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传奇》涂亚娟

1、阳光静好。

　　1
　　阳光静好。
　　空气中弥漫着槐树花香甜的味道，已经是放学时分，教室里的其他人一窝蜂地往食堂涌去。只有我坐在窗边，微笑地望着不远处的篮球场，眼光追随着一个穿红色球衣的颀长身影。
　　一声哨响，比赛结束，眼见着那个身影混入人群，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感觉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收回怅然若失的神态，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
　　突然眼前一黑，一双温暖的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不用说，我就知道一定是我亲爱的胞妹夕颜。也只有她，会以这样调皮的方式告诉我她的到来。虽然我们拥有近似雷同足以混淆旁人视线的脸庞，然而迥异的性格和小动作，也使熟悉我们的人能容易地区分开来。在父母的眼里，我花朝颜就好像是一朵牵牛花，沉静内敛；而妹妹夕颜却是向日葵，明亮奔放。偶尔心血来潮，我们也会互相交换角色，好几次我生病了，夕颜装作我去上学，甚至从容地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次都没有被我的同学认出来。而我，仅仅只有一次，穿着夕颜鲜艳的连衣裙代替她去上舞蹈课，远远地看见一群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就吓得落荒而逃了。
　　有时候，我羡慕夕颜的勇敢，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舞蹈，逐步实现舞蹈家的梦想，而我只能按部就班地听课、参加升学考试。不过，更多时候，我庆幸自己没有离开学校，因为，我可以天天看见严文涛。
　　难忘那个开学典礼，我和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并肩站在升旗台上，接受全校师生的注目礼。听了校长的介绍，我好奇地转脸望一眼离我五步远的他。只是一眼而已，足以使我平静的心湖涟漪阵阵。感觉到脸部火辣辣的温度，我连忙假装望向别处了。
　　所以，当夕颜想我和她一起去专业舞蹈学校的时候，我委婉地拒绝了。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和严文涛读同一所大学。这个秘密，只有我和我的日记本知道。
　　和夕颜并肩走出校门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回头，望向教学楼五楼右手边的第二个窗户，那是严文涛所在的教室。
　　没有想到，好像有心电感应一般，他蓦然出现在凉台上，双手紧握住围栏，静静地望向远方。艳丽的晚霞映照着他英俊的轮廓，使我的心狠狠地狂跳几下。
　　夕颜没有发现我的异常，拉过我的手催促我快一些，脚下一个趔趄，我狼狈地磕在门槛上。
　　膝盖处传来阵阵疼意，我忍不住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扭过头，发现他也好奇地望过来。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拉起夕颜，疾步向前走，顾不上白色的长裤已被染上几条细细的血丝。
　　但愿他什么都不知道，绝对不可以认出是我。
　　入夜，做完第三十个祈祷，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2
　　为了结伴回家，我和夕颜商定每晚各自下自习后在街角会合。
　　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了，还不见夕颜的身影，担忧的心情使我急躁地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着。
　　这时，三个壮实的女生围上前来，凶狠地瞪着我。周遭的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紧张的味道。
　　“你们想干什么？”我定定神，尽量使声音不颤抖，尽管我的手心已经是汗津津的了。
　　没有预防的，站在最前面的女生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捂着发热的脸，听见她说：“领舞这个位置你坐得了吗？要交给有才能的人才是。”原来她们把我当作是夕颜了。这样也好，幸好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我。只要她们不欺人太甚，我可以忽视这个耳光，忘记发生的一切。
　　不准备理睬她们，我转身想离开。
　　看来她们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再次抬起巴掌。
　　我正要还手，一个身影箭步冲上前，拦住了她的手。对方见形势不对，慌忙撤退了。
　　居然是他！我到嘴边的感激话语全部咽了下去。
　　严文涛抿一下嘴角，认真地查看我被打的脸，用极其温和的声音问我还痛不痛。
　　该不是在做梦吧？如果是在梦境中，我情愿一直都不要清醒。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痛得失声大叫。原来是真的，只是没有想到，揣测过无数次的见面场景，却被如此震撼的事实冲击掉。心里开始隐隐约约地担心：刚才的事件，他会不会误会呢？
　　他拍掉我的手，不可置信地笑起来：“哪有人像你这样雪上加霜的啊？我一直认为你很聪明，没有想到傻乎乎的。”
　　一席话，说得我又害羞又难过。
　　我们边走边聊，昏黄的路灯拉长我们的身影，留下一串悦耳的笑声。原本觉得漫长的回家路，很快就走完了。
　　目送他离开，我躲在黑暗的玄关处傻笑，心里仿佛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蜜糖。
　　因为，我听见他说起开学典礼。原来，他也望了我一眼。只是，他觉得我并没有友好微笑的表示，不知道怎么才好。不幸中的万幸，终于等到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
　　夕颜打开灯，都不解释自己怎么先回家的，而是一个劲笑嘻嘻地问我刚才是谁。我不说话，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上帝一定是听见我长久以来的祈祷了。

　　3
　　早上在街角分别的时候，夕颜神神秘秘地，约我午休时间在老地方见面。
　　这个老地方无非是学校院墙背后的一块空地，视线所及的草坪上，散乱地堆放着几根粗大的水泥管。自发现这个地方之后，我和夕颜常常躲进水泥管里，捉迷藏、说悄悄话。
　　刚站定，我就看见夕颜神清气爽地迎面走来。看样子，她的事情圆满完成了。
　　我永远都不会让她知道，早上我并不是去晨跑，而是直接去找她的竞争对手了。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了一会，建议公平竞争，以观众投票的形式决胜负。
　　我相信夕颜的实力，她也没有让我失望。
　　我们坐进水泥管里，笑嘻嘻地闹着，分享各自班级的趣事。
　　一阵由远及近的撞击声使我们安静下来，不知道是谁在拍球。
　　我们慢慢地挪到水泥管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严文涛怎么会来这里呢？我连忙缩回去，和夕颜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夕颜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一番，问：“送你回家的人是他吧？”
　　我应该从实招来还是把紧口风呢？犹豫间，夕颜伶俐地跳出去，听得她笑嘻嘻地大喊一声：“中午好啊，帅哥。”
　　天，我将头埋进双膝间，真希望可以倒带刚才夕颜的话。这个尴尬的时刻，我还是不出去搅和的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颜又钻进水泥管里，轻轻拍我的手肘，冲我调皮地挤挤眼睛。
　　我抬起头，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掌。只要不给我捅了什么漏子，什么都好。
　　夕颜也真大胆，居然以我的语气，直接问严文涛会有什么表示。他估计被吓着了，呆楞了好半天，才说一定会在元旦晚会上行动。黄玫瑰代表一辈子的朋友，红玫瑰就不必说了。
　　一直文静的我，突然那么直接大胆起来，用手指去想，都知道他的表情惊讶指数有多高了。我开始忐忑不安了，这起唐突的事件，会不会使我在严文涛心中的地位急转直下呢？
　　夕颜啊夕颜，但愿这不是一个坏的开始。

　　4
　　已经有1个月没有看见严文涛了，我的心更加焦虑不安。
　　夕颜主演的那个大型集体舞获得了好名次，她兴高采烈地冲进我的房间，抱着我又哭又笑。为了能演好这个节目,她总是顾不上吃饭，连回家的路上都在思考舞步的转换。
　　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不料，她顺势恳求我，让她在元旦汇演上再次装扮成我，重新演绎这个舞蹈。
　　有三分钟时间，我的大脑无法正常运转。岂不是要再次被严文涛误会一次？不过，不知道他会作出怎么样的举动来，换夕颜上场，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尽管我叫朝颜，可是没有如名字一般朝气蓬勃。
　　主持人致欢迎词的时候，我穿着夕颜鲜亮的外套踏入礼堂。
　　舞台上面的灯暖洋洋地照着，使整个礼堂温暖如春。大家都激动地等待着节目开演，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精彩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终于等到夕颜出场了。
　　这时，我前五排的一个男生走了出来，站在走道上。迎着舞台光，我看清楚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侧脸。
　　夕颜跳得怎么样，我不知道，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严文涛。他约莫舞蹈要完毕了，从风衣里掏出一支用玻璃纸包扎起来的花。
　　他完全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径直向舞台走去。他的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我的心上。虽然外面的包装纸过于大了，将整支花隐藏在内，好像花芯一般，可是我还是看见了花的颜色，并不是我所期待的。
　　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校园的小道上冷风扑面，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不知不觉绕过院墙，来到了空地上。
　　猜猜我看见了什么？
　　水泥管里发出晕黄的光，驱使我好奇地凑上前。借着烛光，我看见一支红艳欲滴的玫瑰斜立着，静悄悄地含苞待放。水泥管内壁画满了可爱新奇的图案，一行粗粗的文字来自夕颜的手笔：朝颜，勇敢一点！
　　讨厌的夕颜，为什么要在这个喜庆的节日里使人落泪呢？
　　我揉揉眼睛，扭头却看见一脸微笑的严文涛。

作者有话说

　　已经于2006年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