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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   疯狂了两个月后某天里我在酒店的房间里接到母亲的电话,屏幕那边她似乎苍老了许多,她哑着嗓子对我说道,我理解你的伤与痛,于是便容忍你逃避任由你消沉,你甚至可以不参加丈夫和儿子的葬礼,可死去的人你能不再管,活着的人呢?Yzak你不要了么,妈妈你也不要了?Jule家不缺继承人,若你真的打算这样混沌下去,我可以挂掉这个电话就公开宣布让Yzak正式接替你的继承人身份。
      当时我头发乱得像草窝,趴在床上费力的偏头看着母亲悲痛却依旧坚强的脸孔,父亲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这个人……我似乎永远也感觉不到她的情绪波动。
      可是她说得对,难道我能这样一辈子逃避下去么。
      我记起前一晚的梦中发生的事,那和过去两个月来的都不一样,Yzak背对着我坐在地板上,他大概是在玩什么东西,总也不看我而我也记不起他的脸。
      我们分开两个月,孩子有没有想我?他长大些了么,之前Yzak在学着说话,口齿却总也不清晰,他现在能叫妈妈了没有?
      母亲看着我失神的脸叹了口气挂掉了电话,屏幕上一团黑后我闭上眼,却听到音频仍在贯通,母亲哽着嗓音低声说着,Yzak现在已经习惯没有你在身边自己睡觉了,再不回来那么小的孩子根本记不起还有你这个妈妈,她顿了顿后深吸一口气,Ezalia……你就回来吧。
      通话在那之后中断,再没有声响。

      若是不提这次的事件带给我的打击,单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内心深处对儿子的思念是无论用什么借口也掩盖不了的。我承认自己一向就偏心Yzak,那和他是Jule家未来继承人的身份有着不小的关系。
      这孩子平时也是由我带着的时间要多一些,尽管对死去的Ingunn很不公平,但我确实曾有过幸好离开的不是Yzak这样的短暂的念头——也正因为如此罪恶感才会更甚于前,才会拼了命的用为什么死去的不是Yzak这样的想法来麻痹自己安慰自己。
      可是Mikal和Ingunn终究是不在了,哪怕我现在就自杀他们也无法回来,母亲说得对,死去的人我可以不管,但活着的人……还需要我的爱去温暖。
      Yzak那么小,他已经没有了爸爸和哥哥,而我竟然还让他几乎失去我这个妈妈。

      当晚我收拾了行李回到庄园,管家和下人们看到我一个个泪流满面不说话,我却只能疲倦的递出自己的行李箱,一步步走向客厅。
      母亲正带着Yzak在客厅里玩,当我推开门的时候Yzak从一堆玩具里抬起头来,湛蓝的眼睛像极了万里无云的晴空。他细嫩的脸孔上因为年幼还未能有太过丰富的表情,我却确信自己看到他张着嘴抿了又抿,丢掉玩具用手掌撑在地面上,摇晃着站了起来。
      儿子在分别了两个月后给了我个天大的惊喜,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没学会走路,虽然事后母亲也惊叹着说道从不知道Yzak竟然已经跌撞着在学步了——他摇晃得很厉害,朝我伸着小手模糊的发出几个重复的音节,摆来摆去着不断靠近。
      那一秒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完全出于本能的冲上前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Yzak的身体软软的飘着一股奶香味,两个月的分离竟像是过了几个世纪,我侧头不断亲吻他的脸颊,泪水抑制不住的涌出眼眶。
      Yzak仍记得我,他扑向我,叫我妈妈,虽然口音还很含糊。
      他叫我,妈妈。
      抱着他的时候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抛下他,我会带着他一起好好活下去,那句话虽然很恶俗,却正是我此时的心情写照。我会同Yzak一起,将Mikal的Ingunn份都带上,好好的活下去。

      Yzak长到三岁的时候还很喜欢穿裙子,对着这个能跑会跳整天偷吃蛋糕的小东西我十分烦恼,想尽各种办法要让他换上男孩子的衣装,他却总是对着裤子直打滚,看不到衣柜里漂亮的裙子们会仰头嚎哭,令我无比头疼。
      母亲只是说着随他去吧,等再大些知道自己是男孩儿了,便不会这样了。
      我汗颜不已,想着这样下去他的性别自我认知都要扭曲了,哪还改得过来?真是烦死了。
      幸好不久之后Yzak同Elthman家的孩子见了面成了朋友,两个小家伙年纪相当,Dearka也是独子家里没有伴,他妈妈便总是带着他来串门。小Dearka很有男子气概,总是穿着正统的正装在院子里乱转,见到女佣就上前搭话,似乎特别喜欢女性。
      头次见到Yzak的时候Dearka大概以为他是女孩子——能不认错么,那时候Yzak留着长长的头发,母亲还给他扎着贵族淑女式的辫子,上面夹一朵蕾丝花,身上穿着层层叠叠的洋装裙,腿上是白色丝袜和粉色的鞋子。说他是个男孩子鬼才会信。
      Yzak倒像是不怎么愿意理Dearka的样子,他曾偷偷跟我说过Dearka是个大色狼,总是喜欢掀他的裙子还扯他的丝袜,每次听了这话我都哭笑不得,只是想着Ingunn若还在的话可能跟Dearka会很投机……不过那样的话Yzak就郁闷了,因为会有两个人围着他一起掀他裙子,不炸毛才怪。
      后来玩得次数多了Yzak也开始放得开了,天天跟着Dearka四处乱跑天上地下的捣乱做怪,整个Jule府里便天天乌烟瘴气人人见到他们两个都怕得脚软。
      那时候我正忙得欢,进入政界之后要打的关系很多要走的路很长,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给我带来了名声威望同时也令不少人望而生畏。同为议员的Zala那时是我和Elthman的政友,有一次在他办公桌上我看到一个女子和男孩子的合照,Zala说那是他妻儿的照片,我从未见过Zala夫人和Zala少爷,便好奇的问他几时将两位带出来我们一起聚一聚。Zala却摇摇头遗憾的笑着说道内子在月球的研究所工作,孩子一出生便跟着她,如今也在月球上的幼年学校就读了,等孩子大一些内子在那边的工作结束了再将他们接过来。
      我暗想着真是可惜,不然Yzak又会多一个朋友吧。

      如此说来Yzak确实很寂寞,长到五岁的时候他已经懂不少事了,自从某次被Dearka扒了裙子并被指着说道Yzak明明是个男孩子!男孩子不该穿裙子这样的话之后他便真的不穿裙子了,天天衬衣短裤包得特别严,跟着Dearka继续爬上爬下做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做的所有小小坏事。
      我曾不止一次的庆幸过Yzak能遇到Dearka,否则再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性别错乱把自己当成女孩子,那样到时候问题会很严重,Jule家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估计父亲真的会气到从坟墓里翻出来责骂我……
      两个孩子打过不少场架,Dearka总是被欺负得很惨,我也总是习惯于跟Elthman家赔礼道歉,好在Elthman夫妇都不在意,只是说道男孩子就是要打架才会成长嘛,这点小伤有什么关系?!
      只是次数多了我总是不好意思,却每次劝Yzak他都要说Dearka那家伙就是该打!
      这个儿子真是从小就令我无奈至极。

      大约在Yzak十四岁的时候Zala委员长的妻子和儿子从月球回到了PLANT,我在为他们举办的欢迎会上见到了Zala夫人同Zala少爷,孩子和妈妈长得极像,温柔的脸孔和眼神,看着令人很舒服,Yzak却对Zala少爷极为不屑,悄悄说道这小子长着张死女人脸,我皱眉盯了他一眼,他自觉无趣,吐着舌头跑一边去找Dearka玩了。
      那之后也没听说Yzak同Zala少爷有什么交集,只是在一年后新闻公布了Zala少爷同Clyne小姐订婚的消息后他在家里躲着发了次脾气,摔了不少东西,却怎么也不肯说出原因。
      事后还是Dearka告诉我,Yzak一直喜欢Clyne小姐的歌,简直是她的忠实粉丝,我这才知道Yzak还有这方面的爱好,从小他便什么都不瞒我,进入青春期后却有了自己的秘密。我失笑,并且开始盘算Yzak什么时候起会将所有秘密都埋在心里?
      我多希望这个可爱的孩子永远不要长大。
      不过为了试探同时也是为了表示关心,我开玩笑的问他要不要我去基因局一趟帮他也找个适配者?Yzak的脸当场就红了,红得像蕃茄,并且揉乱了头发乱狂吼着跑了出去,管家被他差点撞翻,看着我不知所措,我却只是笑着摇头,意思是随他去吧。
      没过多久Yzak就回来了,后面跟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Dearka,Yzak没管他一阵风一样卷进自己房间里死都不开门,Dearka在外面捶门捶得震天响,不断的道歉说着我不好我不该多嘴你就原谅我吧Yzak,啊?好不好嘛……
      笑死一堆围观的下人们。
      最后敲了大半天的门Dearka也没能道歉成功,只好用肿着的脸嘻笑着来跟我道别,他走后没多久Yzak自己从房里出来了,嘴撅着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口口声声说道Dearka最可恶了揭我的底,算什么朋友嘛!这辈子再也不要理他了!
      我笑着抱抱他没有说话,那一晚却在窗前看到Yzak从房间的窗台翻出去,Dearka在下面接着他,两人抱在一起跌到草地上直打滚,鬼鬼祟祟的翻墙出了庄园不知道去干嘛。
      小孩子吵架大人果然不要管太多比较好,我打个哈欠关上窗扭头睡觉去了。

      Zala夫人来到主卫不久便去了Junius Seven参与研究工作,留下Zala少爷在主卫同父亲一起生活,一家人大概两周聚一次,倒也其乐融融。Zala委员长虽然平时为人很严肃,对待妻儿的时候却十分温柔,同他工作时的反差很大,对此Elthman曾私下玩笑着说还是他这样工作生活没反差的男人最可靠啊,这话让我和Elthman夫人嘲笑了好一阵子。
      后来没多久就出了血染情人节事件,PLANT和地球圈的关系一时无比紧张了起来。Zala委员长一直是支持同地球圈脱离固有关系独立治政的核心人物,这次的恶性事件令他失去了心爱的妻子,他摇身便成为主张同地球开战的强硬派成员,同彼时当政的Clyne议长意见极度不和。
      那时的Yzak已经十六岁,某天里回家来同我说他要去参军,看着他的脸我默默点了点头,孩子上前来拥抱了我,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妈妈,我会小心照顾自己的。
      原来我眼里的担忧竟然这么明显?

      Yzak在军校的日子据他自己后来同我回忆时说起,是他这一生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光。
      在那里他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我很感谢Dearka,这孩子从Yzak小时候起便陪伴着他,连参军也是跟着一起的。若没有他Yzak可能会很孤单,他也是我的眼睛我的心,在我看不到Yzak的地方替我照看他,在我关心不了他的时候温暖他。
      Zala少爷和Amarfi家的小男孩是和Yzak他们同一批参军的,Amarfi少爷还很小,连那样的孩子都要上战场,我不明白自然人究竟要将我们逼到什么样的境地才肯罢休。
      那时我已经是最高评议会的议员,若想用自己的势力将Yzak调到部队后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儿子有他的自尊和想法,况且几大议员的孩子们都在前线,就连已经成为Zala议长的Patrick的儿子也不例外,我又怎么能自私的只想着保全自己的儿子呢。

      一战结束的时候PLANT和地球的损失都极为惨重,Zala议长丧命于部下的枪口下,Zala少爷成为叛国者被全境通辑,而Dearka则在阵亡名单上被标注了MIA,其他几位议员的公子都成了烈士,只剩下部分遗物被送回主卫,附加一枚带血的荣誉勋章。
      幸运的是Yzak活下来了,哪怕那代价太过沉重。战争改变了他,我那原本活泼奔放的儿子变得沉默寡言,从前线回来后就总是静静的坐在房间里整理东西。
      那时我正被软禁,他守在家里怕我受委屈,听说PLANT正和地球谈判,不过这些都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只想和我的儿子一起,安静的过普通人的生活。
      停战后的一周内Yzak收到了军部颁发的星云勋章,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开心,那些沾染了同胞鲜血的东西,拿在手里无比沉重。Yzak只是将它们收进抽屉里,连盒盖都没有打开过。
      之后的几天里都很平静,每天我都会接受例行审讯,问题千篇一律,都同Zala议长的反自然人和主战政策有关。
      意外在某天里降临,宪兵队派人来带走了Yzak,走的时候Yzak抱了抱我,我看到他红着眼眶抿唇倔强地不肯说话,我吻着他的额头和眼角,害怕这一次分别便再难见面,政府为了谈判成功可以牺牲任何人,我们于政府来说不过是小小的棋子,当舍则舍。
      我只希望他们不要伤害到Yzak,这是我如今唯一的孩子……若他有什么不测我死后有什么脸面去见Mikal?
      可是从Yzak被带走后我除了祈祷什么也做不了,软禁仍在继续,我只在有限的时段被允许收看国家新闻。
      于是我知道谈判勉强成功了,PLANT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败国,赔出去的却比地球圈还要多。
      政治永远能令人恨之入骨。

      千疮百孔的PLANT在混乱的大选中迎来了新一任最高议长,看着在屏幕上宣誓的黑发男子,我却坐在沙发上独自泪如雨下。
      有的人在战争中死去,有的人在战争后有所收获,我的儿子却在监狱中为着他不经意犯下的错误等待着最终审判。
      我从新闻和报纸上知道这一次被审判的战犯有很多,Yzak甚至成为特例,他的战功无人能及,他却在一次追击敌军战舰的过程中射杀了一整船的平民。
      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审判结束后我会失去这唯一的孩子,于是我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去参军。
      我自信他会好好照顾自己,战争结束后他会完好无损的回到Jule家继续履行他身为继承人的职责,可是谁知道上天的安排却是这样残忍?
      那天起我不再收看国家新闻,连报纸也没有再翻,我害怕从上面知道任何我不愿意接收到的信息,比如审判已经结束,比如这批军部处决的战犯名单……我无法说服自己去无视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无辜亡魂,但我确实只想自己的儿子能够活下来。
      这样的自私,是世上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抱有的侥幸。

      十多天后我几乎绝望,我没有任何关于Yzak的消息,甚至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于是我发疯般开始翻找那些过了期的报纸,妄图看到一丝希望。我曾以为自己很坚强,至少从Mikal和Ingunn去世之后我便很少哭过,那天我却为了Yzak的安危哭得连手都在抖。报纸上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一成不变的政府宣言和无聊计划,这些我在从政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不爱看。
      我还记得那天我的双眼被泪水糊到几乎睁不开,午时的阳光却在客厅门外聚集着打在一个身影正上方。
      Gilbert Durandal就是在这么一个微妙的时段里出现在我面前,对着一个被软禁的前议长亲信,他似乎表现得太过宽和大度了些。
      那个男人对着身后的一堆摄影机和麦克风宣布释放所有目前被软禁的前政府要员,然后他走上前扶起我,握住了我的手,我本就模糊的双眼差点被闪光灯晃瞎。Durandal却在我身边对着镜头微笑,且低声的说道,放心吧,您的儿子会平安回来。
      我想我是该感谢Durandal的,除去他代表PLANT交付出去的谈判代价有多大不谈,至少他的确尽力保证了大多数人的生命不因为前政府的错误而被强制剥夺。如果不是他我们这批官员恐怕多是要被流放甚至是秘密处死,而像Yzak那样的军人则更是要被成群枪决。
      当政府在战争中输掉了自主权,本该是英雄的士兵便会沦为战犯,任人鱼肉。

      Yzak回来后瘦了很多,但令人高兴的是Dearka也从ORB回到了PLANT,他回来那天Yzak亲自去接他,若不是Durandal的话Dearka永世无法再回到PLANT,即便回来也只有被判死刑的份,而现在他不但可以回到祖国,还能重新进入军队复职,只是做为惩罚他被降了职,Yzak在郁郁寡欢了好久之后再见到Dearka才又有了笑容,捶着他的胸口吼道这下你要做我部下了!
      Durandal给了Yzak新的机会带领战队,编制在军部内可说得上相当精良,Yzak升职成为白服队长,如今的Dearka却只能穿着绿色制服,做为Yzak的副官归队。
      不知道为什么Dearka却很高兴,握住Yzak的拳头眼里泪光闪了又闪,那孩子在ORB待着也瘦了许多,跟Yzak回到Jule府后打了个电话给父母,之后便说今晚想要住在我们家,有许多话要同Yzak讲。
      做为父母还有什么比知道孩子平安更重要的呢,Elthman夫妇也很激动,哭着说道明天一定要回来,Dearka点点头道过晚安便挂了电话,我在他们身后默默退出了客厅。
      第二天早上过了早饭时间孩子们都没有下楼吃早饭,我摸上楼悄悄打开Yzak的房间,里面两个孩子团在一起睡得很熟,身上还穿着便服,连睡衣都没有换,估计是昨夜谈了很久累了都不愿意动,就这样抱在一起缩着睡了过去。
      看着孩子疲惫瘦削的脸庞我心疼得想哭,却只能抹掉泪水为他们盖好被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军部和政界都忙得不可开交,Yzak和Dearka复职后很长时间没有休假,局势一直很紧张,我想如果新一任议长不是Durandal的话也许情况会更糟糕。
      当时的Zala派支持者所剩无几,Elthman重回政治舞台,我却是再无过去的雄心壮志。
      我们的政治把自己的孩子送上战场,那些人自以为站在最高评议会的议席上就有了指点江山的资格,孩子们却一个接一个在深不见底的宇宙中赔上年轻甚至年幼的性命。
      正如Durandal所说,如果PLANT的未来要用孩子们的性命去交换,那么战争即使获得胜利,PLANT的明天又该由谁去承担?
      现在的我更愿意待在家里,等待着我的儿子平安回来。

      回军部后Yzak很难得能领假期,但只要开假他都会第一时间回Jule府,我看到他脸色比先前好了很多,虽然还是瘦,忍不住想叮嘱他多注意身体,想想又担心自己罗嗦让孩子不耐烦,便没有明说,只是在晚饭的时候给他添了许多菜。
      Yzak会同我说一些事,比如同PLANT最新建交的国家的情况,我笑着一一听了,其实这些在电视上大体也能知道。他还会说说Clyne家的那位千金的近况,我于是知道她已经不是Zala少爷的未婚妻了。目前那个女孩待在ORB,她先前也是PLANT过渡政府的通辑对象之一,Durandal上台之后便撤消了对她的通辑,她却没有回国的打算。
      说到这里Yzak会忿忿不平的抱怨一句,为什么不撤消对Athrun的通辑?!
      我一愣想了半天隐约记起这个似乎是Zala少爷的名字,我同他只有几面之缘,反应稍慢了些,Yzak的话题转得很快,一下就跳去了别处。我爱极了我这个儿子谈天论地时的模样,那么认真又带点不可思议的怒气,像他的父亲,就同做演讲一样,有人若是提出反对意见就会被他当面反击。我当然知道我若是开口Yzak必定会乖乖住嘴,可我喜欢看他滔滔不绝的神情和动作,很有魅力。
      说到这个我才发觉我的儿子就快十九岁了,Zala少爷十五岁就有了未婚妻,Jule家的继承人却至今还是个小光棍。我听说Dearka早就阅人无数,追过的女孩子成打,怎么就从没见过Yzak往家里领姑娘?甚至连提都没听他提起过。他总不会是不好意思当我的面说这个?我知道Yzak一向脸皮薄,看到女性他的态度总是恭敬多过一切,以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好现象。
      于是我打断他的话,轻轻敲着桌面,看着他泛着迷茫色彩的双眼问道,Yzak都十九了吧。他嗯了一声脑子倒转得很快,应我没呢不是还差两个月么。当然这个并非我们要讨论的重点,我点着头顺着他的话接了口,妈妈十六岁成年的时候就确定了适配者,Yzak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
      Yzak像被雷给劈中了,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管家在后面努力忍着笑,我竟然被他感染得也有些忍俊不禁,我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一点上的觉悟,怎么就那么差呢?
      哽了半天嗓子Yzak的脸像被水煮过一样,把头一甩别扭的说道没有……这个事,从没想过。
      也对,他都还不到二十岁,现在的孩子都不急这些事,我们家Yzak长得这么好又优秀家世更是没得挑,还怕找不到好对象?我真为自己的无聊感到可笑。
      那晚的晚饭Yzak吃得不是很开心,似乎是我开启的那个话题令他极度不自在起来。其实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儿子是否仍像小时候那般,什么都不瞒我,什么都对我说。我不在乎他同什么样的人交往,只要对方心地善良不会伤害到他,哪怕家世一般是平民之类的也好,Yzak说喜欢,我便不会反对。
      儿子的心事我了解不到,这多少令我有些惆怅。他终究是长大了,会成为别人的,可惜Mikal却没能活到今天看到这一幕,不然有他陪着我一起黯然伤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比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郁闷要好得多。
      第二天Yzak就回基地去了,他前脚刚出门Dearka就奔了进来,从他那里我才得知假期其实总共三天,他们在基地都有自己的军官宿舍,不愁出任务回来没地方过夜。我想Yzak也许在生气,他不再是个孩子需要自己的空间,我便放手让他去闯吧。
      Dearka走前很奇怪的说道那小子怎么能放他鸽子,说好了一起回宿舍的嘛,我问他为什么休假不多陪陪父母?Dearka却嘻笑着对我说今晚他们有个欢迎会,迎接Jule队新入队的队员。我问他什么队员这么大费周章,以前也没听Yzak提过为哪位队员搞过什么欢迎会。
      那个望着天花板的金发男孩嘴角带笑,说道那人不一样啦,唉哟估计他来了队上王牌ACE的位子要让一让。之后Dearka便离开了,走前过来吻了吻我的手背,这孩子确实很讨人喜欢,相信很多人都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迎接的人是Zala少爷,他在ORB流亡了两年,幸而Durandal上台才有得到特赦的机会重新回到PLANT。
      其实Durandal的想法我太了解,他并非出于怜悯或者慈悲才做这样的事,否则为何两年之后才颁出这枚特赦令?
      政客的意图你永远猜度不到背后的真实深度。
      可是那孩子能回国想来一定很高兴,我从Yzak带回的军部期刊上看到Zala少爷的复职报告,旁边附了一张照片,很英俊的少年,笑得温柔而内敛,让我想起了他的父亲和母亲。
      然而面对双亲都已离去的故土,这个孩子究意用了多大的勇气,才重新踏回了这一步呢。

      政局稍微平稳了之后Yzak的休假依然很少,但每次他都回来住上至少一晚,有一次我在他房间门口听到说话声,只他一人的声音,中间有些停顿,他口气有些激动,像是在吵架,我猜他在与什么人通话,隐约听到一些字句,那不像是在谈公事,不然就算他现在是队长,哪有跟人说话还像要掀桌子似的直嚷嚷?
      也许等他打完电话我该同他谈一谈,不想第二天他便被紧急集合令召走,这一次他离开了近十天,回来的时候连家都没踏进一步,Dearka替他回来报了平安,并且耸着肩解释道没办法啊阿姨,您不知道我们队上的王牌大人出任务受伤了,Yzak气得要死因为是他的部下啊——他得负责到底不是,您就让他吧,等王牌大人的伤好些了我抓Yzak回来给你请安。
      我想Yzak没有事就好,为了验证Dearka说的是实话我同Yzak通了一次话,清晨直接打到他的军官宿舍里,他好像正准备出门,穿着整齐的军服在通讯器前站得笔直。我上上下下将他看了好几遍,最后确定我的这个儿子从头到脚都毫发无伤,正准备说话的时候通讯器那头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传出来,Dearka打开门从卧室里走出来,揉着头发边打哈欠边问Yzak早饭怎么解决?
      我和Yzak同时愣住,Dearka连上衣都没穿,下面是制服短裤,形象同他平时比起来落差大到我花了几十秒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从小就在我们家打滚的Yzak的发小Dearka Elthman。
      Dearka好像没注意到Yzak在同我讲电话,只是睡眼惺忪的转了圈进了浴室,Yzak回头看我的时候嘴张了半天不晓得如何解释这一幕,我只好僵硬的笑笑,同他说道没事妈妈就是想你了,休假了还是抽个时间回来看看妈妈吧,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这次通话在难言的尴尬中结束,我挂了电话坐在床边心情澎湃。
      我知道Yzak一直是我的乖儿子,他从小和Dearka打混,熟悉的程度恐怕都不是我能想象得出来的。
      再回想起Yzak对待异性那种近而远之的态度,我才猛然醒悟,我的儿子该不会是喜欢同性?不然就是他太过洁身自好了……可刚刚看Dearka那个样子,分明是在Yzak的宿舍过夜了,他们的军官宿舍离得很近,便是谈话到很晚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就近睡在一起了吧——而Yzak的缄默,则是一种变相的承认罢了。
      这个孩子,他怎么就不同我说清楚?是怕我无法接受么。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年代同性婚姻在地球圈许多国家早已合法,PLANT若不是常年被低生育率所困扰,估计也会立法承认同性婚姻。我倒不觉得这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只是Yzak的态度却很令我迷惑,他为何不大方的同我坦白呢,看来是时候找他好好谈一谈了。

      撞破他同Dearka的事后Yzak似乎也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很自觉的回到家里,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乖乖站着一言不发。
      我朝他招手,让他在我脚边坐下。我摸着他的头发,对他说道妈妈一直以你为傲真的,Yzak不要有什么负担,想爱就爱,这才是Jule家的Yzak。
      他眨眨眼睛表情复杂,原来那一关连他都没有心理准备去突破?我顿觉好笑,我听说我的儿子在战场上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可是脱去军装回到家里,他仍是我的小Yza,那个从小小的肉团子长成如今挺拨俊秀模样的小Yza。
      我让他将头靠在我膝头,放低声音慢慢引导,妈妈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开明,什么样的心理准备也都有,妈妈要你幸福,所以——将那个人带回来吧,让妈妈见见他,好么。
      那个形容男性的词汇令Yzak唿地抬起了头,他的双眼仍像幼年时地般通透清澈,然后有一些水气在闪动的内里聚集着,他抿唇嗯了一声做为回答,将头又深深埋了下去。
      那晚在床上我想象了很多台词来面对明天的会面开场白,但后来我想到我还没有问过Elthman夫妇的意见如何。Dearka同Yzak一样是家中的独子,孩子们的家世又如此特殊,若将他们的关系公布出去估计会掀起不小的风波,我不在乎他人的感想,我只在乎孩子们的心情,现在回想起来Yzak如此苦心瞒着我们确实有他的理由。
      不过管那么多呢?无论之后两家要面对的是什么,我只要孩子能幸福,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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