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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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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羽帝兴致大好的走在前面,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却是听得背后众人的惊呼——
“丞相!丞相你怎么了!”
羽帝猛地回头,只看见墨卿颜被一群宫人围在中间,眼眸紧紧的闭着,已是倒了下去。羽帝的脸色瞬间煞白,眸中尽是戾气,“慌什么!杨公公,去把沈太医请来!”
皇帝下了令,杨公公便点头下去办了,一群宫人在老管家的示意下,将墨卿颜抬进了卧室。因着皇帝也在,老管家只能干站在旁边,眼瞧着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相爷,急得满头热汗。
羽帝站在床边,神色阴郁,盯着墨卿颜的眼睛里全然是怒意。
屋里的气氛就这般诡异的沉默了许久,门外才终于传来杨公公拉扯着沈太医匆匆忙忙赶来的脚步声。
“皇上!皇上——老奴把沈太医请来了!”
羽帝也不说话,默然坐到一旁。被拉来的沈太医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又跑了几条街赶来,兀自喘了好几口气,才打开随身带来的药箱,拿出腕枕,坐在墨卿颜床边,将墨卿颜的手拿了出来。
一屋子静默得连心跳都能听见,沈太医半眯着眼睛把着脉,眉间的皱褶渐渐加深。
半晌,才将墨卿颜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站起来朝着羽帝躬身一礼道,“皇上……丞相这是……”
羽帝眸间阴郁难解,冷冷道,“有什么就说!”
沈太医被惊得双膝一软,啪一声跪了下来,急道,“皇上,丞相这是郁结成疾,加之近来操劳许久不曾休养,身子早就空虚,所以二症齐发,才变成如今这样。”
羽帝的眸中似凝起一层薄冰,语气凉薄,“郁结成疾?”
沈太医跪在地上,窥测不到龙颜,只得老老实实道,“是,臣观丞相的脉象,发现丞相忧思太重,此乃心病,而且只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羽帝沉吟半晌道,“行了,你去开方子抓药吧。”
沈太医听到这句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又想起什么,忙道,“皇上,微臣开的药方虽然能缓解丞相的疲劳之症,但这心病还要心药……”
“够了!”羽帝突然一拍座椅,眸色阴冷,“朕让你去抓药就去抓药,啰嗦什么!丞相的脉象以后就由你来负责,朕给你三个月,治不好也得给朕治好!否则……”
羽帝缓缓站起身来,逼近已经在地上簌簌发抖的沈太医,低沉而迟缓的声音仿佛凌迟——
“在朕这里,没有这个否则。”
沈太医早就三魂吓走了七魄,唯有拼命的磕头应允。一屋子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只怕龙颜震怒会牵连到自己。
羽帝冷眼环视屋子一圈,忽然沉声道,“你们都下去。”
屋子里服侍的小丫鬟们面面相觑,一边忧心的看着床上的相爷,一边窥测着羽帝的脸色。老管家更是一脸心急如焚,这个时候要是离了人,相爷可怎么办。
哪知这一犹豫,换来的是羽帝近乎咆哮的怒吼,“下去!全都给朕下去——!”
杨公公见皇帝动了真怒,忙招呼着一屋子的下人退下,最后识趣的关了门,屋内便只剩下羽帝和躺在床上的墨卿颜。
羽帝神色阴晴不定,缓步走到墨卿颜床边,却见墨卿颜已经坐起身,靠在了床边。
看见他也不过是唇边淡淡一笑,“臣让皇上看笑话了。”
羽帝愣了一下,眉目间狠厉之色更甚,“原来你早就醒了。”
墨卿颜苍白的面容下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凝着羽帝的眸子浅淡道,“皇上误会了,臣不过刚刚醒来。”
“哼,墨相,好一招苦肉计。”羽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盯着墨卿颜,“就这么不想让朕见到那个冀国大将军么?”
“皇上,此话从何说起?”墨卿颜仰着头,眸中还带着些许无辜,“臣御前失仪,是臣的过错,却从来不敢欺瞒皇上。”
“不敢欺瞒?”羽帝眯了眼睛,阴测测的俯下身来,伸手扣住了墨卿颜的脖颈,压低的声线中有种逼人的怒意,“那墨相敢不敢告诉朕,你郁结成疾的原因?太医说你忧思过重,你忧的是什么?思的,又是什么?你的心药究竟是什么?”
墨卿颜看着羽帝的眼睛,虽然羽帝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他却依旧平静如昔,“皇上问了臣这么多,臣是该先回答哪一个?”
羽帝手中稍稍用力,发狠道,“墨卿颜!在朕面前,你最好收起你的有恃无恐!”
墨卿颜强忍着窒息的感觉,直直的看着羽帝,唇角甚至绽开一抹浅笑,“皇上……第一次……在臣面前如此失态……”
羽帝紧咬的牙关咯吱作响,最后还是一甩手放开了墨卿颜,面容阴冷,“墨相,你最好不要忘了,朕永远是你的君。而你!永远是朕的臣!”
墨卿颜暗自顺了好几口气,听到这一句却忽然笑了,“皇上,那您最好也不要忘了,臣不是羽国人,如果您继续做一个明君,那么臣自然是愿意辅佐皇上。不然,我就算今时今日撂下这丞相的担子,怕也是没人拦得住我,不过后果嘛……”
羽帝有一瞬的怔忡,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墨卿颜理了理衣襟接着笑道,“但是,臣一直相信皇上是爱才惜才之人,断断不会因一时意气而至家国不顾的。皇上此乃明君之举,卿颜仰慕皇上圣明,遂愿效犬马之劳。”
羽帝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看着墨卿颜的眼中却反而冷静下来。静默片刻,羽帝才缓缓露出一抹不明喜怒的笑意,“没错,既然如此,卿最好把丞相这个位置坐稳一些,不然,卿最后一定会后悔的。”
羽帝说完这话,便拂袖离去,再不看墨卿颜一眼。
墨卿颜闭着眼睛靠在床沿,听得耳边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这才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老管家看皇上带着一群宫人怒意冲冲的出了门,不敢怠慢,送到门口,才急急忙忙折返回来。一开门,便见墨卿颜单手搁在额上,显然是疲倦到了极致。
“相爷……”老管家垂着手,轻叹一声,“一会沈太医熬了药给您送来,您就先歇一歇吧。”
墨卿颜沉默半晌,却忽然坐起身来,沙哑的声线里满是疲惫,“歇?如何歇?你也听见了吧?刚才皇上说,让我最好把丞相的位置坐稳一些呢。”他一边掀开棉被,一边作势就要下床,嘴里满是自嘲的笑意,“去把这几天我不在时积攒的公务拿来给我批吧,若再不勤奋些,只怕朝堂上谁参我一本,他便会将我革了职去了。”
老管家默然听完,只觉得酸楚莫名,却也只得点头应下,叹息着去取各处送来的公文。
然而刚走到门口,却是被一个小丫鬟撞个满怀,嘴里忙喝道,“是谁这么忙忙慌慌的!在相府做事,难道不懂规矩吗?”
小丫鬟心头一跳,忙跪下来,语气里都带上了哭腔,“顾总管,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可……可奴婢是有事要禀告相爷,这才……”
老管家本就心疼自家相爷,这会子听见一个小丫鬟都有事要烦劳相爷,不由得怒从心起,“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要过问相爷!相爷日理万机,哪里管得了你们后院的小事!”
老管家刚骂完,却听见屋内墨卿颜的声音淡淡传来,“是什么事?”
跪在屋外的小丫鬟听见墨卿颜的声音,眼中都放出了光彩,忙道,“相爷!是韩将军!韩将军刚才突然发起高烧,昏迷不醒了!”
老管家一皱眉,“韩将军发烧,该去找大夫,你却来找相爷哭诉……”
他话还未说完,墨卿颜却已是整理好了衣衫,抬手打断了他,“不必多言,跟我去一趟偏厢房。”
“相爷!”老管家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墨卿颜愈发削瘦的背影,只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