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夜之变奏曲（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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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和我一起将白雪牵出去，杰克双手插着腰，看着比我高很多的马头，笑着对我开玩笑道：“小姑娘，你能骑上去吗？白雪看起来比你高多了。”
我仰起头看着人高马大的杰克，狡黠地笑了笑：“谁说的？我表演杂技给你看。”
你大概从我前面的叙述中了解了吸血鬼杀手是个超自然生物，我们的生理机能都要优于普通人类。所以我们的弹跳能力也不是盖的，我今天要卖弄一下。
我一脚踏上房子前的栅栏，一跃而起，双手已紧紧抓住了房檐，我又一用力，转眼间已登上了房檐，我悠闲地坐在房顶上，对杰克眨眨眼睛，杰克“嗤”了一声，对我招招手，示意我有本事下去。
我微微一笑，轻松地从屋顶跃下，还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白雪的背上。周围围观的人们都热烈地鼓起掌来，很多人还以口哨向我致意，甚至还有人向我抛来一顶牛仔帽。我一只手接住扣在了头上，说了句“谢谢”，冲杰克挑了挑眉。
杰克赞赏地鼓起掌来：“你应该去做特工什么的，你的身手真是太棒了！”
“谢谢！”我说，“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我从小就在训练这些。”说罢，我双腿紧紧夹住了马肚，喝了一声，白雪便在街道上奔驰起来，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白雪真不愧是一匹优秀的马，它载着我不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大提顿山的山脚下，虽然它的速度跟我的速度那是相差甚远，但人家是马，我是吸血鬼杀手，生物种类就不一样，也没有什么可比性。
上次来这里并没有好好欣赏，这次静下心来看看周遭的风景，发现还真是漂亮。这是一种原生态的自然的美，没有人类的造作，没有加工的痕迹，这都是大自然的杰作。这种景致在中国几乎是看不到的。我很喜欢这里。
我抚摸着白雪的鬃毛，像朋友一样和它交谈：“这儿的风景很美，对吗？”
白雪咴咴地叫着，似乎在应和我。我偏过头，笑着说：“你也是这么想的？那真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就这样躲到山里面去，没有人找得到我，我也不必再理会这些麻烦事。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云一，没有久歌，没有流风和归年，更没有即墨氏……只有我。那该多好！……你觉得我自私吗？是吗？这样的想法很任性对不对？可是我觉得很累……要死掉了……白雪你知道吗，每个人都在逼我，我也在逼我自己，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着说着，我竟然哽咽了。
“其实我……我都想起来了，但是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越是抗拒，它的根就扎得越深，我没办法……没办法忘掉，可是我……白雪……白雪……”我把脸埋在马脖子里，让我的泪水滑落在白雪的鬃毛之中。
“唐迹——”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我，由远及近。我吃惊地抬起了头，吸吸鼻子，慌忙擦干了眼泪
“杰克说你骑马往这儿来了，果然是真的。”
……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伤感情绪就这么活生生地被云一给破坏了。真是煞风景！我骑在马上，没好气地问：“你来做什么？”闷声闷气地。
“找你啊……你哭过了？”
“没哭……风太大了。你来干嘛啊？”真不喜欢现在有人来打扰我。
“怕你又吐血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我觉得我自己很不对劲，心里对云一的出现竟然有些反感，不可思议。“我没有吐血了，我很好。”我冷冷地说。云一身上散发着一种让我不舒服的气味，是什么我说不上来，只是那气味让我觉得很讨厌。
“你没事吧？”他向我靠近一步，但是我却惊慌地拉起缰绳，让马儿后退了几步。
“没有！回去了，”我自顾自地调转马头，“白雪，我们走。”
我听得到云一追随在我后面的脚步声。以他的速度，完全可以和我并步同行，甚至可以赶到我前面去，但是他却只是跟在白雪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我后悔刚才那么对他了，我知道云一一定是看出来我烦他了，我一定是表现得太明显了。我真是有病，明明和自己约定好不再让别人被我伤害的，但是我总是做不到这一点。我真的快恨死我自己了，为什么总是伤害我的亲人！
回到杰克的家，我在他家门口下了马，回过头对云一勉强笑了笑，柔声说：“跟我来吧。”这不算是道歉吧，我想。我这么做只是想弥补一下的恶劣态度，何况道歉这种事并不是我所擅长的。但是我知道，我的主动妥协会达到预期的效果的。我也说过，我哥哥其实是个单纯的人，哪怕别人伤他再深，只要那个人主动示好或是主动道歉，云一就会跟孩子似的高兴起来，把不开心的事全都忘了。
果然，见我理他了，云一笑了起来，乐呵呵地跟在我后面。
我熟门熟路地把白雪牵回了马厩，拍拍它的头，亲切地说：“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我对白雪亲热的态度似乎引起了云一的不满，他不高兴地冲我说：
“喂，你怎么对一匹马比对我还好？！”呵呵，我说什么来着？看到他心情好起来，我心中的阴霾也散开不少。
“要你管。”我从马厩里出来，踏上门廊，按响了杰克家的门铃。不一会儿杰克老人就出来了，他叼着一根大烟斗，脸颊通红，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你回来了？怎么样，白雪不错吧？”
“是啊，”我笑了，“它很通人性呢，它能听懂我说的话。”
杰克听了大笑起来：“哈哈哈，很好啊！白雪也有了另一个知音了！小姑娘，我跟你很合得来，我的马儿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来来来，请进来坐一会儿吧。这位先生，你是她的哥哥是不是？你也请进！”
他家的客厅布置得很简单，墙壁上挂着几幅精美的油画，木头茶几上铺着格子桌布，上面放着一盆插花，茶几对面的墙上有两排手工打成的架子，上面零零散散地堆着几本书，上面一排的架子边上还有一个相框，里面嵌着他和松树的照片。虽然空间不大，但不显得紧凑，格局十分舒适，无论是谁，只要进到这间屋子，就有一种家的感觉，很温馨。
杰克把我们迎进屋，关上了门，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我相信你是好人，没错吧？”
“呵，谢谢你的信任。”我礼貌地微笑着。
“也要感谢你让我和白雪度过了一个美妙的上午。”我接着说，使自己表现得很诚恳。
他笑着说：“我说过马是有灵性的，只要你友好地对它们，它们也会对你们友善。动物是人类的朋友。”说着，他给我们倒了两杯热茶，我接过喝了一口，味道很醇厚，带着微微的苦涩，还有一点奶香。
“你加了奶油？”我问他。
杰克老人笑着回答我：“你的鼻子可真灵。”口腔里萦绕着红茶的香醇、苦涩和奶油的甜，千回百转，时而厚重时而轻快，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与我此时的心境竟是如此吻合。
“杰克，你……”回味着口里的红茶香，我情不自禁地想问问他是不是知道我些什么，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地……通透人心？
“怎么了？”
我想想这么问的话会很不礼貌，只好改口：“你的茶泡得真好，太好了。”
“这没什么。我的父母是制作红茶的，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们在茶工坊里学习制作红茶。我能根据人的不同为他们泡出不同的红茶。”杰克说着坐在了我们对面的沙发上。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汤，手指摩挲着杯沿。“也就是说，你现在为我们泡的茶是不同的啰？”
“对，”他点点头。
“没看出来你还对红茶这么有研究啊，我原以为你这一辈子只跟马打交道了。”
杰克老人听言，幽默地说：“你应该去镇子上打听打听，老杰克可是号称‘人工黄页’啊。”说罢他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也跟着笑了。
等笑得差不多了，云一问杰克道：“怎么不见你的家人？你一个人住吗？”
杰克喝了口茶，仿佛是有些苦了，他微微皱了皱眉。“我妻子去世很多年了，我的儿子在纽约当室内设计师，女儿是华盛顿州的议员。”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在一起？”云一又问。
杰克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大城市，那儿太吵了，而且又不能骑马。杰克逊多好！你看，我的老朋友们，威尔斯兄弟啦，小吉姆啦，玛丽安太太啦，老辛森啦，他们都在这儿，我干嘛要和我的孩子们在一起！”
他呷了口茶，接着说：“城市总是有很多烦恼。像我儿子克里斯，他前两天就打电话来给我说：‘爸爸，我最近快疯了！’我问他怎么了，他就告诉我说纽约的生活压力太大了，而他最近一周一个活儿都没有接到，他快交不起水费和电费了，而他的女朋友也因为他太暴躁跟他分手了。”
“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呀，总有这样那样的不顺心。我跟克里斯说，要不你回杰克逊来住一段时间吧，来帮我经营茶工厂，他却不肯，他说纽约的生活太有吸引力了，他不能回来。”
“是啊，”我点点头，感叹道，“你说得对。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在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总是对得到的感到不满足，总想寻找更好的。即使是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也绞尽脑汁地想要维护自己昔日的荣耀。其实顺应规律来就好了，一千万有一千万的活法，一百块有一百块的活法，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何必强求呢？”
两千年前，风华绝代的大唐王朝，有一个姓安的男人，因为想满足他那无底洞一样的权欲，毁掉了一个王朝的盛世。还有一位姓即墨的英雄，他在历史上默默无名，也因为他那不适时机的雄心抱负，断送了他的即墨王朝。但所幸的是，他最终没有选择错误的道路，而是迷途知返，因而他的即墨王朝在两千年后的今天，会从那个一百块的价值，上升为一千万的价值，甚至，会成为无价之宝。
杰克听了我的话，他那一双年老的眼睛迸发出激动的光芒，这使得他的脸变得更加通红。他激动地拍着手说：“小姑娘，你说得真好，说得真好！你和我想的是一样的，所以我放下了茶工厂，放下了我所有的财富和荣誉，回到杰克逊来！这才是我所追求的人生，没有虚名浮利的困扰，养养马、泡泡茶，听年轻小伙子们唱歌，这才是生活啊！”
无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小姑娘，我早就觉得你不简单了，”杰克放下茶杯，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和一开始见到的那个单纯温和的老人判若两人，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位久经风雨的老将军，“你刚才的言论更让我确定了这一点。虽然说你这样十几岁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感悟，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感受。你懂吗？你好像经历过这一切。”
“先生，你开玩笑了吧？我妹妹才没有经历过这些。”云一笑着，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不不，”杰克连连摆手，他很肯定地看着云一，“我从十三岁就在社会上混了，到现在已经六十几年了，我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这点眼里还是有的。她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她刚才说话的时候，我有时会感觉她比我的年龄还大。”
我和云一愣住了，我亦出了一身冷汗。我不由得开始猜想，这个杰克……不会是亚力克那边的人吧？
于是我悄悄地对云一说：“我觉得他像是在套我们的话。他不会和亚力克一伙儿的吧？”
“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
“看他不像啊。”
“哪里不像？”
“如果是被吸血鬼控制的人类的话，他的眼神一定是暗淡无光的，而且不会有过分激动、愤怒、悲伤的情绪，动作也会比平时略显僵硬。但是这个杰克都没有具备以上的条件，所以他不可能被亚力克控制。”
“你们在说什么呢？”杰克问道。
云一笑着说道：“我在问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杰克并没有对我和云一的谈话表示出怀疑，而是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小姑娘，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你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自从五十年前我遇见了我的妻子，我就再也没对别人有过这样的好奇心——你别想歪，我的意思是，你身上具有的吸引力足以让每一个人都深陷进去。”
他继续说：“所以，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他的话让我愈发慌乱，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割裂时间之门的刀斧，让我没办法不去想那一副冰冷的面孔，那手执莲花的高傲身姿，那一双……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金色瞳孔！
“您说什么？”还是云一镇定。
他没有理会云一，而是面向我，镇静地叙述道：“其实早上威尔斯带你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阳光洒进来，你脸部的轮廓被淡淡的金光覆盖，像天神一样，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你和威尔斯站在一起，你是那么无与伦比、光芒四射，威尔斯站在你身边就像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你不是一般人，我猜，但是你的眼神很和善，不像是坏人，可是你的样子又是如此美丽和奇异。那么，可以告诉我吗？你是谁？你们是谁？”
我和云一对视一眼，我皱着眉头向他挤挤眼睛，微微地摇摇头。
云一转过头，对杰克温和地笑了笑，说：“超人、蜘蛛侠，我想你听说过吧。”
“那些都是电影中的经典。”
云一点点头：“是啊，你相信我们和他们一样吗？”
这回轮到杰克愣住了，可能他预料到过无数答案，□□老大家的公子千金啦，政府要员的孩子啦之类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答案会是——科幻片中的人物？！
他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十分绝对地回答：“不，那都是人们编出来的，都是假的，我可不信。”
云一又故作神秘地说：“那您信不信这世界上有特别的物种存在？”
“特别的物种，像是……幽灵，吸血鬼？《惊情四百年》中的德古拉伯爵？”杰克幽默地说道，他显然并不害怕，也并不相信。
“嗯，就是那样。那么你信世界上会有类似德古拉伯爵的物种存在吗？就是，吸血鬼？”
“这么说，你们就是吸血鬼？”杰克脸上的笑容蓦地收敛了起来。
云一突然大笑了起来，带着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狡猾，他摆摆手说：“不是，当然不是，你看看我们有獠牙吗？没有吧？来，你摸摸我的手臂，如果我是吸血鬼，那么我的皮肤应该会很苍白，而且非常冰冷，你摸摸、摸摸。”
杰克第一次表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他咽了口唾沫，走过来，战战兢兢地触碰云一的皮肤，把手掌按上去，摸了摸，还用手指戳了一戳，舒了口气，脸上又露出了安心的微笑，笑呵呵地说：“嘿，皮肤是软的，温度也正常。”
云一也笑了，说道：“瞧，我可不是吸血鬼，至于您说的被阳光照身体会起变化，那只是我们兄妹俩的怪病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非洲西北部不是还有绿种人嘛！”
杰克哈哈笑起来。他转头看见了我，说：“啊，你说得真对。来，小姑娘，让我也摸摸你的皮肤，万一你和你哥哥的基因不一样怎么办？如果他是人你是吸血鬼呢？呀，那可不就太糟糕了？”
我听罢，脸色微微一变，慌忙藏起了胳膊。“呵呵，那就不用了吧。我……我肯定也和我哥哥一样啊……”
“小姑娘，不用这么紧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反正这只是个游戏嘛。”杰克不以为意地说着。
我躲闪地看着他，慌忙站了起来，说：“我想起来威尔斯那儿还出了点事儿，我……我得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他忙……”说罢我就往门外走，但是我太着急太心虚了，竟然左脚踩右脚，眼看就要摔下去了。
“小心！”杰克下意识地扶住我，但是他刚碰到我，突然一把又把我丢了出去！
“该死的！”他不由自主地爆了粗口，随即他意识到了不礼貌，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在骂你，是……你……你……”
我摔倒在窗户下边。阳光洒进来，正好把我整个笼罩着。杰克惊恐地看着我，脸色大变，通红的脸颊有些泛白。随后他又向我走来，在我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触碰我的胳膊，用四根手指来回轻轻地摩挲，我感觉到他在颤抖。他不相信地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胳膊，又看看屋外的光线。奇怪极了！他在干什么？
云一看出了其中端倪，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杰克没理他，只是一脸惊惧地结巴着说：“怎么会？！你……你的皮肤……是，是，是冷的！”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夜之变奏曲（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