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正文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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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针，他们俩向正门走。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严若雪很确定那个拎着保温桶的背影是李蔷诗，她立刻追了过去。
果然是她。她现在完全没有过去的神采奕奕，整个人都有些萎靡，脸色蜡黄，双眼无神，衣服也皱巴巴的。李蔷诗看拽住她的人是严若雪后愣了一下，擦了擦脸，调整了下情绪：“小雪你怎么在这？”说完反应过来了，“哦对，娇娇告诉我了，你怎么样，好些了么？”
“我扎了两针就好了，倒是你，发生什么事了吗？从上学期开始你整个人状态就不对，到底怎么了？”严若雪有些焦急。
“没什么，我妈生了点病。”
严若雪看出她的隐瞒，从她失神的眼睛中更感受到一种无助。她认真地看着李蔷诗：“诗诗，即使一个人再坚强、再独立、能力再强，她也不可能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有时候一个人扛扛得越多越痛苦，会把自己逼向死角。别人帮你并不会贬低什么，她只是想让你喘口气。”
李蔷诗愣愣的，眼中渐渐流出了泪，无声的，压抑的。她感觉自己心中的某个闸失灵了，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抱着严若雪，轻轻地啜泣。
严若雪扶着李蔷诗坐到一处偏僻的长椅上，又发了短信让韩彻先走，听着李蔷诗的哭声，默默无言。
李蔷诗边哭边无力地重复着：我能怎么办呢，没有人会帮我。所有的人都转过身……什么都没了，爸爸没了，妈妈也要没了。我没有钱，没有钱救妈……怎么办，怎么办……
严若雪大概明白了：“是不是阿姨生病了，钱不够？差多少，我们一起想办法。”
李蔷诗听到严若雪提到“钱”字如梦初醒，她红着脸摆手：“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严若雪打断她：“诗诗到底差多少钱。”
“我……我妈她要化疗……差8000，我实在凑不出来了。我们家亲戚自从我爸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理我……”
严若雪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样子，很心疼。钱，居然让那么要强的人哭成这个样子。她翻包拿出一张卡递过去：“这是我的私房钱，里面现在有3000，我还有5000在网银里，是我妈给我拿的买电脑的钱，不过我一直都没有看好的，过一会儿我把钱转过来，你先拿去用。”
李蔷诗连忙推脱：“不行，不行。”她知道，严若雪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8000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不算小数，而且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得起，能不能还得清。
严若雪当然知道她的想法。“这个时候孰轻孰重你应该更清楚，再说，这钱你是一定得还的，不管用多长时间，你都得还我。”结尾她语调上扬想减轻李的心理压力。
李蔷诗捏紧了手，很长时间，最后收下了。“谢谢你，小雪。”她的嘴唇在颤抖。
“小雪，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她咬了嘴唇。
“我一定谁也不说。”她知道她的顾虑。
看着李蔷诗去送饭了，严若雪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把情况告诉了妈妈，妈妈二话没说，打进了5000块钱。
严若雪没想到李蔷诗会让她晚上住进她家。
这是一个让人感觉寂寞的房子，虽然曾经的温馨还在。陈旧的又别有味道的家具，杂七杂八的零零碎碎，柜子上那张三口之家的合影……都似乎在述说一个普通家庭的日常生活。但那照片中的男人严若雪从来没听李蔷诗谈过，那照片中的女人变成了她白天见过的那个脸色苍白，含胸驼背的病人……清冷的月光将这一切都隔了一层雾气，仿佛那都不是身边的熟悉的人，一切都飘着冷清的味道。
严若雪的陪伴让李蔷诗感受到温暖，这房子好像好久都没这么暖和过了，连月光都变得柔美了。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又觉得有了一个支撑，让她不再苦苦地熬着。
她们俩靠在冲着窗子的沙发那，在月光中，严若雪似乎看不清李蔷诗的表情，而她讲的故事也仿佛是别人的，与这个讲述者没有太大关系。
“我爸爸是跑长途的，很能挣，也经常不在家。我妈身体虽然不好，但特别关心我爸，对我反倒是放任自流。我那时候也是没心没肺，虽然闯祸但总能避开找家长的环节，所以更为所欲为。”她轻笑了一下。
“那时候初三吧，我们班转来一个男生，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眼睛中总是有一种我们猜不透的成熟感。他是个坏男孩，什么坏事儿都干，打架，逃课，抽烟，他吐烟圈的样子特别帅，什么电影里的男主角都比不上。我那个时候疯狂地迷恋他，他在耳骨上扎耳钉我也去，他去酒吧我化了浓妆打扮得自认为很漂亮也跟着去，他抽烟我也学，他去打架，我也去跟着打……像个疯子一样，不过他接纳了我，此后我们俩更是无所不干，所有的坏事儿都干尽了。我妈发现了我的问题，她想制止已经晚了，后来学校疯传我跟他同居打胎的瞎话，把我爸招了过来，可那时候谁也管不了我了，我比脱缰的马还疯。”
“然后，我爸出了车祸，我爸开车一向很稳，怎么也想不到出了这种事。后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爸那段时间整天为我的事儿操心，所以才分心出了车祸……”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地掉了下来。严若雪心里也很堵，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搂着那哭的人。
“因为车祸我们家摊了官司，我妈跑上跑下找关系疏通，打听到原来他爸爸负责这个，我甩了书包就去他家找他。”她渐渐恢复平静，眼中带着一种冷漠。“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妈妈用鼻子哼出的笑声，像一把刀，直直插进我心里。而他连面都没出。太荒唐了，那时候太荒唐了……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连学都不去了，整天不知道在哪游荡，像孤魂野鬼，看谁不顺眼就给谁两脚。你说奇不奇怪，我再打架的时候再也没看到过他……”
“有一天我跟两个女生打了起来，有时候女人要比男人凶猛得多，她们抓伤了我的脸。我乌蓬垢面地回了家，那是我爸出事以后我第一次跟我妈打照面，她看着我，二话不说给了我一巴掌，我哭了，她也哭了，她说我们家不能一下子少两个。我好像被她打醒了一般，拼命地学习，考上了高中，考上了这所大学，让所有人意想不到。”
“自从我爸出事后我们家的家底就被掏空了，高中毕业我想着法儿的挣钱，想怎么能有好多好多钱，让我妈不在为我操心，结果……”她用抱枕捂住了脸，再也说不出话。
“我觉得阿姨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度过了这关，你们就能走阳关大道了……”严若雪发现所有的安慰都是如此苍白，她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李蔷诗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我早就做好了准备，这种病连伟人得了都治不好，更何况我们小老百姓，无论结局怎样，尽我最大努力，不留遗憾。”
她过分的理性与成熟让严若雪更揪心，她紧紧地搂住李蔷诗。她们两个无声地哭了。
李蔷诗又让严若雪陪了几天，给她讲了一些以前的趣事儿，对某个人、某段时间再决口不提，她给她看她家的相册，那一切都充满了家的温暖，拿起相册的时候，一个本子掉了出来，原来是她爸妈的结婚登记本，夹在相册里掉了。严若雪帮忙捡起来，那照片上的人更年轻，带着一种朝气。她轻轻拍了拍本子，又抚摸了一下照片，忽然她觉得这本子纸夹得不平，叫了李蔷诗弄一弄，才发现纸和皮之间居然夹了东西，是一张存折，5万，存款人是李蔷诗的妈妈。这太让人意外了，李蔷诗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她妈愣了一下，随即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可能是你爸当年藏的私房钱。”
这张意外的惊喜给这个清冷的家庭带来了一丝温暖，一丝光明，让所有人都喘了口气。李蔷诗得到钱后坚决要还钱给严若雪，严若雪立刻拒绝：“现在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你先用着吧，等阿姨康复后你再还钱给我。”
但李蔷诗的妈妈并没有挨过那积满雪的冬季。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正文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