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大坑Ⅱ》鱼在溪

16、宁静致远

　　阔别三月，再回来时，竟然觉得觉得眼前的一切竟然有些陌生。
　　别初跟随秦湘问落在东华峰上，仙门这里什么都没变，好像千万年都是这样。两人进入太极殿，远离了人群，别初不在安顺，她停下定定看着秦湘问，秦湘问却什么都不说，自己往偏殿走去，别初憋了一路，此时忍不住喊道：“师父！”
　　秦湘问停下脚步。
　　“为什么那么对师姐？”别初知道自己此刻是疯了，她亲眼看着师父那般不留情地将师姐元神击散，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师姐一腔爱恋烟消云散？别蝴百年的执念，最终还是付诸流水了么？没有任何回应，这么多年的追寻，果真是仙界的一场笑话？
　　“别蝴作孽太深，这是最好的结果。”秦湘问言简意赅。
　　别初一愣，不自主地看向手心，最好的结果？“师父，你有什么资格为我们选择最好的结果呢？哪怕师姐元神记忆苦痛，哪怕元神寻得师姐的下一世，那是师姐心甘情愿的，而我，师父，为何我手中没有情丝？又是你给我选择，觉得这才是对我最好的结果？”
　　秦湘问一震，一向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涟漪，只是这些别初并不能看见，她所知道的，只是秦湘问淡淡道：“别蝴若不死，最终唯有被打散魂魄，永世不得超生，至于你手中的情丝，你只需记住，这对于你是最好的选择便可。”
　　“师父，你不觉得你此时的行为就像是一个懦夫么？！”别初眼看着秦湘问对于别蝴的死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心中怒气大盛。
　　“初儿不得放肆！”风澜从外面走进，“初儿，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怎么大逆不道？”别初怒向风澜，心中一阵阵委屈，为自己，也为师姐，泪水滑落，她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却难以控制话语间的哽咽，“师父若是足够有担当，为何不敢保全师姐？”
　　“冯别蝴所做之事，为仙界所有人耻笑……”风澜皱眉。
　　“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别初冲风澜大喊，是，她最初听到别蝴说喜欢自己的师父，那般□□的想法确实吓了她一跳，但是别蝴无愧自己本心，她爱了就是爱了，凭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初儿，你涉世不深，很多事情不会明白。”风澜言至于此，不愿多说，而是向秦湘问提起这次过来的正事，“掌门，日前崔师叔卜得一卦，说有旧人归来，告知我师父之后，师父让我来给掌门带一句话——他回来了。”秦湘问沉默许久，终是一笑，“时隔两百年，他果然回来了。”

　　杜兮玥在门口探头探脑，正整理房间的别初瞧见了，忙道：“杜师姐快进来。”
　　数月不见，再次相逢，别初心内有些感慨，自己与数月前大约变了不少，以至于杜兮玥进来时就一直打量她，最后她忍不住笑道：“杜师姐，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么？”
　　杜兮玥这才收起目光，不好意思道：“师妹在外历练几月，倒越发美丽了。”
　　别初顿了顿，想到这几天的事，重逢的喜悦淡了许多，她拿出杜兮玥当日赠与她的衣服，道：“杜师姐，这衣服还给你，用旧了许多，真是……”
　　“无妨无妨。”杜兮玥收起衣服，笑道，“衣服本来就是用来穿的，哪里就会旧了很多。”
　　别初感激一笑，“多谢了。”
　　杜兮玥不想在这话题上走太远，便起身来到小院中，道：“你这里真是别致，比我院子好看多了，怪道你不回去呢。”
　　“也不是，回来这几天，总有些事要打理，师……师父的意思，也是让我以后留在东华峰，回归本门。”别初不去遥碧峰的初衷，是不想见太多人，更不愿杜兮玥或慕容筱问她太多问题，所以便听从了秦湘问的安排，老实呆在东华峰后殿。这几日她冷静了许多，对师父也不像之前那般抵触，其实仔细想想，师父的做法并不算很过分，何况师父一向不愿意多加解释，其中或有隐衷，也说不准。自己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他对自己的关心爱护是绝不会作假的，如今自己还那般怀疑师父，才是真正过分，风澜有句话说的很对，永远都不要怀疑师父，如果这个人间只有一人对自己真心好，那便是师父，勿论是为何原因。
　　“师妹这次下山……”
　　别初手上动作一顿，她知道杜兮玥会问什么，当日在东极山，她被别蝴掳走，东华派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如今她回来了，别蝴的下场，想必很多人也会知道。秦湘问让她回东华峰，留在太极殿，平日里，没有掌门的允许，东华峰后殿，并不允许别人进入，所以别初可以在这里躲得一阵清净。“杜师姐过来，看见我师父了么？”
　　杜兮玥一愣，随即明白别初的意思，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师妹回来这么多天一直不见回遥碧峰，我很是担心，但是掌门又不许我们探视，我只能偷偷跑过来。”
　　别初皱起眉头，她只知道秦湘问让她不要出去，没想到外面的人竟然也不能进来么？怪不得也不见风澜，她原先还以为那日莽撞，惹风澜生气了。一想到这里，才觉得自己又误解了杜兮玥，有些不安道：“多谢杜师姐挂心。”
　　杜兮玥摇头道：“我们师姐妹何必介怀这些呢。”
　　别初垂眸想了想，道，“杜师姐，我师父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许你们探视？”
　　“掌门说你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果然是这般平淡无奇的谎言，别初低笑，大概很多人都不会相信师父的理由罢，只是她身在后殿，要想越过师父进来满足好奇心，确实是大难事一桩。这样的难事，倒是被道行并不高的杜兮玥轻易破解了。
　　“杜师姐，我师父去哪里了？”
　　“掌门没告诉你么？”杜兮玥有些惊讶。
　　别初看杜兮玥神色，知道事情有些复杂了，摇了摇头，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杜兮玥略作迟疑，道：“按理说，这也是我听说的，师父并没有告诉我这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杜师姐姑且说来听听。”别初按着性子问道。
　　杜兮玥默了默，看别初执意要知道，只得道：“一百年前，冯……冯师姐她入魔时，是有人引她入魔，而那人……”
　　别初看杜兮玥吞吞吐吐的，觉得有些闹心，那日风澜来到太极殿说的话她都记得，师父当时也说他来了，想必这人是个很厉害的角色罢。
　　“他是谁？”在别初心中，再厉害终究是魔族，相信以师父的本事，对付起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是掌门的师父，曾经的睢虚掌门！”
　　别初眉角一跳，“我师父去哪里了？”
　　“清川江。”看出别初的疑惑，杜兮玥解释道，“大荒北面自于毋逢山以北，是魔族活跃之地，而清川江边的清华派是仙门之中距离魔族最近的门派，这次睢虚回来，仙门的掌事人几乎都前往清川江商量对策。”
　　别初在屋内，看外面阳光明媚，照在杜兮玥的鹅黄广袖流仙裙上，一切都不曾变化，只是现在心境变了一些，于是就能看到一些以往看不到的端倪。勿论动机是什么，杜兮玥这次来探望她，绝不是要说出这些，而是接下来的事情，别初顺着杜兮玥的意思问道：“睢虚很难对付么？”
　　“睢虚……他拘走了冯别蝴的魂魄。”

　　睢虚是仙门禁忌，只有两百年前就在仙门的人才会知道当年的事，至于为何睢虚入了魔道，他的弟子依旧成为了东华派掌门，并且还成了仙门大仙长，这就无从得知了。
　　东华派距离清川江并不远，但是别初不会自不量力到自己一人前去魔界，也不会相信秦湘问会允许她介入此事，所以想着去九嶷山，他和别蝴是知己，应当不会放任这种事发生罢？或许此时苏澈已经前往清川江了，但是别初潜意识里总觉得苏澈不会和众仙门一起，否则他也不会掩藏自己的金仙身份。
　　心里有莫名的急躁，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为了这一种感觉，别初宁愿自己前去九嶷山确认一遍，也不要冒冒失去清川江寻人。
　　别初清早打点好行李，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太极殿，出了殿门，她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没有道理，师父不会不加任何防护防止她出来，为何自己这般轻易地就出来了？不祥的预感越加强烈，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要将别初心中很重要的东西拉开，血淋淋的心悸。和师父一起的往事点点滴滴袭上心头，回来这么长时间，自己一直没有和师父说一句话，想必师父是生自己的气了罢？
　　师父又怎么会生自己的气呢？他那般无情……别初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道情丝为何会被抽去？自己还要去找回么？

　　宁远县里人来人往，县城里气氛和谐，或许是因为宁远县外的九嶷山仙门，宁远县的县民看上去性格都很温和，待人接客十分有礼，而且大道上很少能见到乞丐，人们安居乐业，使进城的人瞬间感到心灵平静，果然符合“宁远”这一县名，正是宁静以致远的意境。
　　别初来到这里，心境平和下来，便不急着上山寻找九嶷山仙门，而是在道旁一家茶摊边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直到一袭白衣来到面前，别初抬头，愕然，“你……这么巧？”
　　“巧么？”来人微笑，伸手取走别初桌上的凉茶，广袖中的修长左手露了出来，腕上一道红绳一闪而过，转而便被白袖掩盖住。
　　别初目光却被红绳吸引，忍不住问道：“那道红绳是什么？”
　　来人眉头动了动，笑道：“红绳自然就是红绳了。”
　　“呃……”别初汗颜，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莫名其妙的就紧张起来。
　　“其实不巧。”来人看着她，一汪浅笑，“洛别初一定会来这里找苏澈，我知道这一点，便在这里等了你半个月。”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既然如此，别初便释然了，索性将来意明说，“苏公子，你能带我去救师姐么？”
　　“怎么救？”苏澈扬了扬眉。
　　看着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别初有些不快，不耐道：“自然是进魔界找师姐，然后救出师姐了。”
　　苏澈眸色凝了凝，别初满以为他会拒绝了，苏澈却问道：“要达到一个目的，必然要付出相应代价，你不怕么？”
　　魔界危机重重，别初虽然没有去过，但是也知道潜入魔界救别蝴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她想了想，道：“所有结果，我一力承担。”若是有性命之忧，她就算是拼了命也会保住苏澈，而苏澈身为金仙，从魔界脱身不是难事。
　　“你自然要一力承担，那般的苦痛，没人能够代替你承受。”苏澈放下茶杯，也坐了下来。
　　别初愣住，看苏澈神情，并无任何波动，方才的话似乎只是随意的一句问候而已，但是别初却觉得苏澈不是在吓唬她，他说的后果，可能真的只有别初独自承受，并且承受不起。
　　“即便我殒命魔界，我也不会后悔。”别初说出这番话，更多的是鼓励自己的意思，苏澈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别初心里没底了，忙问：“苏公子，你能帮我救出师姐么？”
　　“自当尽力。”
　　“谢谢你……”别初心里一软，毕竟没有谁有这个义务带着自己前往魔界，但是她来了这里，他已经在等候，而且丝毫不推辞，她说去，那么就去，不问缘由，也不考虑这其间艰辛。
　　听到这句谢话，苏澈微一动容，默然半晌，笑道：“你现在谢我，将来指不定还会恨我，这些客套话还是省省罢。”
　　别初为之一噎，愤愤然别过脸，不愿再找苏澈说话。苏澈看她反应，略显得意，拧着杯盖随性旋转，别初不由自主地又被他腕上红绳吸引，察觉到别初好奇的目光，苏澈将杯盖放下，起身道：“休息好了便出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