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撰事·寻》渢宸

1、事件之初

　　初夏的夜晚是人生中最惬意的时间，既不太阴冷也不太闷热。尤其是在微风吹拂的夜晚坐在一家人声鼎沸的面馆门口，独自倚靠着门框，双脚翘在桌上摇晃着，眼睛默默的观望着门内吃得很“热情”的人们，心中温暖得很。要是偶尔再有微风轻撩衣摆，微舞发丝…啊，怎“惬意”二字了得！但是……
　　唉，世上总是有不懂得欣赏的人。
　　“他老子的！！你这死丫头，又到我这儿来插科打诨！！没一点儿学生丫头的样子！快滚回家去！！”
　　啊呀，别看店老板都四十好几了，还是底气十足，犹有当年吼遍天下无敌手的架势啊。听说他当时穷凶极恶的没人敢招惹，曾经“风光”一时。可后来被一个更厉害的“河东狮”收了房去了，就此淡出“江湖”……
　　我暗笑了下，收回脚有气无力地说：“吃面。”老板瞪了我一眼，就旋风般的转回厨房去了。
　　说真的，我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唉，想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跟家里闹翻了，却采用了我绝对会后悔的策略——绝食。结果就是别人吃着我看着，难道这就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吗！！这三天没把我呕死。人家扶着墙，我也扶着墙。只不过人家是吃撑了，用不上力气走路，生怕一个用力就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而我是饿得没力气走路，想吐都没得吐，就怕吐出酸水来会更饿。
　　「哦，老板大人，希望您给我的面能大碗一点。」（这是我这辈子最虔诚的一回了。）
　　不过，显然老板大人没有听见我心中的呼唤。
　　吃完，老板就把我扔了出去，一边还嚷嚷着好好学习，别瞎混之类的话。虽然态度很臭，但我知道他很关心我。这里的街坊都很热心。只是他们都不擅长表达。
　　我在外面慢慢悠悠的走着，想着要不要现在回家，还是先闲逛一下，免得看见家里的那几张臭脸。
　　到目前为止，我都认为这只会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极普通的夜晚。然后自然而然的作出了一个在平常看来极普通，但是那时却糟糕透顶的决定。或许，最初的一切只是让我觉得有点恶趣味。

　　我有一个坏毛病，就是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到处乱走。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哪里陌生往哪里走，直到把自己弄迷路了，再费尽心机的找回家的路。等到我终于成功归来，心情就会格外的好，这时候，一切就都不重要了。这大概就是兵行险招吧，至今都很有效果。
　　天空渐进墨色，街上的行人也逐渐稀少。我慢慢悠悠的晃在一个陌生得紧的小巷子里，漫不经心的张望着四周。黄昏的雨水浇得路面水迹斑斑，反射出的月光使地面比天空更明亮。巷子的路面一派凌乱，随处可见的垃圾散发着酸腐的气味，垃圾旁的身影是夜间出行的那种特定生物。月光清晰的照射出它们的身影，我甚至还能分辨出它们背上因污水而粘连在一起的毛。我看着它们，不由得汗毛直树。就在这时候，背后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大动静，我吓得一激灵，猛地回过身，发现竟是一个流浪汉，衣衫褴褛，好像还喝了酒的样子,摇摇摆摆得站不稳当。不知道是他喝得醉眼朦胧，还是太过淡定，看我的眼神好像是我本就该在那里的样子，然后继续噼里啪啦的翻找着垃圾。
　　「也许是来的时候太过注意路面的积水而忽略了吧。」
　　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本来还异想天开的以为是什么超大型鼠类生物呢。听那动静我可不确定我能打得过它，说不定在转身看见它的一瞬间就要口吐白沫了吧。
　　「真是丢脸啊… ～ …」
　　我该往哪儿走才能出去呀？要不要问问这个流浪汉？他不会抢劫吧！… … ˉ—ˉ‖嘁！人家好像都不想看见我的样子，怎么会抢劫我。但是还是不得不防啊，毕竟我跟他又不熟，人家抢劫我也没什么觉得内疚的。而且据说光脚的和穿鞋的，在力气上是有很大差别的。
　　「唉～还是自己老实往前走吧，别麻烦人家了。先走出这个破巷子再说吧。」
　　就在我回身的那一瞬间，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自背脊升起。我下意识的又回过了头。那个流浪汉已经不在了，巷子里空荡冷寂的吓人。好像那个流浪汉从来不曾出现过，一切都是好好的。但是，我觉得，事情已经变得不同了。在那个流浪汉刚才站的位置上，有一滩血。暗红色的血液在月光下反出清冷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我用力吞咽着口水，慢慢的转过身，扭扭脖子，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强装镇定的向前走。可是，感觉还是很遭，而且越来越糟。刚开始我还能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你看错了……你想太多了……但是，当走过了一条长长的直道，来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我想我不得不面对了。
　　三条路延伸至不同的方向，没有一点灯光，连月光都只是零星的撒了一点。通道里漆黑一片，我甚至看不清两米以外的东西。背后的感觉仍然很强烈，冰冻着我的神经。我猛地回过了身，看着刚刚走过的那条路——最亮的一条路。
　　「看来我不是神经病。那么是老天爷发神经了。ˇ＿ˇ＃ 」
　　在我前面几米开外的是一片黑压压的鼠群，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透着一种饥饿贪婪的眼神――我在它们看来不过是一道自己送上门的食物而已。大批大批的老鼠还在不断地聚集，放眼望去，整条路都有黑色的斑块在游移，逐渐遮挡住积水反射出来的光。路面逐渐被黑暗所笼罩，只剩下近旁的几只路灯可以照明。
　　「老鼠很反常。」
　　我这样说并不仅仅因为它们把我看成食物。还因为，它们明明饥饿得要崩溃了，却还在强忍着什么，一边看着我一边不住的颤抖。真是生动的叙述啊，老鼠还会忍耐？但是为什么不动作呢？难道它们在等待最终BOSS的出场？还是……
　　啊！难道他们都是基督徒，用餐前要向上帝祷告？
　　「哦，感谢主赐予我丰盛的食物，阿门。」

　　（后来，我把事情讲给“恋童癖”那个小鬼听，他说我肯定是被吓疯了，要不在那种时候怎么还尽想些有的没有的东西。但是……
　　有的理论在任何事件、任何时间中都是适用的，就是物极必反。当隐藏的恐惧真实地出现了的时候，反而变得镇定了下来。而且就算它们吃我，也只是疼一下。反正会疼到不疼嘛。事情如果有转机，你现在怕也没有用，如果没有，那还说什么。）

　　就在我神游太虚的时候，脚下传来了一阵规律的震动，墙壁上被震落下来的泥土和飞扬的灰尘告诉我什么是真实。我隔着灰尘和老鼠们彼此对望着，它们炫耀似的向我呲出了尖牙，昏黄的颜色，还有点血迹斑斑。这时候，灰尘垒砌的屏障后面渐渐显露出一具肥硕的身体，在万鼠簇拥下摇摇摆摆得来到了台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超大型鼠类”吗！它那肥硕的身躯把巷口整个都堵住了，肮脏的硬毛纠结在一起，腐臭的污水顺着毛流了下来，从它的脚边蜿蜿蜒蜒得流到了我眼前。它的视线从我的头顶落到了我身上，专注而又带着轻蔑。但是这种眼神已经丝毫不能引起我的怒火了，如果你也一天到晚被家里的蟑螂瞧不起的话。你们别不相信，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能感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知道，这只老鼠对于我的轻蔑是真真切切的，而且还有种想杀我而后快的冲动。但是它也在隐忍。为什么呢？……这值得研究。
　　就在我研究它的眼神的时候，它竟然开口说话了！！
　　“吼……！你是谁？？！”它的声音中掺杂着一种隆隆的吼声，听不太真切。
　　“……”「好……好神奇！！我要回家看看小强会不会说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
　　“……”「再多说一点！！你是我生命的里程碑！！」
　　“吼……！”
　　“……”「怎么不说了？」我想我现在是成目光呆滞的花痴状。
　　“吼……！你再不说我就撕裂你！！！吼……你是不是死猫的人！！”
　　哦，好吧好吧。我说……什么？死猫？啊呀，难回答了！猫和鼠是死对头，我应该回答不是。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发小。可是如果说不是，那我是什么？食物。
　　恶……老鼠身上的污水流到了我的脚边，刺鼻的味道呛得我说不出话来。我不着痕迹的往旁边一闪，躲过汩汩流来的恶臭液体。我的五官纠结在一起，面露厌恶的神色。
　　“吼……！那你是谁！！”
　　“……”「咦？」老天保佑我啊！但是那只肥鼠好像不耐烦了。怎么办？顺其自然？会不会死得更快？还是乱说一气吧。
　　“那个……我不是死猫的人。其实……我……是……死狗派来监视死猫的！所以我经过了贵老大的地盘，打扰了……我先走了……这样才好监视那只死猫啊。呵呵……”「妈的。我干嘛在一只老鼠面前说什么死猫死狗的！」都疯了！！
　　“吼……！”
　　死肥鼠的小眼睛眯缝了起来。我只感觉脖子后头一阵凉意。「有杀气！」我习惯性的扭了一下脖子。只听那位大鼠低哼了一声，小鼠们纷纷从肥鼠身边挤了出来，背脊上拱，毛像刺猬一样的炸开，唾液从嘴角成丝状的垂下，正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前方。
　　「完了。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走。」怎么办啊……
　　就在我冥思苦想之际，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靠近。随着它的接近，鼠群正慢慢的后退着。我没有回身，因为我感觉不到背后有杀气。那么就是友好的了！
　　一条纤细的黑色身影从我身边慢慢踱出，一身光滑没有杂色的黑毛闪耀着光泽，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黑猫。它优雅的端坐在我面前，炯炯的目光注视着那只大肥鼠，然后一声声满是威胁却很轻柔的猫叫响彻在小巷子里。
　　我不知道后来怎么了，我只是不由自主地看着它的黑色皮毛，感觉它身上闪烁的光泽无限放大，变成了夕阳一般的颜色。

　　“跟随星辰的步伐，迎接黎明。
　　在夕阳的光辉中，我们相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