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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比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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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李云峰所料,包家和丁家绝对不愿和二皇子沾上关系,百般推脱。这两家一个掌着西北军权,一个是致仕不久、门生遍地的世家,皇权虽大,却不能不顾及两位重臣的意愿,只好将联姻之事作罢。再加上格桑公主在驿馆嚷嚷着包蔚蓝武艺远不及她,被驿卒上书告知皇帝,皇帝也就将包家放了过去。正愁着人选之时,想起了大儿子之前说了有个看好的,念及他素来沉稳,能开口便是有极大把握,连忙宣了李云峰带着人选入宫面圣。
李云峰携了阿喜入宫,事前已将该注意的地方一一分说过了,阿喜天资聪颖也上过几次大朝会,加上入宫前一番易容,她在镜中自看,饶是自己也只能说一句,果然是姑表亲,轮廓有几分相似,但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放下心来,她本就是坦荡自然之人,放下了顾忌,行事大方得体,对答合宜,既不失恭敬,也不缩手缩脚毫无主见,令皇帝皇后也觉心下喜欢。眼见着皇后满面满意,就要开口给令狐喜一个身份,李云峰开口道:“父皇,母后,莫小姐对宫中御花园向往已久,儿臣斗胆为她讨个恩典,请母后派人带她到御花园中转转。”
皇帝皇后对视一眼,心知老大有话要说,皇后一眼瞥过去,身边随侍的女史便带着阿喜去了御花园中。
“好了,峰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皇帝抖抖袖子,懒洋洋地说。
“父皇、母后,儿臣愿迎娶莫小姐为王妃!”李云峰长揖到底,言辞恳切,掷地有声。
“什么!”皇帝正在喝茶,手抖了抖,茶水弄湿了常服袖子。皇后手也一抖,质地上佳的锦帕被皇后扯出一条口子。
将茶盏放下,皇帝满心复杂地看着李云峰:“峰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那莫家不过是山西一个小小书香门第,一门最出息的不过是在朝做个五品官,这等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怎么能做你的王妃!”
“父皇明鉴,儿子素日里闲云野鹤惯了,所求不过是为一闲王罢了,实在不需要与高门女儿联姻,只想求一个和我心意的女子相伴一生。”李云峰站直了身子,直直看着皇帝的眼睛,眼中一片澄澈,“儿子出行多年,游历遍大江南北,却觉无有一人能有莫家小姐这般合乎我心,求父皇成全!”
说完,他跪了下来,将一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游侠儿”性子演得逼真。
皇帝目光炯然地盯着大儿子看了许久,殿内静悄悄无人敢发出任何声音。过了许久,王座上的男人一声长叹:“你倒是和你母亲的性子像极了……也罢,这么多年,你也是第一次求朕,朕答应你便是。”
“多谢父皇成全!”李云峰面上尽是激动兴奋之色——这倒也不是装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欸!民间说儿女都是债,果然如此啊!这样也好,本来朕与你母后是准备将莫家女认作义女,不过如今莫家女做了你的王妃,身份上自高过吐蕃公主。只不过时间仓促,朕先颁下旨意,待使团离京后再与你二人择吉日成婚。”
“谢父皇!”
之后,圣旨下达,全长安的权贵圈子都知道了令狐家成了裕王的姻亲,阿喜将女儿妆卸下,换回男装,替换了易容装扮她的暗卫接待往来客人,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要出面收整各府送来的礼品,登记造册以备日后还礼。被蒙在鼓里的二夫人还真的以为后院住着一位将要成为皇家人的千金小姐,提出要拜见,却被李云峰派来的管事和丫鬟挡在外面,只得悻悻离开向阿喜抱怨几句。
三日后,阿喜仔细贴好了易容的面具,跟着宫中内监入宫赴那场中原与吐蕃的比斗。
大明宫正殿含元殿位于三米台基之上,背依穹空,庄严雄浑,观之令人生畏。前几日吐蕃使团入京面圣便是在此处,其肃穆的气氛令向来跳脱的格桑也收敛起来,规规矩矩地照着教过的礼仪规矩做,不敢出错。
“宣——裕王妃莫氏入殿——”
“宣——吐蕃大王子、公主入殿——”
皇帝贴身内监黄太监站在御阶之上,高声宣召。
群臣在皇帝的应允下微微侧身看着殿门口,只见两拨人一左一右进入殿内,那吐蕃王子公主日前群臣都见过了,今日不过是好奇一向油盐不进的裕王看上的女子到底是何等样三头六臂。
一位略施粉黛穿着礼服的高挑女子款步登上台阶,雍容华贵,仪态大方,龙章凤姿,颇有气度。两位皇子岳父心下一叹,没想到那名不见经传的山西莫家,竟然养出了这样一个出众的女儿。虽然年纪看上去偏大了些,约莫有十八九岁,但年龄偏大也有好处,竟是端庄沉稳的不输给那些当家做主十几年的王府主母。
再转眼去看那艳丽明媚的吐蕃少女,众人心中有一股子难以言说的骄傲感觉——看!到底是蛮夷女子,那里比得上我天朝大国女子风范?
皇帝和桑杰王子哈拉了几句,便宣布比赛开始,众人移步到御花园之中,那里已经布置好了比赛场。
“第一场比试,琴技。为表公平,贵公主和我方均需到幔布后同时演奏两首相同的曲子,使团和我朝善琴的学者大儒将各有十人,每人手中都有一枚铜筹,到时诸位觉得那位弹奏的较好,就将铜筹投入其前方的花樽之中。两首曲子弹奏完谁面前的花樽中的铜筹多,就为胜。第一首曲目,将由格桑公主确定。”
黄太监宣布了比赛规则,格桑和阿喜在内监的引导下走向了台后。
“诸位可要好好地听,好好地投。到了台后,选择位置的权力是在格桑公主手中。”李云峰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子,漫不经心地说着。
众人一凛,格桑可不知道这个安排,她的选择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和使团的人勾兑好,所以,基本上来说,这个安排是公平的。
铜锣一响,幕后渐渐传来琴音。广陵散,铮铮之音矛戈杀伐,起初两边的琴音并未有太多不同,一样的技艺高超。然而,渐渐的,懂琴的人就听出了不同。左侧的琴音逐渐急躁起来,似乎想要表现出更大更强的杀伐之意,然而,越是想这样,就越显得这琴音骄纵单薄,压不住这琴曲表现的反抗精神和悲愤之情,听起来颇为不对味。
与此相反,右侧的琴音却渐渐肃杀强硬起来,然而,并不是那种要破坏要反对的肃杀,反而给人一种为了保护什么而必须坚强坚定的感觉。
广陵散的曲音一响起来,桑杰便觉得坏菜了——妹子没按他说的去弹讨喜轻快的曲子,反而选了这么一个颇带反骨的曲子,与今时今日上京和谈的宗旨不合。他偷眼看向上首的皇帝,原本乐呵呵的皇帝老子脸色平平,可见这曲子的背后含义颇令皇帝不喜。
手握铜筹的二十人或思索,或交头接耳,有几人便唤来内侍让他们把铜筹投入花樽。剩下的人则等着下一首曲子弹完再做决定。
很快,广陵散曲尽,不过琴音不过停顿数息便又再次响起,这一次,巍巍高山,洋洋流水,气势磅礴中带着流水的柔韧平和,高洁出众不落凡尘,隐有曲高和寡的味道。这一次,从最开始右侧的琴音便比之左侧强出了不知几何。
尘埃落定,右侧的花樽中有13支铜筹,另一侧只有7支,幕布撩起,左侧的是一脸不甘的格桑公主,右侧的则是一脸平静祥和隐有飘逸之感的阿喜。
“啪、啪、啪、啪……”桑杰王子带头鼓起掌来,一脸的赞赏。“王妃果然琴艺过人,小妹不如远甚。这一局,小王认输。”
隔着人群,李云峰望向令狐喜,唇边是一抹骄傲的笑。
“第二局,棋艺——”黄太监的声音刚落下,小内侍们就搬上一张几案,上面放置着白玉棋盘和两盒由白玉和玛瑙雕琢而成的旗子。另外,为了让众人都能看到棋局走势,原本悬着幕布的栏杆上垂下一张画着格子的大棋盘,两边站着两排小内监,打头的各自手持一柄巨型毛笔,阿喜和格桑走一步棋,两人就用墨画下一个圆圈或墨点。
一盏茶过去了,格桑领先了十数目,朝中大臣开始窃窃私语;半个时辰过去了,阿喜一条大龙被格桑截断,二皇子脸上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眼底却是冷笑连连——他巴不得让李云峰的王妃输的底掉,狠狠地丢脸。
一个半时辰之后。
阿喜抬眼看向格桑,那个如花般艳丽的女孩子满脸的笑容,明媚得就像高原上迎风舒展的野花。格桑以为自己就要赢了,然而,她不得不打破这个小姑娘的喜悦。
“啪嗒”她落下一子,格桑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令狐喜给她设下了一个大大的圈,而今,到了收尾的时候,原本的死局变活了,一子之差,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