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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二 章 遇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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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安醒来之时,天色浓黑。屋里已经点起灯火,一个面貌平凡的小厮坐在一边。那小厮见他醒转,温和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上前喂他喝下。“公子受了牢狱之灾,身体虚弱,还请静养些时日,再作打算。”
谢道安叹息一声,问道,“还请问尊姓大名?”
“公子唤我青竹即可。”那小厮虽然面貌平凡,却是一身清润之气,“青竹并非王府之人,还请公子放心。”
谢道安一愣,倒是有些心思被戳破的尴尬。青竹像是读出了他心里所想一般,微笑道,“肃亲王与我有旧,青竹相帮,不过是朋友之义。天色已晚,还请公子起身用晚膳。”
谢道安起身,青竹替他披上外衣。两人走到外间来,却看见窗前站了一个人。青竹退后半步,倾身一礼,低低唤道,“亲王。”
景仲回过神来,轻轻点头,目光在谢道安挺得笔直的脊梁上扫过。“今日宫里来人,说陛下已经将谢道安的名字写入了皇家族谱。”
青竹一愣,看向景仲,问道,“除此之外呢?来的又是谁?”景仲摇头,对着谢道安平淡说道,“我只是来说一声,入了族谱的名字不可更改,今日事出仓促,若是谢公子乐意,自然应当补一个仪式,毕竟男子一生仅此一次,还是办的隆重一些好。”
“的确如此。”青竹点头附和,转身却看到谢道安脸上复杂阴沉的神色。景仲心里叹息一声,接着道,“谢公子若不是不愿也罢,中秋之后再作打算吧。青竹,谢公子还请你多加照顾。”
“亲王吩咐,不敢不从。”青竹笑道。“亲王用过晚膳了没有,若是没有,便留下来一起吃吧。”
景仲摇头,“我还有些事,你和谢公子先吃吧。”
“莫不是还要和沈著去那些烟花之地?”青竹打趣道,“也不怕谢公子嫉妒?”
“青竹又说笑了。”景仲紧绷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我新得了‘美人’,怎么还能章台走马?最起码得‘安分’个一两日的。”
青竹听闻,更是哈哈大笑。“今日能从肃亲王口中听到‘安分’二字,我青竹真是不虚此生。”
景仲无奈摇头,解释道,“这几日春租收了上来,风骏那里忙不过来,若是得闲,还请青竹多去帮衬。”
青竹敛了神色,“那是自然。”
景仲对着青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青竹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转身,对着谢道安说道,“谢公子,先坐下用膳吧,来日方长。”
景仲如同她所说的一般“安分”了两三日,在府中闭门不出,沈著也知趣,并未相邀,只是送了一份帖子,景仲看过笑笑,丢到一边。
等到七八天后,沈著投了拜帖,邀请景仲在洛河画舫上喝酒,景仲欣然赴约。
“人言最难消受美人恩,不知肃王……”沈著手执酒盏,浅笑揶揄。景仲抿一口杯中之酒,惊叹道,“居然是二十年的梨花白,沈大人可真是会享受。”
“肃王好眼力!”沈著赞道,“这梨花白是沈家窖中珍藏,二十年上下的不过三坛罢了,若是肃王中意,下官便给肃王送去。”
“这怎么使得。”景仲急忙推辞。
“这又怎么使不得?”沈著摇头坚持道,“肃王是品酒之人,这酒若不给您,下官还能让那群牛饮之辈喝去了不成?”
景仲叹一声,又喝了口酒。沈著察言观色,小心问道,“肃王莫非……不顺?”
“岂止是不顺?”景仲斜了沈著一眼,“谢道安那厮何止是辣?本王到现在近不了他的身。万般讨好,心思都花尽了,还是油盐不进。沈大人,你说该怎么办?”
“那谢道安竟敢让肃王掉面子?”沈著惊诧道,“实在是不该,肃王兰芝玉树,天下少见的风流女儿,依下官看,那谢道安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哦,那是何意?”
“男儿家,本来羞涩,就算谢道安性子再多辣,也不过是个男子罢了,”沈著循循善诱,“肃王不妨先要了他的身子,等生米做成了熟饭,那谢道安还能再顾着矜持不成?”
景仲点头,“有道理,本王这就回去。”
“不急一时不急一时,”沈著忙拉着景仲,笑着说道,“肃王前些日子追得狠,现在就该放一放,冷落一下,免得让男人爬到头上去。”景仲听闻,连连点头,赞叹道,“这御夫之道,还是沈大人你懂得多啊。”
“哪里的话,”沈著笑道,“肃王尚未娶亲,这方面自然懂得少了些。等房里人一多,自然无师自通了。”
景仲点头,似乎是解开了心结一般,和沈著畅快喝酒,高声畅谈,一坛梨花白被两人喝了个底朝天。闹了一个下午,华灯初上时,二人又叫上了孙燃,去章台街遗香院听了曲子,和那里的公子嬉笑打闹。
等几人散去各自回家,景仲身上沾满了脂粉香,一张口酒气冲天,风行和迅雷一边各架着她一只胳膊,搀她上了马车。
“亲王今天倒是疯癫的很,连带着我们做下人的也享了福。”风行坐在车辕上,晃着手里的马鞭,笑着说道。迅雷坐在另一边,牵着缰绳,默不作声。
“诶,真是个锯嘴葫芦,一声不吭的。”风行不满地别过头去,“一棍子打不出三句话,真不明白亲王当初怎么选的你。”
“风行又何必气恼?迅雷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景仲声音含着笑意,“莫非风行受了书公子的气,迁怒到……”
“哎呀哎呀,亲王不是醉了吗?”风行急忙说道,倒是真有几分恼羞成怒。“怎么突然醒过来了?”
“你家亲王酒量哪有那么不济。”景仲笑道,掀了帘子跳下车,“况且,要是真醉了,岂不是要错过接下来的好戏?”
话语刚落,几个黑影便从旁窜出,手里均举着明晃晃的刀剑。风行一脸兴奋,抽鞘拔剑,“亲王真是料事如神,这等好戏,我风行真不该错过。”
风行武艺并不出挑,只是招式之间带着一股搏命的狠意,让人忌惮。迅雷一身藏青色的衣裳,身形如电,游走在黑暗间,几个黑衣人很快败退,几个起落间消失了踪迹。
“穷寇莫追,”景仲拉住风行手腕,摇摇头。风行一脸不解,回首看着景仲。而景仲看着小巷深处,脸上浮现出一个冷笑。
一盈灯火由远及近,为首的是前几日曾有一面之缘的赵执。赵执行到景仲车马一丈之前,冷冷道,“肃王这是怎么了?可要下官送一程?”
“本王怎敢劳烦赵大人?”景仲笑着虚与委蛇,“本王不过是喝得多了些,下车吹吹夜风醒酒罢了。”
“既是如此,下官便不扰亲王了。”赵执颔首行礼,“下官先告辞。”
景仲摆摆手当做回礼,小声向风行问道,“风行,你说我身上这脂粉味散去了没有?”
风行会意,轻笑道,“亲王都吹了这么久了,哪里还有脂粉味?”
“这下就好,不然他要嫉妒了。”景仲半眯起眼睛,脸上泛起一片柔情,“回府吧,不然他该等得急了。”
风行点头,掀开车帘,让景仲上了车,迅雷牵起缰绳,马鞭一打,噜噜车马声起,盖住了风行痛了肚子的狂笑。
景仲在车中慢慢捏起了拳头,片刻之后又放松下来。
迅雷驾车行至王府偏门——肃王向来荒唐,流连烟花之地,虽然众人皆知,可门面功夫不得不做,故而不从正门而入。偏门处,风骏青竹迎在门口,风行扶着景仲下车,青竹见景仲面色泛红,关切问道,“亲王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还不是沈家和孙家那两个。”风行搀扶着景仲进了府,问道,“墨书呢?怎么不见他来?”
“墨书母亲病重,前天便告假回乡了。”风骏解释道,“这几日亲王都睡在书房里。”
“亲王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吗?”风行讶异说道。“这怎么……”
“无妨。”景仲摇头,站直了身子,面色泛红,却无醉意,“洗漱更衣这等事情,我还是做得来的,我不喜人近身服侍,风行你又不是不知。”
风行撅了嘴,不平道,“哪家亲王像咱们家这样的?”
青竹对风行微微一笑,圆场道,“亲王说无妨便是无妨,风行护主,倒是衷心一片,可喜可赞。”
风行被青竹一说,脸上倒是突然泛起了红色。景仲微笑着看着,突然问道,“风行今年也16了吧,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本王为你说亲。”
风行脸色更红,甚至红过了喝过酒的景仲,“哎呀,亲王还说我呢,主人还没娶亲,我们做下人的怎么敢赶在先头?”
景仲不禁大笑,挥挥手道,“不早了,你们都先歇下吧。”
风行风骏依言散去,只留一个掌灯小厮。青竹陪景仲走了一段,到落亭院时停下脚步,问道,“亲王不去看看谢公子吗?”
景仲摇头,叹息道,“何必呢?我和他之间也不是真心嫁娶,谢公子心中也有心结,见了不过是徒增尴尬。等过了今年中秋,一切便……”
“一切便?”青竹追问。
景仲摇头,面上神色晦暗难辨,“世间纷扰多。”
青竹微微叹息一声,从掌灯小厮手中接过灯笼。那小厮会意,行礼退下。
“阿仲,你我相识也十几年,我虽然不知隆平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竹,此事勿要提起。”景仲低声打断。
“不提也罢。”青竹依然微笑着,“阿仲,我只想说,人总要踏出那第一步,那一步过后,路会顺畅很多。”
景仲沉默半晌,说道,“青竹,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