了戒指。紧接着,神父微笑着宣布:“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人站了起来,紧接着人群都站了起来。在人群的欢呼声中,爱德华轻轻掀开了夏诺的头纱,吻住了夏诺。
宾客席里,苏家明瞅了瞅身边的小不点,然后伸出手去,捂住了他的眼睛:“少儿不宜。”
小恶魔诚诚推开了他的手,嫌弃地说了一句:“切!”
虽然如此说,可是他心底里忽然好希望,此刻站在台上的人是Lan和那个……笨蛋。
当人群来到教堂外,新娘开始准备抛花束的时候,年轻的未婚姑娘们围在了一起。
Lan并没有上前,只是在一旁望着。就在这时,苏家明来到她身旁,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看他,他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夏诺在心底默数着一二三,然后用尽力气,将花束向身后抛去。
身后传来了惊呼声,还有争先恐后的声音,直到最后,似乎是什么东西被轰然压倒的声音,一团混乱的声音,随即,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哄笑——
夏诺不明所以,连忙回头去看。却看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正死死地抱着花束,从被她情急之下压倒在地的一群年轻姑娘中爬了起来。对自己如此疯狂的举动她竟丝毫不在意,反而对着人群做了个鬼脸,傻傻地笑着,抱着那束花,又略带羞涩地安静地挤到了端木白的身边去。
众人的目光随即转到了端木的身上。霎时,端木的脸上,笑得相当地不自然起来。
人群笑得更欢了。
一旁的爱德华轻轻地挽住夏诺的手和腰:“那次事情之后,端木和Michelle解除婚约,随后他把自己一个人放逐到国外。在飞机上他意外认识了这个欢喜冤家古丽。古丽家也是端木家的世交,这个姑娘满世界地跟着他乱跑,已经追了他快两年了。”
哦。原来如此。夏诺抱着爱德华的胳膊,不由为端木开心起笑了起来。
爱德华这时牵起夏诺的双手,认真而又深情地望着她:
“Rebecca。我可是有去问过你弟弟Oscar。你的名字‘诺’,在汉语里面表示誓言和承诺。今天你既然答应了嫁给我,就绝对不可以再从我身边跑掉。”
夏诺看着爱德华,面上一红,点点头。这次,她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他。
那天的黄昏。
夏诺的婚礼结束之后,苏家明开着车,带着Lan和小恶魔诚诚,奔驰在郊外的公路上。
叶岚看着窗外,忽然意识到方向不太对。
“你要去哪儿?”
苏家明看看她,伸出一只手去握住她的手拉过来吻了吻:“我要带你去结婚。”
叶岚大惊:“你不是答应过我……”
苏家明随即就打断她:“就算要我爱的女人躲在我的背后一辈子不能面对世人,我也要给我爱的女人一个名分。”
“Lan,你不想要盛大的婚礼,可是我却想你做我的妻子。所以,今晚我要带你去公证。端木和古丽,还有爱德华和夏诺,他们随后就到。”
原本坐在汽车后座,抱着肩膀耍冷的小恶魔诚诚这时再也坐不住了:“笨蛋!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
叶岚看着苏家明,眼中难掩感动。挽住苏家明的胳膊,她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渐落的斜阳在马路上洒下一地的金辉。车窗外,天空正一片湛蓝,明净如洗,云淡风轻。如同这群行走在阳光下的人,世间美丽的故事,永远不会停止上演。
——全书完——
最后一更,心情很是复杂。
衷心感谢所有支持纾儿到最后的读者大大们~~
任何故事都无法完美,但是如果这个故事能够陪伴着大家,
能够给大家带来一点欢笑或者一点感动,纾儿的心愿就算达成了。
美好的故事,是永远写不完的,只愿大家都开心、幸福、快乐哈~~
如果喜欢《我和东方有个约会》这个故事,亲们,记得替我加收藏啊~~熊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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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二十乐章(下) 我和东方有个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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