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第四十四章 ...

  •   夜。无星也无月。
      丑时末。
      人已入眠。
      这是一个人一天中最最疲倦,防备最弱的时候。
      火把像狼的眼睛,在浓黑的夜色中稀稀疏疏地亮着,火光微暗,十几个守卫,每个看起来都已有些昏昏欲睡。
      他们身后,便是地窖的入口。
      这地窖中关着什么样的人想必他们已很清楚,然而他们的防备看起来依旧松懈。
      这是为什么呢?
      七夜藏身在一大片浓密的灌木丛里,透过枝叶的缝隙往外张望,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当然,他还没傻到真的就这样闯过去。
      易辰霜身上和脱下来的衣服里都没有发现令牌一类的东西,难道说是口令?
      就算进的去,现在里面是八个人,他也绝不能对十夜以外的人暴露自己。
      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突然,真的很想见那人一面。
      原本以为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见的人。
      他在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右肩上有什么东西,沉沉的。
      回头一看,竟赫然是一只冰凉惨白的手!
      他突地回头,这一回不要紧,简直当即吓得三魂去了两魂,一张惨白的脸就在他身后不到三寸的地方,脸下方一片血红!
      就在他惊呼出声前,那只手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是我。”那张脸上的嘴突然动了起来。
      七夜听得他的声音,定睛一看,惊道:“吴玠?!”。
      身后的赫然竟是吴玠!
      借着远处的火光,他才发现那一片血红其实是吴玠的衣服。
      四更天,穿着件大红袍子躲在灌木丛里?若不是他向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简直会被活活吓死!
      “你怎么在这里?”七夜回过神来,一头一脸的冷汗。
      吴玠不作声。半晌,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七夜支支吾吾,“晚上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听说这里关了些很重要的人……一时好奇……”
      这实在是一个糟得不能再糟的说法,然而吴玠竟似是相信了,没有再追问。
      两人就这样呆在灌木丛中,一言不发。
      半晌,七夜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道:“你出来……秋教主不知道?”
      吴玠看了他一眼,道:“我给他吃了‘七日醉’。”
      “七日醉?是什么?”七夜道。
      “一种很厉害的迷药。”吴玠道。
      他偷偷给秋红月服了迷药,自己却跑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七夜心里想着,嘴上当然不会问出口。
      没想到吴玠却突然冷声道:“我来杀人。”
      “杀人?杀谁?”七夜心突地一跳。
      “杀那八个人。”吴玠却似十分镇定,“他们现在被金绞丝所缚,我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你进的去地窖?”七夜道。
      “进不去。”吴玠道,“现在只有三个人能进去。”
      七夜略一思索,道:“是秋教主,柳庄主,还有……我们城主。”
      吴玠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却似只是嘴巴咧了咧,眼中并无笑意,在这样的夜里看起来,忽令人有些脊后发凉。他道:“你们城主?难道他不是当你是媳妇么?”
      七夜也咧咧嘴,道:“开玩笑的话,怎么能当真,再说我明明是男的。”
      吴玠突然板起脸,道:“谁说他是开玩笑,我怎么看他认真得很?!”
      七夜看他,吴玠厉声道:“他真心实意对你,你却从没放在心上,你说,你这样可对的起他?!”
      七夜一头雾水,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道:“我……”
      吴玠却突然打断他,道:“开玩笑的。”边说便又笑了起来。
      七夜愣了。
      “你……没事吧?”好半晌,他才道。
      吴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道:“我明明知道现在只有三个人能进地窖,为何还要来?”
      “……为什么?”
      吴玠道:“因为——把那些守卫干掉不就可以了。”
      他又道:“可是我知道,这群人中有两个人是很难被干掉的。”
      “谁?”七夜道。
      吴玠指了指远处火把边两个黑衣人。七夜一望,一个盘腿而坐,高颧深腮,干瘪枯瘦,另一个恰恰相反,虎背熊腰,身长几有八尺,斜斜靠在一根竹竿上,。
      “坐着的那个,是‘阎王针’诸葛仙,站着的那个,是‘夺命十二剑’李姥姥。”
      “李姥姥?”七夜看了看那个虎背熊腰,满脸胡茬的大汉,简直哭笑不得:“李姥姥难道不是女人?”
      吴玠道:“谁说姥姥就一定是女的。媳妇都不一定是女的了,姥姥又为何一定得是女的。”
      七夜脸倏地红了。
      吴玠又道:“秋红月很信任他们,你该知道,他们俱都已算是一流高手了。”
      “所以你才呆在这里,迟迟不出手。”七夜道。
      吴玠道:“我已想出办法对付他们了。”
      “什么?”
      “风。”
      “风?”
      吴玠道:“你没发现风是从这里往他们那里吹的么?我若在风中布毒,他们岂非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自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无色无嗅‘九品红’,可是对付他们这种人的好货,我花了一个月才从秋红月那里弄来的。”
      七夜看他一眼,没作声。
      “你是不是在想,我既然已经准备周到,为何还不动手。”吴玠道。
      “为何?”七夜道。
      “因为——”吴玠道,“我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杀人难道还要觉得有意思时才动手?
      夜风从灌木丛的缝隙里穿过,也穿过他们单薄的衣衫。
      “就算杀了他们,又能怎样。”吴玠淡淡道。
      七夜道:“你能想开就最好,冤冤相报何时了。”
      无论怎样,杀人总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吴玠道:“秋红月答应我等换到子午聚魂丹就对付他们——你知道为了这个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什么?”
      “我要呆在他身边,伺候他十年。”吴玠道。
      七夜不作声了。十年青春对一个人,有时比十万两黄金还珍贵一百倍。
      吴玠道:“我卖了自己替他们报仇,可笑他们根本不承认我是吴家的子孙。”他转过头,看着七夜,道:“我的生母是个窑姐,窑姐你懂么?”
      “七岁前我娘总跟我说爹早已死了,直到她重病离世前,托一个熟人将我送到吴家,吴秭归不敢让他老婆知道,便将我给了管家,说是管家的养子,在家里当个小厮。有时他偷偷摸摸来看我,送点吃的穿的给我,让管家教我识几个字,却不让我练武,那时我虽觉得他惧内很窝囊,但以为他总还是想着我的。”
      “直到我十五岁,有一天吴门来客了,我跟其他小厮一打听,是宋州离情阁皇甫世家的人,离情阁轻功身法独步武林,我便很想去见识见识,一见便见到了皇甫雨楼。”
      皇甫雨楼正是离情阁主。
      “后来晚上的时候,爹突然来看我,跟我说今晚换一个地方睡。”
      “为了几宗跟离情阁的买卖,他就卖了他儿子。”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离情阁,金风堂,无意堡,他就这样把他的儿子送来送去,后来我索性不在吴家住了,到外面四处闯荡,见到有用的主儿就靠,替他打听消息,接买卖。吴门近几年的发展,我可是功不可没。”
      七夜看了他一眼,他的面色很白,眉目如画,一双眼梢微吊的眼,依旧像初识时那样,令人觉到几分惊心的妩媚。他说着这些,神色坦然,没有任何不自在,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可是一直到他死,吴门家谱上依旧没有我的名字。”他道,“你说,我现在这样,有什么意思,究竟是图什么?”
      七夜道:“不论怎样,你总是他的儿子,也不论吴家人认不认你,你心里总当那个地方是家的。”
      “是么?”吴玠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原来是为这才要报仇么?”他顿了顿,又道:“谁知道,别忘了我娘是做什么营生的,她说是吴秭归的儿子就一定是了?谁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该姓吴。”
      “别这样说你娘。”七夜道。
      “你说,人生岂非本就很没意思?”吴玠道。
      七夜望了望天,道:“有时想想,是挺没意思。”

      四更天。
      屋内已无灯火,只熏香的气味似有似无。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
      身旁忽有一阵微风吹过。
      门窗都已合上,哪里来的风呢?
      他依旧闭着眼,淡淡开口道:“你来了。”
      黑暗中忽有一个声音接口道:“我来了。”
      他道:“我知道你手脚一向很快,不过没想到竟有这么快。”
      那人笑了一声,道:“你家宝贝好像出去做坏事了。”
      秋红月轻哼道:“量他也不敢。”
      那人道:“无论谁总不能阻碍你得到子午聚魂丹,他也不能。”
      秋红月道:“没错。”
      那人道:“我呢?”
      秋红月道:“你更不能。”
      姬恨花笑了,道:“可惜这次偏偏我就能了。”
      秋红月道:“哦?为什么?”
      姬恨花道:“因为——子午聚魂丹并不在我手上。”
      秋红月道:“为什么?”
      姬恨花道:“因为玉泠侯死了。”
      秋红月倏地睁开了眼,道:“什么时候的事?”
      姬恨花道:“大约已有半年。”
      秋红月道:“既如此,怎地一点风声也没有?”
      姬恨花道:“因为这半年来,一直有一个人在假扮他。”
      秋红月道:“你。”
      姬恨花笑而不答。
      一个人同另一个人相处了近十年,要假扮他自然已不是件难事。
      秋红月道:“玉泠侯的死同子午聚魂丹有什么关系?”
      姬恨花道:“子午聚魂丹已给他陪葬,你说有没有关系?”
      秋红月不作声了。半晌,道:“现在全天下知道这件事的大概只有你一人。”
      姬恨花道:“应该是的。”
      秋红月道:“既如此,你本可以弄一颗假的聚魂丹来骗我。”
      姬恨花道:“没错。”
      秋红月道:“但你却没有这么做。”
      姬恨花道:“没错。”
      秋红月道:“为什么?”
      姬恨花道:“因为我什么人都骗,就是不骗老朋友。”
      秋红月道:“你既已当我是老朋友,真心实意对我,我若还插手此事,拿那八只小崽子来威胁你,岂非既不够朋友又无耻得很?”
      姬恨花笑道:“好像的确是这样。”
      秋红月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果真是只老狐狸。”他边说便坐起身,像是想替老朋友倒杯茶,他的右手已抚上茶壶,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左手已似闪电般击出!
      就在同时,姬恨花已抓起案上的一本书,出手如风,一招“月移星换”——这一招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然而他的手一出,秋红月的掌势已被他的内力逼得移偏了三寸!说时迟那时快,秋红月似是早已知道他要出这一招,左手招式未尽,右手已疾风般划出,一个“金轮破日”急刺他脐下三寸关元穴!
      他的手刚到,书竟也已到,姬恨花的身子却已突地偏了三尺,秋红月的手堪堪就要打到书上,然而就在离书半分不到时竟生生收了回来,一个返身已向侧边的衣架劈出,竟将衣架立时击得粉碎!
      两人过这几招,几乎就在眨眼间,变招之快,间不容发!
      秋红月立定了,拿起案上的茶壶喝茶,眯了眯眼睛,道:“你的武功好像不该这么糟糕的。”
      姬恨花看他,面上笑容还在,胸口却已在剧烈起伏,他喘了几下,忽然咳嗽起来。
      秋红月道:“你受伤了?”
      姬恨花道:“不是受伤,是中毒。”
      秋红月道:“什么毒?”
      姬恨花道:“不知道。”
      秋红月道:“不知道?”
      姬恨花苦笑道:“因为我中的并不是一种毒,而是好几种,而且连我自己也已不清楚究竟是哪几种毒。”
      秋红月道:“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姬恨花道:“准备去弄一样东西。”
      秋红月道:“什么东西?”
      姬恨花道:“无妄无真宝箓。”
      秋红月面色突已变了:“难道天下真有这本秘笈?”
      姬恨花道:“是。”
      秋红月道:“你怎么知道?”
      姬恨花道:“因为我已亲眼见过。”
      秋红月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姬恨花道:“现在唯有其中的‘无清无净大洗髓诀’才能彻底替我清毒。”
      秋红月道:“连子午聚魂丹也没有用?”
      姬恨花道:“没有。子午聚魂丹至多只能同时解两种毒,而且并不像传说的那样夸张能起死回生。何况现下我的内力也已乱成一团,大洗髓诀亦能将内力净化至至纯至清境界。”
      秋红月道:“宝箓中当然不仅仅有大洗髓诀。”
      姬恨花笑了一下,道:“对。”
      秋红月道:“那么那本宝箓究竟在哪里?”
      姬恨花道:“我现下还不能确定。”
      秋红月看了他一眼,姬恨花道:“这次还要麻烦老朋友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姬恨花道:“当然是我家那几只小崽子。我看易辰霜和柳若水那两个小子也不想轻易得罪你,想必已合计好将人交给你换丹药,到时你就将计就计。当然我也不会让他们吃亏,你尽可将我的底细告诉他们——不过中毒的事就免了。那套青金器我可以折成银两还给他——当然是按他买来的价钱给。”
      秋红月道:“你不但是只老狐狸,还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姬恨花笑起来。
      秋红月道:“你不怕我坏你事。”
      姬恨花道:“你会么?”
      秋红月笑了一下。姬恨花已转身出了门,又突然回头道:“另一颗聚魂丹其实我已有些线索,等我确定后就飞鸽传书给你。”
      秋红月突然道:“究竟是谁把你弄成这样?”
      姬恨花道:“玉泠侯。”
      秋红月道:“他不是很喜欢你么。”
      姬恨花笑了一下,没有作声,合上门,离开了。

      长夜渐渐过去。
      天边已露鱼肚白,清晨的风拂面而来,混着江南草木的清香。
      江南的风,果真也同其他地方不同,清新,湿润,而又温和。
      今日已是六月初一。
      易辰霜和柳若水站在渡口边,看秋红月和吴玠上了船。
      吴玠没有作声,那天开始他便像吃了哑药,一句话也没再说过,整个人也像三魂去了两魂,神情恹恹,满面倦容,像是个劳累了一辈子的庄稼汉,现在想好好歇息了。秋红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岸上两人,便吩咐启程。
      船渐渐远了,天色也越来越亮。
      易辰霜看了眼柳若水,道:“你后悔了?”
      柳若水摇摇扇子:“谁说的?”
      易辰霜道:“你的眼睛说的。”
      柳若水回头看他,哼了一声。
      半晌又道:“那你想怎样,想杀人?”
      易辰霜道:“我从来也不杀人,也不喜欢杀人。”
      柳若水道:“难道我就喜欢?”
      易辰霜道:“不过就这样放了他们,岂非太便宜了。”
      柳若水道:“那你要我怎样,就地起八个大木桩把他们钉起来,再叫所有同他们有仇的人来杀他们?”
      易辰霜不作声了。
      不论是被杀还是杀人,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复仇当然更不是。
      名利权势,恩怨情仇,世间万事皆因此而起,忙忙碌碌,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如果早知道这个结局,是否就会罢手了呢?
      恐怕并不会。
      这就是人。
      这就是人间。
      易辰霜转身回到马车,七夜和易恩在那里等他,他上前握住七夜的手,拍了拍易恩的肩。人世间总是有一些东西,即便是再孤独再冷酷的人也无法完全舍弃,你并不常常需要它,但你只要一想到它还在,就永远不会失去希望。
      尤其在这样一个静而空的清晨。
      七夜伸手替他理了理前额的发丝,真像是他的媳妇似的,道:“该走了。”
      “嗯。”易辰霜点头。
      六月六。天贶节。
      这天一大早,易辰霜便和易恩去了郊外踏雪城名下的乘风马场,七夜原本也是要去的,却被南宫灵缠住要去逛早市,早市也无非就是那些东西,不过对南宫灵这样的大小姐,当然新鲜有趣得很。
      她不但逛集市,还常常拐进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巷子,偷偷观察市井人家的生活,也不知有什么好看,七夜一不注意,她就不见了,他正着急,她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逛了半天,七夜简直比她还累。
      现在,南宫灵终于在一家酒楼一屁股坐定下来,活像个大老板,一口气叫了一二十个菜,一大坛酒,七夜简直看得目瞪口呆,道:“你吃得完吗?”
      “你看我吃不吃得完。”南宫灵道。
      酒是老板自家酿的黄酒,鲜甜醇厚,来来往往的江湖客总喜欢到这里喝上几碗,歇歇腿,顺便说说闲话——常常行走江湖,别的没有,闲话总是有的。
      因此,七夜和南宫灵便听到左侧一个大汉道:“真是他奶奶的晦气,前几日刚到杭州,就听说无梦山庄的悬赏已全都撤回了。”
      另一人道:“难不成你还想抓到那些人去领赏?”
      又一个人道:“就凭你,我看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被干掉了!”说着已笑了起来。
      先前那大汉道:“你说什么?!”
      第二个人道:“他说的没错,你知道他们前后都干掉了些什么人?”
      “什么人?”
      “‘星罗棋布阵’知不知道?乾州吴门,上下一百多口,好家伙,一夕灭门!”
      “青河镖局二十三人,点苍音尘道长座下大弟子徐子通,‘多情索’皇甫昶,难道你的武功比他们高?”
      “他们也死了?!”
      “不但死了,连骨头也不剩。”
      “‘龙泉剑’张有穷,‘落雁弓’李飞鱼也是死在他们手上。”
      “什么?!”
      “看来你的消息实在很不灵通。还有两个人,说出来你更要吓一跳。”
      “谁?”
      “黄河双鬼。”
      那大汉果然吓了一跳,“那两只老鬼?!”
      “这些天大概全天下走江湖的人都已知道了‘拂夜宫’这个组织,你竟然不知道?!”
      “拂夜宫?”
      “没错。那些人就是这个组织的人。”
      “据说这个宫中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狂魔,烧抢掳掠,无恶不作,看到谁不顺眼就杀,你小心点,要是你刚刚的话传到他们耳朵里,你可要倒霉了!”
      “有这么厉害?”
      “比你想到的还厉害一百倍!”
      南宫灵看了七夜一眼,道:“才几天,消息已传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七夜道:“江湖中的消息,原本就传得很快。”
      尤其这消息是无梦山庄发布的。
      南宫灵道:“看起来最近江湖中最出风头的就是拂夜宫了。”
      七夜苦笑道:“这种风头要是给你出你要不要?”
      “不要。”南宫灵吐吐舌头,“无梦山庄的悬赏是撤回了,不过点苍和青河镖局的悬赏已在黑市挂牌,那些人的画像也已全部张贴出来,不过看样子已没有人敢去动他们。”
      “岂止不敢动,简直躲还来不及。”七夜道。
      “不过江湖中卧虎藏龙,未必没有人敢对付他们。”南宫灵撇嘴道。
      七夜笑了笑,没有作声。
      又吃了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阵阵敲锣打鼓的声响,混着噼啪的爆竹声,喜气洋洋的唢呐声,众人往外一看,原来是一对迎亲的队伍,新郎倌身着大红喜服,骑一匹高头大马,不时回头看身后的大红花轿。
      酒楼老板惊讶地指着新郎倌,高声叫道:“王二麻子?!是王二麻子!”
      七夜和南宫灵探头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新郎倌满脸麻子,两只眼睛耷拉着,看来少说也有四五十岁,太阳穴上还贴一张狗皮膏药,正向街坊频频作揖。
      “开玩笑吧?王二麻子也取得到老婆?!”有人道。
      “怎么娶不到,不但娶到了,听说还是个大美人!”又有人道。
      “不会吧?他娶大美人?!那我岂不是要娶天下第一大美人?!”
      众人议论着,纷纷跑到外面看热闹,南宫灵的好奇心也被钓起来了,拉着七夜出了酒楼。
      街上却已是水泄不通,人潮涌动,跟着那迎亲的队伍,朝一条小巷涌去。
      “你们这是去哪儿?”南宫灵问一边的青衣汉子,那汉子道:“废话,当然是去吃喜酒啦,王二麻子娶了那么漂亮的老婆,请街坊喝几杯水酒不过分吧。”说着一手抓过七夜,一手拽着南宫灵,道:“大姑娘小伙子一起去啊,一起去喝几杯,凑凑热闹!”
      南宫灵和七夜当然不想喝什么喜酒,然而无奈此时四周已经是人挤人,想挤出去也困难,那大汉又恁地热情,好像娶了美娇娘的不是王二麻子而是他自己。
      两个人被人潮推着,左拐右拐,右拐左拐,终于到了小巷尽头一户人家,一个满脸喜气的老头在门口接待客人,看到青衣汉子,急忙上前道:“哟,这不是胡老三,快进快进,你的位子早备下了,这两位是谁,好俊的姑娘后生,快,一起进,一起进!”
      老头子刚说完,就不知从哪儿冒出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一边一个,架住七夜和南宫灵,就把两人往里带,那火烧火燎的样子不像办喜酒,倒像是打仗。
      “我们只是路过……”七夜道。
      “不管走过路过,总之你今天来了就得喝一杯,别说你,皇帝老子来了也得喝一杯。”老头子笑眯眯道。
      七夜只听说过强买强卖,还没听说过有强逼人吃喜酒的。
      然而他还没说完,那人已将他带进了屋,左拐右拐,右拐左拐,屋子是典型的江南民居,有很多乌漆麻黑的小道,七夜听外面喧闹的人声渐渐远了,道:“这是去哪儿?”
      “外面客满了,里面有加座。”那人道。
      不多时,那人停了下来,一伸手,便听得吱呀一声门响,像是到了一间屋子前,那人将他往里一推,自己倏地闪身出去了,接着是“砰”的关门声。
      屋子空空的,一团漆黑,既没有喜筵,也没有客人。
      这是什么地方?
      忽然,屋子中间出现了一点光。
      是油灯。
      灯火摇摇曳曳,将屋子照得半明半暗。
      他这才看清对面是一张床,床上坐着一个人。
      就在那个人抬起头来的这一刻,七夜只觉全身血液都似已凝固!
      ——“哟,又见面了,七夜。”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