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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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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蒙准备下班的时候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班长下午发了条新微,评论并转发了条年初的消息。
“@班长SAMA :芥末日前实现了今年的目标,死而无憾了,哈哈 @班长SAMA 2012年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找个好工作,二是找个女朋友。”
下面一堆人评论:
恭喜啊~班长!
怎么不把嫂子@出来?
无图无真相!……
简蒙先前在评论输入框里打出的“恭喜”两个字仍然刺眼。
恭喜什么呢,恭喜顺利脱单?简蒙看着班长的主页——痴呆的头像,大部分转发的微博,自言自语:“唔,学人玩微博晒幸福……尼玛,你名字还是我帮你起的呢。”
……
去年冬天去吃泰国菜,简蒙发现班长终于换了新手机,殷勤地又是帮忙装客户端又是替他注册。加自己关注的时候指着资料喜滋滋地炫耀:“喏,我的粉丝有一千多了呢。”
班长悠闲地看着餐馆里的舞蹈表演,抽空丢个嫌弃的白眼过来:“粉丝破千了?男朋友是哪个?”
“喂!”简蒙横眉。“不戳我痛脚会死啊!”
“不是我说你没出息,这种寂寞的游戏少玩了,遇不到我这种好男人的。”
简蒙露出鄙视的表情斜视他。
个子接近一米八的男生竹竿身材长手长脚,挂着一付眼镜斯斯文文地端坐在紫色沙发上,夹出冬阴功里的虾子灵活地扒掉虾壳扯掉虾肠,把虾肉丢进碗里。
实践课里的训练到底是卓有成效,班长笨手笨脚地帮忙搬行李的样子还在眼前呢,转眼都毕业三年了。
那时同寝室的向云好像还夸过他:“刚才搬东西的男生是一开学就进了系队的那个高个儿吧?你们班长?他挺帅嘛。对你真好。”
简蒙气不打一处来:“好个屁,是我求他喂。换寝室我一个人怎么搬得动那么多东西!班里的男生我就认识两个,全部推脱有事不来。这种时候不是只有找班长了罗,他竟然也支支吾吾说不方便,我吼了他一顿,才乖乖过来。结果——你看你看,把我台灯和心爱的杯子都摔了,白毛衣上面也沾了不知道哪里的锈,好难洗喂……笨手笨脚的。”
“以前男友送的东西嘛,早该扔掉,摔了就摔了呗。”
简蒙憋着眼泪捧着印着头像的情侣马克杯,愤恨地想:班长的手那么大,明明抓得住一颗篮球,为什么拿不稳她的卡通杯?
眼前的班长把装满虾肉的碗递给她,口中念念有词:“欸,其实有时候想想在外面吃虾真的挺脏的。你看啊,这汤里岂不是有好多煮出来的虾子便便,也只有你这傻妞喜欢吃……”
简蒙翻个白眼。
算了,帅个屁。头发该剪了,毛衣也穿过好几季了,黑棉袄一看就是哪个低端运动品牌的。虽然学生确实不用像上班族讲究仪容,不过跟美女吃饭好歹应该注意点不是。最主要是还絮絮叨叨地说不停……在点评很好的风味餐厅,能不能好好吃饭不倒人胃口?
约班长吃饭是个错误吧……招她进公司的前辈都发过几次邀约来了——虽然他也没开好车,可是至少吃完也不用11路啊。
为什么明明毕业了还要约在念研究生的穷班长吃饭呢?还要自己买单!!
……
“小蒙还不回去吗?”
“啊,马上就走。”回忆中断,简蒙回头笑笑。
隔壁的马姐一边穿外套一边说:“住得近就是好。不过没想到会下雪,你带伞了吗?”
啊,下雪了?
简蒙走到窗边。
地上铺了一层白了,恐怕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
“唔,不要紧,大学同学约我在对面吃饭,他应该带了伞,吃完让他送我回就行了。”
呃,还会送吗,如果已经有了“女朋友”。
他俩有阵子没见,突然约吃饭,会不会是为了介绍女朋友?
貌似说过的吧——“约好啦,找到对象要第一个介绍给彼此认识!”
她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男朋友?呵呵,啥时候谈的,都没听你提过……”马姐八卦精神作祟,双眼放光,一副都要扑到她身上的样子——已婚妇女就是爱替人做媒。简蒙刚到公司的时候,马姐热落地张罗过相亲,看简蒙反应冷淡,总是批评她眼光高。
眼光高?与其跟那小矮胖子好,她宁愿委身班长去!唔,好吧,班长还是算了,班长只是——
“普通朋友啦。”简蒙微笑指指手表,“时间快到了哦,赶班车的话。”
“下周再来拷问你,回见!”
办公室的门“哐”地一声被带上,屋内寂静下来。
唔,普通朋友。
简蒙坐下,对着手机捧着脸,还是按不下发送键。
……
“嘀嘀——”提醒简蒙喂鱼的闹铃响起。
她桌上放着一只玻璃鱼缸——班长送的毕业礼物。
特别的地方在于中间封着个造型古怪的体育馆微缩模型。这是班长的毕业设计,原型实际上要大好几倍,还在国家级的毕业设计评比拿到过奖项。
奖金到位以后,班长拿出一部分订制了这个鱼缸送给了毕业时一直到处吵吵要纪念礼物的简蒙。
“你这个位置风水不好,把鱼缸放在凶位上可以改改运。”
《建筑与环境》的授课老师讲过关于风水的东西,班长很感兴趣,顺带认真研究了室内风水学,并坚决学以致用。所以简蒙的桌上有他送的鱼缸,家里的东南角放着存钱罐,从来不让垃圾过夜,绝对不让植物死在家里。
为什么这么把他的话当回事?明明是个最爱跟她作对的人……
简蒙能想起来的,都是他同她作对的事情。
建筑系的设计课程大多都有实践内容,需要几人一组做模型。第一次分组正是在简蒙因为生病休息的那一个多星期。
简蒙在床上收到班长发的短信通知:“老师怕你落单赶不上,让我带着你点。”
做模型对手工要求很高,谁想跟笨手笨脚的男生一组啊。所以简蒙复课后好声好气地找班长商量。
“我们寝室的向云说我可以加到她们那组,你们组就我一个女生,一起做功课约时间也不方便啦,不如……”
“简蒙同学,这次任务时间本来就紧。你要是再转组,我们少一个人,到时完不成的话可能会影响分数。请你不要那么自私!”班长义正言辞,简蒙词穷。
去了专业教室看了本组的进度后她才要吐血。向云他们组都快做完了,这边才刚开了头。
教室没安装空调,嫌冷的另外两个组员露了一次脸就不来了。班长虽然认真努力地哈着白气干活,但基本是一直效率极低地一次一次浪费材料。
还不让她插手。
“你前面没参加不了解情况,不要帮倒忙了。”
“欸,不是说我转组影响你们进度吗?干嘛又不让我做?”
“你可以干些别的,那个,图纸还需要描线。”
坦白讲,班长的设计比向云那组不知道强了多少,做得好课程分数搞不好真的会很高。
简蒙打消转组念头,安心描线。谁知运气很背,针管笔漏水,浓重地在纸稿上滴出一个醒目的墨点。
她怕挨骂,拍桌佯作怒道:“RP暴跌!谁的破笔啊!图毁了啊,魂淡!”
虚心地抬头,班长在一旁冷笑。
“出手就是搞破坏,行了行了,你别添乱了!”
隔天再去专教,简蒙发现自己的工具和半成品模型都不见了。
“反正你也帮不上忙,我干脆搬回宿舍做了。”电话里班长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简蒙气得摔了电话。
课程结业模型展示的时候简蒙赌气没去。
班长上完课后,将出门打水的简蒙堵在了女生宿舍门口。
“简蒙同学,怎么不接电话?通知你一声,老师给我们组九十分。你看,你就是走运坐享其成的人。不过啊,下次作业你可不能像这样什么都不干了……”
“不要你管!下次绝对不会跟你同组了!”恼羞成怒的简蒙摔了水壶。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另一门课上,班长冷飕飕地过来说:“不好意思,因为你单出来了,老师又把你分给我了。”
简蒙回宿舍后抓狂:“向云你怎么可以抛弃我!”
“我们几个妞都一起做过一次了,也不好意思把谁再踢出去……不好意思啦,哈哈。”
简蒙含恨而眠,梦里拿模型把班长捶得泪如雨下。
连续一两次巧合地同组后,她渐渐习惯了班长每次都把他们的名字写在一同栏——跟着班长比较容易拿高分。
……
“我爱,你把我当宝贝爱,你说保证不使坏……我,要你说,爱不爱,爱不爱……”铃声响了,简蒙看见屏幕上“班长SAMA”的名字在闪,就觉得头皮发麻——要是能不接多好。
按下接听键。
“唔,我已经到了餐厅了,你人呢。”
班长有着一副浑厚磁性的好嗓子,和粉嫩的娃娃脸反差强烈。就算以前常常和他在电话里吵得天翻地覆,简蒙仍然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好听到容易引人遐思。
“哦,我……”简蒙咬咬牙,“那个,我还有点事没做完,要稍微晚一点到咧。”
不行,不能顶着现在这张脸出去。再多一会儿也好,冷静下。
“还在公司?你一会儿是从公司过来吧?”
“嗯,很不巧今天正好比较忙。”
“——”班长似乎是同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得到了一串欢快语速飞快的回答。简蒙这边只听得到一串唔唔嗯嗯,像是女生的声音。
会不会是有一个俏丽女孩站班长旁边,紧紧揽住了他?
唔,为什么感觉很想吐呢。
班长似乎是移了几步,周围安静了许多。
“还要多久?”
“半个钟头吧,我尽量快点。”
“好。”
“那……一会儿见。”
“小蒙。”简蒙正要挂电话,班长叫住她。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就像是附在她耳侧说话似的:“你先不要胡思乱想,有什么事都见面再说,好不好?”
简蒙耳朵发热,仿佛已经可以看见他的脸。
俊秀的轮廓,挺拔的鼻子,垂着的眼睫,被汗浸湿的刘海贴在额上,似乎是怅惘又似乎是迷蒙地在她耳侧唤:“小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简蒙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甩掉电话站起来嚎叫。
不要想起来,不要想起啊!
她捂住滚烫的脸,有钻进地缝去的念头。
从“简蒙”升级到“小蒙”,纯粹是因为那件事吧。
那只是一个失误,彻头彻尾的错误。
只要这样想就好了,所以我不需要解释,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同情。
简蒙捡起电话,通话还没挂断,班长的声音透着几分焦急:“小蒙,怎么了,小蒙?”
“没事,电话掉地上了而已。”简蒙故作轻松,“我挂了,一会儿见啊。”
然后她上了两次厕所,看了三章小说,玩了四盘斗地主后。时间过去了二十七分钟。
忙?周五忙个屁。
简蒙拿出镜子,对着里面那个一脸不安的家伙说:“没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走吧!”
可她合上镜子后还是继续拿出手机打斗地主,一盘一盘地输,多好的牌都一样输。有一局做农民,三个二两个王,也让地主跑了,被另一个农民骂:“笨猪打什么牌啊。”
可不是笨猪。这是要做什么呢,当鸵鸟有意思啊?
简蒙心烦地选了托管,趴在桌上烦躁地抓头。
“我爱,你把我当宝贝爱……”电话又来了。她鬼使神差地点了拒绝接听。
可是,神呐,怎么能,怎么能有勇气假装若无其事地再看见那张脸。
好不容易维持着的友情,会不会真的是到了极限?
……
从“简蒙同学”升级到“简蒙”是在大五。
简蒙家里希望她能留在本市,托人找好的工作要求必须有研究生学历,所以暑假简蒙很无奈地在扣扣上告诉班长自己要考研。
班长回消息:“哦,好好准备。”
“你呢?今年也没有回家去吗?”
“嗯。去年实习的公司给的待遇不错,回家也没事,不如找点事做。”
班长的家庭情况似乎不是太好,他每年寒暑假都在打工,从没听他提起过家人。但他也没申请过学校的助学金,奖学金倒是拿到手软。
开学以后没多久,简蒙就投入复习中去了,报考研班,每天去自习室占座温书。
图书馆的自习室安了空调,比课室暖和,每天早上都要排队。简蒙和向云一起去占座,经常碰见班长和室友一起去。
“不是都保送了,怎么还来和我们这些苦兮兮的考生抢占资源。”
“唔,导师布置了很多看资料的任务,再说这家伙也说很多东西不会,让我教教他。”班长宿舍的何威成绩一直在班里居于下游,没想到也有考研的意向。
碰见的次数多了,向云向班长提议:“以后谁先来了就多占几个座吧,互相帮助。”
结果就变成简蒙和向云经常在床上接到班长的电话:“到底还来不来?十点不到我就把书撤了把座位让出去了。”
天气冷的时候,起床真的是要很大决心,向云勤快了几天,之后就总是在简蒙喊她起床的时候装死。简蒙到了自习室,往往也只能看见班长专心地看书做笔记,周围空着三个座。
“何威呢?”
“他求我别再喊他,说以后吃了午饭再来。向云也是吗?”
“嘿嘿。她有点不舒服啦。”简蒙赔笑送上牛奶和饼干早餐,生怕起最早的班长翻脸。
班长的导师一定是个老学究,因为班长半个学期都在自习室看书,顺带也辅导了简蒙不少功课。明明没有复习的人,为什么懂得比准考生还多?
可惜简蒙资质有限,开年查完成绩,她的心就黑了,同向云一起买了职业装,投入找工作的狂潮。
行色匆匆地赶招聘会的时候,偶尔会在路上碰见班长。
“咦,这个点了,没去看书吗?”
“看久了出来散散心。工作找得怎么样?”
“拿了一个offer,有几个进了二面,不过都在外地,我想再看看。”
“能留下来吗?”
“啊,倒是想呢。不过待遇那么低,也好犹豫。”当然家里还是坚持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本市,简蒙看班长露出思考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班里同学们都要走了,我一个人还要在学校再待三年,有那么点……”
简蒙不知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不要紧,我也会在这!”
班长笑笑:“唔,那就热闹了。”
简蒙在路上想了很久,觉得今天的班长好奇怪。热闹,两个人怎么热闹,自己又为什么会贸然地说出那句话。不过她安慰自己,我也是实话实说啊,我99%是要留下来的不是吗。
过了一周,简蒙拿着协议回家,爸爸看完敲敲桌子:“工资确实不太高,要不再看看?”
“算了,这个也还算在干本行……每天像卖笑一样介绍自己,回答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也怪难受,签就签了吧。”
“离学校这么近,和学校有什么关系吗?校办企业?”
“好像是院里哪个领导牵头搞的,员工以本校学生为主。”
“也不找个离家近的,毕业了还挨着学校……”
工作的事定下来以后,简蒙趁假期约着室友旅游了两个礼拜。回来就赶上大家轮着请毕业酒。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像是最后的狂欢似地顿顿狂饮夜夜笙歌。
班长酒精过敏,沦为收拾残局的——买单、赔偿损失、送挂掉的家伙回去睡觉,还要安排人送女生。
简蒙找到工作以后便没有住宿舍,班长总是亲自把她送到学校门口,替她下拦的士,记下的士号,然后一路电话追踪确保安全。
只有一次实在闹到太晚了,班长坚持把简蒙送到了家门口。
两个人凑得紧紧地走在老旧社区黑黢黢的巷子里,班长很反常地有点感慨:“马上毕业了,好多人都疯了似的。”
“对啊,各种无厘头的事情都有干。你宿舍的何威不是还跟向云表白了呢。”
“他们不算,有苗头好久了。原来早上赖床不来复习,都是因为夜里聊太晚了。何威每个月看到话费清单都在宿舍里嚎。”
“啊!不可能吧?我都不知道——啊,死向云,瞒着我竟然!怪不得两个都没考上,原来认真在学习的就我们俩啊?”
班长说:“可能只有你一个。”
“讽刺我吗,哎,我已经很努力了,真的。够心无旁骛了……”
“嗯,知道,我看得到。”班长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手拍了拍简蒙的头,“所以没关系……工作也很好的。”
“你喝醉了,还是发烧了?居然说出这么体贴的话来……”简蒙的脸慢慢地烧起来,镜片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把眼镜拿下来,像赶蚊子似地挥挥手:“喝高了就不要在外面晃了,早点回去睡!”
班长笑了笑:“我们都长大了,所以做事要成熟了。快上去吧简蒙,进门后给我短信。”
是快毕业的关系吗,看人都有不同感受。虽然从来没觉得班长有慌乱的时候,但是现在好像心思更深沉了。
“噗——你不加‘同学’两个字我觉得好怪哦。”
班长再次拍拍了简蒙的头:“快滚吧。”
“唔。”
离开一个地方、一些人为什么会那么不舍?每天理所应当的会面、巧遇,变成需要机缘、需要借口、需要特别安排的时间。许多人会因为遥远变成通讯工具上生疏的头像,生疏的号码,淡漠、遗忘,再也不见,哪怕曾经多么亲密无间。
所谓成熟,就是学会更加坦然地面对相逢和离别吧。
那么我一定永远学不会成熟地对待你。简蒙心想。
她一步三踟蹰,走到门口回了下头。
班长两手插口袋还站在原地。“怎么了?”
“明天我还是要去学校的——向云在小四川请客,跟你说了的吧?到时见哦。”
“好。明天见。”
只要有理由,还是能见面的吧。只要能一直找出理由。
简蒙从来没觉得回家的心情有那么雀跃,她进门立刻迫不及待地给班长短信。
“我到了。”
“晚安。早点休息。”简蒙捧着手机傻笑了会儿,又进来一条短信:“明天记得洗头,摸了我一手油。”
!!
装死吧。果断只能装死吧。
……
手机有短信进来。
“怎么了,接电话。”
简蒙没来的及细想什么,班长的电话又拨过来。
“我要你说爱不爱,爱不爱……”她没勇气接,也没胆子再按掉。
不如干脆关机消失算了?等不到人的话,班长大人也许会生气,不过最后还是会默默回去的吧。下次……下次再解释。
简蒙还在琢磨逃遁妙招,门禁“滴滴”响两声,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子推门进来。
她赶紧陪个笑:“我在加班呢,灯和暖气等下关吧。”是物业公司每天巡视的保安。
保安戏谑道:“世界末日都还要加班呢?加什么呀,和男朋友玩去呗。”
“哎,哈哈。”简蒙敷衍着,内心有草泥马奔过——什么人都来挤兑!
保安巡视一圈后离去,简蒙松口气,坐下继续斗地主。
门禁“滴滴”又响起来,简蒙以为是保安回来:“怎么了?我真的一会儿就走了。”
“你在干什么?”从门口走近她桌前的班长微微皱眉,难掩不悦,整张脸看起来蔚为冷峻。
“你,你怎么进来了?”简蒙真恨不得天上能下个打雷来把她劈没了,“我,那个我,刚才正忙,没顾得接电话……正准备打给你呢……”
班长三两步走到她身边,瞟一眼她手中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界面,沉默地拎起她的包,一手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噗通,噗通……”简蒙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但身旁的人的威压,让她连一句狡辩也说不出。他的手凉凉的,握得一直很用力。
特地打扮过呢。
她以前就说过的吧——“你把眼镜拿下来,一定很好看。”清爽的短发,笔挺合身的西装,帅得她有想流泪的冲动。
他俊朗的侧脸本来有着美好的线条,现在因为生气绷得紧紧的。简蒙心想,果然很像杀殿呢。
班长并不是和气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挂着严肃的表情淡淡地同人交往。让人想不通的是,看起来就怕麻烦的他怎么会去做班长这么需要耐心需要服务精神的工作呢。
他简短的竞选发言直到毕业还被人奉为经典(括号内为简蒙腹诽部分)。
“我这个人不喜欢啰嗦。黑板上是我的名字,自我介绍的话——第一,我是系里第一名(学习不好的就别跟我比了),第二,从初中起我就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运动没话说体力当然不错,软脚虾就别蹦跶了),第三,我从来都认为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执行力和毅力没话说)。如果你们希望要一个做事有计划有方法的班长,可以考虑选我(你们最好选我,不然跟你们没完)。以上,是我的竞选发言。谢谢!”
简蒙一面觉得他臭屁,一面投了他的票。大家的顾虑可能都差不多吧——这种人你不让他如愿,以后他要是不爽,挑刺能让你烦死。
班长站在台上凶巴巴的冷酷傲娇摸样,很像《犬夜叉》里简蒙萌了许久的杀生丸殿下。所以班长成功上位公布联系方式以后,简蒙存号码的时候特地在“班长”后加了个SAMA。班长殿下,很贴切。
简蒙被班长SAMA连拖带拽拉出办公室,她挣动不开正准备吼他,眼角瞄见门卫张师傅探出了头。
“快,松手啦。”简蒙悄声对班长说道,转头冲值班室方向挤出笑容:“张叔叔,还没下班呢?我先走了啊。”
班长没理会她,拉拉扯扯出了办公大院才松开她。
简蒙两手叉腰:“干嘛啊,这么凶,不就是等了会儿嘛,我都解释好忙了!”理亏的时候总是嚷嚷得比谁都大声。
班长把包递给她,解锁手机屏幕提到她眼前。
“这是之前打开的……”简蒙气势立刻弱下去,勉强嘴硬道:“喂,你怎么晓得我的密码?谁允许你随便开我手机的?”
班长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哎,怎么走了?你去哪儿?说清楚再走!”
天色有些暗了,街边霓虹上闪烁,显得他的背影那么决绝。
简蒙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追了上去:“喂,真怒了?只是等了会儿嘛。好啦,生什么气嘛……”越说越没有底气。
班长长了一张讨债的脸,可是真的也挺少置气,顶多是面色不太好看。今天是那么重要的时刻吗?因为她的迟到,会害他丢脸,害他被“女朋友”怪吗?
她一时情急拉住班长外套一角:“别走了,有话直说,要怎样?我赔礼道歉好嘛?”
班长脚步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拿。”
“什么?”
“刚才出来得急,包包忘了拿!”班长臭着脸咬牙切齿。
“哦,好啦,那快走快走,我们一起去。”
一进饭店门,领班迎上来:“先生,您的包落在位置上了,我们的服务员帮您收起来了,请跟我到服务台领取。”
拿回公文包,班长舒口气,连连对服务员说:“多谢多谢!”
简蒙看他脸色好多了,赔笑道:“还好人家有多注意,万幸万幸。哎,你等我这么久,这顿算我的吧。”
走到台位,发现是个两人座,简蒙问:“没别人啦?就咱们俩吃吗?”
“你还想要谁来?”班长翻开菜单,指给她看:“我点了这个这个,没意见就下单了?”
“没了。这样就可以了。”都是她喜欢的菜。
服务员离开后,两人有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着喝茶的班长让简蒙感觉到忐忑,她决定主动出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笑容应该很自然?手势也是很没有进攻性的?语调应该也挺合适?
“我答辩完了。昨天也谈定了工作。终于要毕业了。”班长放下茶杯。
“太好了,恭喜你啦。”
“嗯。你有看见我的微博吗?”
“你发微博了,哪条啊。什么时候发的。今天还蛮忙的。”为什么要撒谎?简蒙把垂到脸侧的头发撩起来,她视线所及,是刷着清漆的木纹餐桌。
一只手机被缓缓推到她眼前。
“@班长SAMA :芥末日前实现了今年的目标,死而无憾了,哈哈 @班长SAMA 2012年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找个好工作,二是找个女朋友。”
她看了好久好久,好像这五十五个字符下面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似的。
“第一个目标已经实现了,第二个目标,你能,能帮帮我吗?”
简蒙觉得头有千钧,不过还是打起精神抬起脸:“行啊,女朋友嘛,包在我身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大概也晓得啦,要头脑好的,温柔的对吧?我想想啊……”
班长的表情像吃了大便一样。
“我说的不对?那你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嘛。”简蒙咬住下唇,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挤出更灿烂的笑,“sexy lady?啊,男生都喜欢那种的吧……”
服务员端上第一个菜,班长夹起猪蹄扔她碗里,仿佛是要堵住她的嘴:“先吃饭吧。”
简蒙没什么胃口,可是难道要他面前露出难过的样子吗?不,绝对不要。哪怕味如嚼蜡,也不能让他看出来。
“唔,今天是世界末日呢,你说会不会我们睡一觉起来就没有明天了?”
“吃东西就别着急说话!”班长抽出纸巾递过来,“油滴出来了……按照玛雅人的时区,我们要到明天中午才知道世界会不会灭亡。”
“死理性派,没意思。”
“这是常识。”
“切。”
很好很好,就像这样保持下去,如同平常一样讲话,她一定能很快安抚好自己的心的。
吃完结账,服务员看了看他俩,抽出班长手中的两张钞票,甜甜地笑着对简蒙说:“美女,还是让男朋友请吧。”
简蒙尴尬地准备反驳,班长做个坐下的手势:“别抢了,你就让我赢一次,请你吃顿饭吧。”
其实每次一起吃饭,班长都有抢着买单,简蒙觉得他没什么收入,一般都会很尽力地避免增加他负担——使用提前购买的团购券,或者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买单。今天着实有点心不在焉,才没有注意被他抢先。
可是班长的语气,怎么听着有种没有下回的感觉?
“诶,你这么好?不会是最后的晚餐吧?哈哈。”
班长拉开门,一手插西裤兜里,眼睛瞟瞟窗外:“也许这样吃饭,以后真的没机会呢。”
简蒙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掸掸帽子上落的雪:“带了伞吧?雪又大了呢。”
“嗯,给你用吧,伞有点小。”
简蒙故作平静地:“还是一起好了。”
班长撑开伞,简蒙站进去。两个人紧紧靠着,肩膀还是有一溜露在外面。
“接着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给你参谋参谋。”
“不用你特别介绍了,其实我已经有中意的人选。”
心脏漏跳一拍,一抽一抽地间歇着痛。简蒙勉强道:“啊,谁?我认识吗?说来听听。”
“入学体检的时候,有个傻妞站我前面,扎两个辫子,耳垂白得透明。我趁她不注意,看了她的登记表。她十七岁,籍贯是本市,身高一米五九,体重本来填了52kg,又划掉改成49。”
“第一次班级会议,她跟朋友说要竞选学习委员,所以我就去参选班长了。结果我选上了,她却压根儿没报名。”
“开学院里篮球队选拔,体育委员说辅导员要求组织班里女生都去看,于是我特地报了名。虽然倒也还是选上了,却由于频繁看场边分身不小心扭了脚。隔几天她让我帮忙搬东西,哪怕腿脚不方便,我还是去了。第一次看见女生的房间,吓了一跳。脏乱得像狗窝,东西多得仿佛这辈子都搬不完。我拿着她的情侣杯看上面她和男友合照的时候,她突然进了房间,我脱手摔了杯子。她很心疼,但我其实挺开心。”
“快毕业的时候,她说想考本校研究生,我接受老师的挽留,选择了保送。但她没考上。毕业甩卖的时候,我坐在那里帮人守摊子,她穿着松松垮垮的大裙子跟人讨价还价。我意识到离别在即,而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可是我还有三年才毕业,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等,也不愿意她要委屈地跟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朋友。”
“毕业后,好在她就在学校周围工作,时不时会请我吃饭。她从单纯的学生,变得会打扮,变得更加热情更加体贴。而我还是老样子,看不完的材料、画不完的图、做不完的方案。我不喜欢后悔,可是我很后悔没有跟她一起就业。”
“我生日的时候,她提了红酒来看我。我有劝她不要喝,可她不听。她喝醉了以后,我就舍不得送她回去了。红扑扑的脸,软软的身子靠在我怀里的时候,真的好难忍耐。我做了卑鄙的事,可是好满足。醒了以后她逞强说不要紧,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还咬着牙走了。不接我电话,不理会我。我忙着找工作、忙着答辩,一得空就给她电话,人都不理我。她好狠的心。”
班长捏住简蒙的手,用颤抖地声音轻声说:“她折磨我糟蹋我,然后又抛弃我。”
简蒙痴着脸,一时回不了神。
班长的手热乎乎地,害的她的手心都汗涔涔地。而他说的这个人呢,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哩?
“喂,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简蒙看着班长憋得通红的脸,很想很想笑,也很想很想拍他一拳——让人等太久了吧!
应该先说“好”,可她根本没法开口——只有紧紧咬住下唇,才能忍住不要笑裂了嘴。
阴霾一扫而空,连灰暗的天气也变得可爱。
简蒙捏紧班长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这双手她肖想了好久,终于扎扎实实地捏在手里了!
世界末日又怎样?她已有她的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