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月雯儿

41、年假

　　第二天是年二十八，整个校园静悄悄的，就连附院的科室里，不是急症重症的病人，哪怕住院，也向医生请假回家过年了，一年之中罕有的清淡季节就在眼前。
　　早上大约快午餐的时候，梅静和□□上门拜访，那时候安之薛还睡得像头猪。

　　朴阿姨好不容易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安之薛差点恨得想吼朴阿姨一顿。只不过当她看见梅静、□□和自己的爷爷聊天聊得贼高兴的时候，她的那点床气很没骨气的通通滚蛋了。
　　梅静看见她，笑着招手：“快来，梅姨给你打个大红包。”
　　安之薛好笑：“都多大了，还拿压岁钱？梅姨，我都工作了。”

　　□□摇头：“雪雪，没成家，都不算大，你想你梅姨在你爷爷这里拿了多少年的压岁钱啊？好不容易她终于也可以发压岁钱了，你就拿着吧。”
　　一句话，说得安老和梅静会心一笑。安老就说：“拿着吧，一会你嘱咐朴阿姨，做好菜，我中午招待你董伯伯一块儿吃饭。”
　　安之薛点头：“今年咱们家喜事多，人人都好心情。”

　　“一会你爸妈也会过来，咱们一家人，几年都没吃过团圆饭。”，安老向□□探询：“董先生不介意在这儿吃个便饭？”
　　“怎么会！”，□□笑：“是我一直没有机会拜访您！”
　　安老点点头，又说：“阿静是之薛奶奶的得意门生，这么多年，我就等着这一天呢。今天……之薛奶奶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老师……”，梅静温柔的笑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见安老这样说话，也动情：“安老放心，我与阿静都不再年轻了，相信做出的决定，都不是任性的。”
　　安老点点头，看了安之薛一眼：“吃早餐了么？放假就天天睡到午饭时间，一会你妈妈来了，知道了要责怪你了。”
　　安之薛吐吐舌头：“妈妈？今天妈妈要过来？”

　　安老笑笑：“小方早就跟我说了，要跟你去旅游，今年他不来拜早年怎么行？”
　　梅静听了眉毛挑了挑：“我们还真是挑对时间了啊！”
　　正说着，开门的声音传来，大家转头去看，看见一对璧人走进来。安士贤头发花白，但身材还算笔挺，也没有什么啤酒肚；薛颀今天化妆了，但没有完全掩盖嘴角眼角的细纹，只是头发油黑，还有一种年轻的感觉。

　　安之薛，站起来，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寂寞：“爸爸、妈妈……”
　　薛颀看了之薛一眼，然后又看了梅静□□一眼，才对安之薛说：“家里有客人，你怎么穿衣打扮这么随便？”
　　薛颀的声音，总有些许锋利的滋味。安之薛一下子就找到昔日的感觉，她抿抿嘴，刚要说话，那边安士贤马上就笑：“阿静也不是外人，老董也是认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雪雪恐怕刚起床吧？”

　　梅静站起来，去拉了薛颀来坐，又向安之薛说：“你妈妈希望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从小就是。你去吧，换身衣服下来。下来了就该吃饭了。”
　　安之薛点点头，又微微向她爸笑了一下，然后要上楼去。
　　薛颀看着她的背影，叫住她：“雪雪，”
　　安之薛回头。

　　薛颀笑了一下：“你穿那个香云纱的紫色袍子。还有要戴奶奶给你留下的珍珠项链。记得，知道了？”
　　安之薛愣了一下，又看见安士贤鼓励的目光，只好点头，去换衣服。

　　香云纱是以前广东才产的丝织品，一度几近消失，是近两年，人们又把它捡回来。当年之薛的奶奶很爱这种面料，年轻的时候屯了很多，经历十年浩劫也没有全部丢弃，以至于后来香云纱快要消失的时候，之薛奶奶还是常年穿着香云纱制成的衣服。之薛身上的这件紫色袍子，颜色浓郁，经历年代而一点都没有褪色，是当年奶奶特地挑出来给她定制的通常是过年才穿的衣服。每次穿这个衣服，安之薛总觉得格外郑重，那件衣服，似乎被赋予了灵魂一般，远非市面上的号称成千上万的成衣制品所能比拟。

　　下楼，看见楼下又多了四个人。方毅，还有……似乎是方毅的家人。
　　大家都在看着她，她也只是笑笑。方毅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向另外三人介绍：“爸妈，哥，这就是安之薛，安老师的孙女。现在在G市念研究生。”
　　安之薛乖巧，一一喊了伯父伯母和方家哥哥。

　　方毅的母亲也算是珠光宝气、隆而重之。她笑吟吟的拉着安之薛，打量了一会，拉着坐到梅静薛颀身边：“以前我有了方毅的大哥方磊，就想凑成个‘好’字，再有个女儿。可惜没有福气，才有了阿毅这个儿子。今天看见之薛这么漂亮乖巧，真恨不得她就是我的女儿。”
　　薛颀笑而不语，顺手把之薛的头发抚平。梅静则笑道：“阿毅这个孩子方夫人还不满意？要是我家的孩子，我半夜里睡觉都能笑醒了。”
　　“哪里、哪里！”方夫人客气，非常慈爱的看了方毅一眼：“梅教授不知道他小时候，打架逃课玩电子游戏，书都快念不下去了！说起来真要感谢安老，不然阿毅会有今天？”

　　安老笑笑，很客观的评论了一句：“阿毅是可造之材。你们家是虎父无犬子。”
　　方毅的爸爸刚才在跟安士贤谈论茶叶，听到安老这句话，心里由衷的高兴，和安士贤一起坐在沙发上：“安老教授，我方志高在您面前，也不大得意自己日子过得不错，就是这两个孩子是真叫我长脸！说起来我爱人说得不错，还得谢谢您老的栽培！”

　　“说得不错！”，□□笑融融的插话：“方厅长有了这两位公子，真是，别人没法不羡慕！”
　　安老还只是笑笑，看着之薛不大明白来客的身份，因此非常慈爱的给她介绍：“你方伯伯是省里公安厅的厅长。方家哥哥也在市里的交警支队工作。”
　　安之薛恍然大悟，然后点头：“难怪爷爷说方伯伯是虎父，原来方家是一门的虎将！怎么方毅反而来救死扶伤？”
　　“我是方家的不肖子孙嘛！”，方毅搭话。
　　大家都笑起来，梅静则打趣方毅，说他贬低自己。

　　方夫人看见大家都聊天聊得融洽，也拉着安之薛，问她一些工作学习的事情，最后非常满意的对安之薛的妈妈薛颀说：“薛教授，您这个女儿……真是懂事乖巧，恐怕是您心里最疼爱的了。今天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喜欢雪雪，总得有见面礼，希望不会太唐突。”，说着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了，给之薛和薛颀看。

　　薛颀一看，是一只非常好的镯子。和田玉，一级白，极其油腻，雕成纽纹的圆条镯子。薛颀知道这个东西不会便宜，所以心里有数。但她只看了看之薛，淡淡的说道：“雪雪，这是和田玉了，以前中国人传说的羊脂玉触手生温，说的不外乎就是这个样子了。东西是好东西，你如果喜欢，你就拿着，然后谢谢方伯母。”

　　安之薛看了薛颀一眼，然后顺势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看，仿佛在等待她做什么决定似地。那一刻，她忽然有点明白。方毅说春节前去旅游，所以要提前拜年。实则……是某种意义上的双方家长会面。或许，方毅是用这种看着传统老土的方式，来表明他自己的郑重其事吧？
　　男人和女人的结合，原本就不是风花雪月、雁过留声这么简单。尊重彼此，然后尊重彼此生命中所有重要的，最后在日复一日的磨损中仍能发现彼此的闪光，才是结合本身的意义，才是时光雕刻的爱情。而年少轻狂的海誓山盟，在此面前，还显得太过轻佻和浮躁。

　　安之薛其实没有多想，有些东西的到来，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水到渠成。
　　她笑笑，对方毅妈妈说：“谢谢方伯母。”
　　方夫人和蔼的笑，然后取出镯子，戴在之薛左手手腕上。美玉衬着华丽的紫色，说不出的妥帖优雅。
　　然后，大家比起之前，更加融洽，一大家子人乐融融的开了车出去吃了一顿团圆饭，连朴阿姨也不例外。

　　第二天，方毅和安之薛登机，然后在香港转机，去那个美丽得像天堂的度假胜地。
　　然后再过十天，两人回到N市，舒晓晓和小白来接机，碰到方毅的大哥方磊也来接机。
　　安之薛一件短袖套了一件大衣，冷得瑟瑟发抖，咬牙切齿的对舒晓晓说：“大冷天你居然愿意爬起来接机？不可思议！不会是想着你给我的购物单，要知道你的靴子鞋子包包化妆品买没买到吧？”
　　“她就是啊！”，小白一边打呵欠，一边凉凉的说了一句。

　　舒晓晓瞪了小白一眼，外加一脚，然后拖着安之薛：“没有的事儿！你不知道你不在，袁芝若也不在，过个春节无聊死了！”
　　后面方毅和方磊都在搬行李，听到这句话，苦笑摇头。前面的女士不知道，后面的行李箱比他们出门的时候足足多了五个，其中三个就是舒晓晓的东西。方毅这一趟亏死了，单单是行李转运多出来的支出就够他苦笑的了……

作者有话说

　　好像也没什么说的，蚊子已经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