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公输臻

1、试写开头

　　把稳她的身子！你可要按住了！
　　杨朱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劲。
　　雌家兔在操作台上躁动着，黄豆大的眼睛瞪得几乎狰狞，被染成沾着可疑味道的淡黄色四足以挣扎的姿态发力。杨朱的袖口挽到肘关节，双手牢牢地限制住它的躯干和四肢，这对一个十五刚过的少年人无疑是十分吃力的。
　　又一针歪了，或者更糟糕——杨朱只觉得雌兔后足猛地一蹬，颈部死命地扭动，差一点就要挣脱了！
　　杨朱蹙着眉，再次尝试着加大固定它躯干部的力道。初阶的实验课中总会有被生生按死的兔子，可是他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才发现刚刚那针几乎把兔耳扎漏，所幸早没有了发火的力气：“要不你下次再试，我这实在快把不住了。”他不等对方反应就接着说，“墨翟你上。”

　　从讪讪退到一边去的同修手上接过针头，墨翟给自己找了个称手的位置。
　　又是一只了。这样的麻醉杨朱和墨翟已经合作了多次，有时也交换角色。组内的其他人倒是心甘情愿地看着就好。过了几次杨朱就开始主动提出让组里的其他人练手，这次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让墨翟来收拾残局。
　　家兔的耳缘静脉从耳尖到耳根，或者说，从外周端到回心端——次序是不能错的，长度够下四针。两只耳朵就是八次机会。
　　现在已经浪费了七次，或者说不能说是浪费，杨朱手下那只歇斯底里的雌家兔便是回报之一。
　　最后一针不能错，错了这麻醉就没法做了。

　　墨翟的左手探过去，食指和中指娴熟地顺到家兔的耳根固定，同时掐住了耳缘静脉的回血途径，配合无名指和小指把兔耳展平。血管情况尚可，虽然刚刚那粗鲁的一针完全把静脉扎了个对穿，所幸还是在耳根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进针。
　　同时墨翟也没有忽略刚刚失败的尝试在另一方面的影响，他轻轻推了一点注射器芯杆，起初轻微有点凝血的滞涩感，短暂地加力，针头射出条极细的弧线来。

　　现在家兔略微安分了一点儿，杨朱用固定后肢的那只手给她顺毛，你只要最后痛这一下了 ，他心里念叨着，然后就一觉睡死了事，多好。
　　墨翟朝他点头示意：我下手了。杨朱重新固定好手下的家兔。
　　最后的机会！
　　瞬时的，轻轻的一扎——她只是在那一瞬间挣了一下，针头就已经平滑地嵌入了血管。
　　干得漂亮！墨翟这一下的声势比起前次的沸反盈天是大大不如了，恰恰埋下了致其死命的契机。

　　把针头平行前推了些，墨翟接了不知谁的手递过来的动脉夹固定了针头，慢慢把麻醉剂打进去。有刚刚避到一边却偷着往这边瞄的女同修看得有趣起来，跟来辅导的师叔有样学样，拿镊子戳那小眼睛，戳到眨眼反射消失，银铃似的声音清清脆脆，带着点隐隐的兴奋：“好啦好啦。”
　　墨翟还是不慌不忙地把折算的剂量打完，抬头却看到了另一张脸：杨朱早在兔子麻醉到没有了危险性时就换了个同修上来固定，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管他呢。
　　一组人七手八脚捆好了兔子剪好了毛，琢磨着要下刀了，人群却又都整齐地退开一步围个圈，突然发现只剩下墨翟一个站在操作台边上才觉得不对了：“杨朱呢？谁见着了？”
　　四下看看。
　　“逃课了吧。”
　　“大概是。”
　　“不过师兄很少逃活体实验啊。”
　　“有事……也可能没什么事。”
　　反正是杨朱么，大家都懂的。
　　“那麻烦墨翟先做了，我们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小师妹出来圆场。
　　墨翟点头，把刚换了刀片的手术刀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