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一水盈盈

65、火焰

　　“她没来。”穆天白放下最后一道卷帘门，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底叹道。一弯月孤冷冷的挂在楼角，是也夜冷峻的偷窥的眼。“秦王”的生意依旧很好，即使在这样一个寒夜，也延长了打烊时间。穆天白把手聚拢在唇边，哈了几下热气，算是暖了暖手，卷帘门的凉意顺着双手一直爬伸到心底，仿佛心都跟着蜷缩成一团。穆天白并不觉得累，他依然坚守到最后，年轻的身体加上长期的高负荷奔波，让他早已适应了这种
　　生活，仅仅端端盘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内心角落里的期盼与渴望，早就被囚禁成了恶魔，在心底的牢笼里不断向外挣扎，并发出阵阵的嘶吼。这就是他从早到晚甘心情愿守在“秦王”的原因吗？内心的冰冷已让他无从思考，抑或是自己一直逃避着思考，不愿意面对，不愿意直视那一天浓似一天的失望的苦酒。
　　明明告诫自己无数次了，自己千疮百孔的心里容不下半分杂草丛生，可偏偏那一颗顽强的小草，在心底一下一下的撩拨着，痒痒的难受，又宛如微弱的火苗，在每一个顾客推门的瞬间，都演变成漫天的火焰，灼得他心头一颤，但绚烂之后，只留下灼烧后的疼痛。
　　终究还是不甘心啊!才这般苦痛挣扎，却依然放不下，依然执念，总给自己留下一丝余地，让梦想的火焰不断膨胀，他知道，终有一天，会令他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穆天白再次检查了下门锁，转身向漆黑的夜色中走去，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不断的伸长，缩短，伸长，缩短，就像他无法抗拒的人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有多久需要坚持。放眼望去，前方的路昏黑而漫长，而自己，心已经疲惫不堪
　　江逸川和林小牧的同事生涯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江妈妈知道后，开心不已，“这回好了，省的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打工了，害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转头压低了声音对江逸川道，“你给她安排点简单的工作，做做样子就行了，别来真的啊！”江逸川酷酷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江爸耳朵尖，立即反驳，“你这是溺爱，学点真本事，将来对孩子也有好处!”
　　“你少来，我还就溺爱了，你能怎么着，没本事，没本事怎么了，将来我养他一辈子!”
　　“妈，你想多了了吧，还用得着你养，现在就有人巴不得整天捧在手心里呢!”小迪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阴阳怪气的插嘴道。
　　小牧放下筷子，这早饭是没法吃了，她倾过身子，抱了下身边的江妈妈，转身拿起包就向外走去，江妈妈在身后忙喊道：“你不吃了？就吃这么少啊，是不是工作累的啊？”小牧挥挥手，转头跑了。
　　江妈妈看了一眼还在慢条斯理吃饭的大儿子，“哎，我说你怎么还吃啊，你快点取车去带小牧一程啊，这大冷天的……”江逸川看了眼他的亲妈，依旧有条不紊的穿上西装，整理下领带，拿上公文，又好似不放心的打开检查了下要带的文件，方才拿起钥匙，向外走去，“嘿，今儿个怎么不着急了呢？”小迪对爸爸挤眉弄眼道：“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律师，越是关键时刻，越要装得面不改色，可是，那颗小心脏啊，早就乱蹦了!＂
　　江政生被小牧儿子的话逗得忍俊不禁，拿着筷子点了点小儿子，“这要是被你哥听见了，不知道怎么恼羞成怒呢!”
　　江逸川把车开出了大门，才猛然加起速来，心急火燎的在路边搜寻着小牧的身影，生怕错过，哪里还有刚刚故作沉着的姿态，偏偏自己丝毫都没有察觉，当然，为了小牧，他丝毫也不会，在意。
　　身后汽车引擎的声音急促的传来，小牧不自觉的上扬起了嘴角。自从江逸川到事务所上班，小牧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变化，她也曾怀疑江逸川是否真的需要一个帮手，质疑过他的用心，也想过拒绝江逸川的安排，但看着他期望的眼神一天强过一天的热切，那温暖一天胜过一天的浓烈，她竟然说不出口。他的意图已是如此的明显了，那种在她面前表现的患得患失，表现的小心翼翼，抑或有时候的坚定甚至霸道，都让小牧不忍说出口，毕竟是自己也不够坚定吧，还是自己才是那个患得患失的人，渴望得到，但有又那么的害怕自己难以承受的后果。终究还是贪念，贪念那温暖，如鹅毛被一般包裹过来，让梦更加香甜。自己心底的火焰一点点的扩大，烧的自己既热烈，又害怕。犹犹豫豫间，走到了如此的情形。
　　下一步在哪里，小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蜗牛，暂时的在春雨里洗过的太阳下，满足的叹息。
　　车子悄无声息的跟在小牧的身后，小牧并没有回头，江逸川也没有喊她上车，在她的身后就这么傻傻的看着她的背影。天气越来越转暖了，清晨的细细碎碎阳光，在她的头顶跳跃，浮动，如同顽皮的孩子，衬得她的黑发越发如锦缎流光，一如她的个性，柔的像水，在他的心头波荡，自己的心就在那一波清泉里起起落落，自甘沉沦。
　　大约江逸川已摇下了车窗，小牧敏感的捕捉到了他在身后的气息，两个人如捉迷藏一样谁也不出声，谁也不站下，就这么慢吞吞的向前耗着。小牧知道，不光是他的气息，而是他的心，他炙热的心，正向她靠近，向她包围，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逃避，该挣脱，也不知道是否自己有路可逃，只觉得这种诱惑太过强烈，太过美好，让她蒙蔽了双眼，混淆了视听，让她贪婪如佩戴了魔戒的妖，一路走下去走进去，忽视一切一切的艰难和痛楚，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