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牧尧

1、烛火

　　灭

　　那天我独自坐在酒吧一个昏暗到看不见人影的墙角边，我自带了杯子，倒了一杯透明的液体，我想我不是为了猎艳，但还是有个很漂亮的女人坐在了我的对面。
　　“你好。”她说，我点头。“我想说故事，你愿意听吗？”我摇摇桌子上的杯子，三分之二满的液体，轻缓地荡着，我不回答，也不看她。
　　“我知道，你会是个很好的听众。”我抬头，正视起对面的女子，我指指桌子上的液体“说完后，喝掉它吧。”
　　那女人愣了一下，盯着杯子眼光有些紧张，许久，她还是叹了口气，开口说起想说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古代。有一种叫做秋离的花，十分稀罕，很少有人敢养，因为这种花每到秋天就要用毒蛇的血去浇灌，一天一条不可间断。有位隐者听到了，就寻来种子，栽在自家门前，他很固执，没有人看过秋离开花，但传说中，那场面美的不似人间之景。于是他想，这辈子中要完成个心愿，看到秋离开花。每到秋初他就开始在山上捉蛇，十多年从未间断过。有一日，天色不好，乌云压的很低，他依旧上山捉蛇，一条青色的小蛇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自信一条青蛇不在话下，他伸手，却只感到一疼。小小的血印出现在他右手的虎口上，他有些急了，从衣袋里掏出自制的刀刃，直接切在青蛇的七寸，蛇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不动了。他拎着蛇尾回家，红色的血，滴了一路。
　　‘我回来了，你饿了吧，我带了吃的给你。’他将蛇放在花下的土地旁，蛇血慢慢流入地下，鲜甜的味道浮在空气里。
　　‘我还想看你开花，你知道的，我一生就这么一个愿望。’秋离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话，微微摆动着花茎，直接地处，腾升起淡红色荧光，少时便炫目似火，让人无法睁眼。站在花旁的人，露出惊喜之色，在强光下不眨一眼，他的心跳加快，呼吸开始有些痛楚。他清晰的看见消失的花，和出现的，一身红衣的男子，宛若仙灵，美丽纤莹。他温柔地看着男子蹲下，用掌心托起地上的青蛇，放进怀里，轻轻抚摸着蛇头，它化成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他看见这一幕，平静的让视觉渐渐失去，他用空洞的眼，仍旧温柔地望着男子。
　　‘我等了她有百年，谁知当她回到我的怀抱，却是这番。。。你。。。。。’男子回头，感觉到有人在他身后，他看怀抱他坐下的人，让他重生的人。‘谢谢你，最起码，能让我再见到她’男子微笑，靠向身后的人。
　　‘我也快要死了，当给你的青蛇陪葬吧。我杀了她。’他感到怀里的人点头，平静的闭上眼睛。
　　很多年后有人上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的骸骨怀抱着一只干了的青蛇和一支枯萎盛开的花。”
　　女人接过我手中的杯子，放在面前她说：“我还未说完。”然后摩擦着杯壁，继续说了下去。
　　“有个人是航海家，他从小就在江海河流上行船，这次他出海，在途中丢失了指南针。夜晚他对着星辰发呆，突然很想看一场流星雨，这个想法太强烈了。他一路往寒冷的地域驶船。老人们说，在北极常能看到流星和美丽的极光，那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他凭着感觉将船开进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他小心翼翼不让船撞到冰山上，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他睡着了，当醒来的一刻，他睁大了眼睛，在天际有无数的星星从暗蓝色的边缘划过，如金色的雨，穿越几万光年，向未知处飞去。他忘记了船，忘记了寒冷，站在一片寂静中望着那漠漠无尽的天空。泪，从他的脸颊滑落，凝成一颗剔透的冰珠砸在船板上。他摸上自己的右手虎口，上面有一道小疤痕，他注视着天边的流星，无视越来越靠近的冰山，慢慢闭上眼睛。”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打断了她：“你觉得他幸福吗？”
　　“我。。。我不知道。。。”女子低下头:“但是我知道，他们应该相遇了。”
　　“是的”我开始微笑“冰川以自身杀死了他，但是他也看到了星辰。”
　　“星辰？”
　　“对，就是那片陪了冰川从无穷到无尽的星辰。”我看见她的泪，她捂着嘴，喑哑地哭起来。
　　我抬起右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它吧。”她用闪着泪花的眼瞟着我的虎口，上面淡淡的印记已经几乎消无。
　　“你幸福吗？”她问，我不说话，还是指着杯子。
　　她无奈的笑笑：“是啊，我害了你那么多次，总该换你了。”她仰头，一口气喝掉了杯中的液体“呵”她把空杯子推给我。
　　我拿起杯子，放回身后的包里，起身：“我们三个，唯独他付出的感情最多。”
　　“是爱或恨，还是注定的毁灭。”
　　我依旧微笑：“不要再寻找结束了，并不是所有相遇都注定要结束，去好好活下去，他已经溶在了你的血液里。”
　　“什么？！你！”她有些惊讶的捂着嘴“你！。。。那。。。你呢？”
　　“他”我用坚定的目光望着那个女子“他活在，我心里。”

　　问题：第一个故事中的花，在现实中变成了什么。

　　碑雪

　　有一年冬天雪下的特别早，默城东边的大街小巷都覆上了淡淡的雪影，空气中笼着轻细的白光，使这个本就不与外界接触的城看起来离现世更远了。
　　覃箐中亦是十六年前的林，青竹三千，稀草无数，还有未全冻的护城河清染与靠河而立的无名墓冢。关于这个墓冢，城里人说里面故亡的是城主褚的爱人，大家只知道这个人曾差点让默城被战火掩埋，但幸好是死了，至于那倾倒红尘的容颜为何无端猝死在林子里说法更是千奇百怪。如此又不得不讲讲关于清染这个名了，这一直是默城百姓心中最敬爱的人。守园的老人曾看见在十六年前的冬天，一位身穿白素衣的仙人突然出现在河边，然后纵身跳进了当年还毫无用途的河里。接着在七年多的战乱里河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它一次次保佑着默城善良的百姓们，直到一切归为平静。在仙人跳下河的岸边，有人发现了一把精小的匕首，上面刻着它主人的名字[清染]。
　　和往年一样，褚带着祭物来看望自己的爱人，每年这时候他都会一个人到林子里陪陪那沉睡了好久的人。他会在离墓冢将近的地方，静下步子，稳住呼吸，再换上少有的微笑走上去。
　　“终于安定了呢。”轻拂着碑上的落叶，看着满是尘土的碑身慢慢从衣里掏出爱人用过的绸子，一点一点细擦起来。
　　“你不是说要在这碑上给护城河定个名字吗，到最后却被百姓认成了我为你立的坟。我在你生前无法好好照顾你，你却死后也不让我可以好好葬你。就二十六个字啊！我无时不记在心里，虽然我只看了一眼，可却记的让我觉得一生都太长，太苦。。。。。。”
　　碑渐渐显出石头的粗质与深邃，上面凹进去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见，斑斑殷迹像是生生从石头上长出来的朱砂痣。褚用手触着这些痣，眼中洇起阵阵温热。
　　“傻子，你认为真的是你的错吗，就算你真的死了，敌人还是照样打过来了。借口，都是他们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你说的对，人不学会反抗就只有等死。”两行泪洒在石碑上，润开在殷红印记的周围。
　　“不过现在都结束了，你说的，我做到了，所以也该是你给我个解释的时候了，为何留我一人面对现实，你当真是怕了还是其他。马上，马上我就要去要答案了，十六年，你也该想好了。而这关于我们俩人的故事，就让他们一直以为还有第三个人好了，最起码他们并没有叫错你的名字。清染。”
　　闭眼，眉角那化不开的笑意荡在心间。在落水声后，林中又归为沉寂，雪越下越大，掩了人走过的痕迹，却始终抹不去故人的血迹与一首同样无名的词：
　　君若不见烽扬血，
　　罪人醉城屠辜民。
　　再有家和灯兴日，
　　回首续谈欠汝情。

作者有话说

　　小文都是独立出来的，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只是练笔时写的，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