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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时六·童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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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毁器具的声音冰冷尖锐,让站在殿外不敢近前的侍从惶惧的颤抖。
“大人,”“大人——”
止步在殿前,安邢凝了眉头,转眸落向一旁,那目光流露出压抑寒冷的不耐,令人颤颤微微的屈了身体,“这样响了多久了?”
“回大人,已一柱香的时间了。”
“……罢。你们都退下继续收整吧,明日之前,把这次的伤亡得失报上。”
“是。”
殿围已静寂,安邢凝息,前一步欲要推门,却是一阵狂躁的脚步声传来,打开的门那边,呈延看着安邢,愤哼一声甩袖而去。
“王,公子他……”
“传令下去!”呈延转身,恨恨点下,“此刻始,不许他踏出半步!”
那狂躁的身影转眼不见,安邢默默垂首,抚在门框,想要迈入的步子终是停在了殿外。
“公子,您……”
“啊,是邢吗——”从那红纱帐里,那人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几丝怅惘,那般空渺,“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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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这片土地上的新的王颁布下奇怪的诏令——封杀此地千丈方圆,拆毁砖瓦化为林木,原殿之处,复样重修。
期只三月,那命令自无人敢违。殿中所居之人是谁,众人心下也隐隐知道,说不清是怨是恨还是同情悲惋,种种思绪,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散在世间,微弱的挑不起半丝波澜。
出来之后,呈延一直没有再去那殿中。纵使再狂妄凌傲,几年磨砺,他也懂得身为“王”该做些什么。
此番灭下这处,尚有余力称王的,除他之外,也不过两人。看过章图,呈延拍案而起,口中所出,片无转还的余地。
“六月之内,剿尽东南!”
“——这……”座下众人皆是惊诧,随后起来杂议声音,又因安邢走进转了安静。
“王,这两处攻取并非易事,您可执意?”
安邢走到呈延身边指着章图说道。这些人中,敢有所驳逆又不会被惩治的,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那,”看着呈延转了身,安邢冷眸扫在下方,示意侍从举了章图,随手取笔倒点在上面,划过痛耳,“半月休整,一月行军——岁军向南先行起兵,招此三地兵势,两月之内攻下副城;何军向东渡河驻扎,按兵不动放出消息,待岁军成事再行入他势域,不必理会直入主城,待王诏令下,即刻攻城!……尔等记住,六月时限,只得提前不得延误。所有章程一律严守,片点拖误,格杀勿论——”
安邢说时,呈延不曾有阻。那尽数的托付,是许久以来,唯此无声的信赖。现在,只他一人。过于,永远都只他一人。因为只有他,绝不会违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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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六月之初。新殿落成,新园竣工,殿名虞淮,园名邻桒。无功无庆,工竣之日,园封之日,偌大邻桒,仅几人留作打理,非王与王侍,不持诏令,不得进入;
时,八月中旬。不过五月,两王已灭——非真战利,何军驻时,东城已溃——人惧得惧失惧强惧盛,面对呈延之名,人已战栗投地无力起身。跳蚤徒奢所望无处,不过沉浮渐渐泯灭,区区八年,兴衰之间新帝承位,他已名副其实,他已遵其诺言。
“延,为何如此急切?”那天会后,安邢问道。而那人攥紧了拳,终是松落。
“他已有孕,时已月余。”
虞族男身却违天女质,其体生养,孕期,七月。
“六月——我要绝除后患,护他,安然无恙。”
非帝王之位,他如何,令他周全……
时,九月中旬。当那殿中之人攥紧了铺缎耐不住疼痛沉吟出声纤眉紧锁时,呈延正策马急驰在来邻桒的路上。腹中似如翻江倒海,身下比撕裂更甚的疼痛让他几近晕死过去,昊涓强忍住盈满的泪,死死咬住绢帕,伸手交在自己上腹,用力的压了下去——
自殿中传出的声音痛苦不堪,园中几人只能哀默的闭上了双眼,为之心疼万分却又无能为力,隐隐间,竟期望那位王,能快些归来……
“来人!他怎么样,他怎么样!”
急急从马上跃下,冲入园中的呈延一面向殿处赶去,一面大喊着。
从殿处有人碎步跑来,追在呈延身边,那人垂首而语。
“王,公子已……已生了……”
“什么!”
担切畏怕瞬间涌出,呈延向殿处直奔而去,入殿之时,看见三人仆侍在床边侍水忙碌,他凝了眉,却也无心再在意那许多其他,匆匆走去挥开旁人,掀起帐纱,看向那床上昏死过去的人儿——
面无血色,息微若无。
手颤抖的点在他有些冰冷的脸上,呈延吸喘,慌的向外喊起,“大夫,哪里有大夫!要救他,要救他——”
“王。”
安邢走进来,身旁跟着一个白服老者。推他到了床边,安邢拽过呈延就要往外走。
“放手!我要在他身边,我要——”
“王,”安邢沉眸看他,那冷寒,将躁惶不安的呈延静下,“你救不了公子。”
“……”
呈延哽息,无言以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门关上,呈延无力的瘫坐在地,攥起拳狠狠捶在地上。
“可恶,可恶——”
安邢只是看着他,微的抬眼向旁边使了眼色,那方才进了殿中的几人便醒过神来悄声逃离。
那闭合的门泛回沉红的光色,打在衣上,仿佛述着那急躁之人的无力。
只是幸好,走出的大夫带来殿中那人无事的消息。
呈延冲了进去,而安邢没有拦他。呈延将大夫带到一边,询问了相关,施以了银两,却回拒了药方。回头看着那扑在床前紧紧握住陷入沉睡的昊涓的手的呈延,安邢忽视沉重的无法呼吸的心情,叫了个留下的仆侍,往厨房而去。
呈延不会注意到那安静的睡着的小小的婴童,在昊涓昏睡的这段时间,尽管安邢无权做下决断,至少,在是否留下那稚嫩的生命这一问题有所判决之前,他要保住那孩子的命。
那几天,呈延浑浑噩噩的守在床边,等着昊涓醒来。那样污头垢面的他最后还是被安邢一掌击在后颈敲晕了后硬生生拖拽了出去。
在安邢无声冷颜的坚持下,呈延总算正常了些,整理行装食过饭菜,再一次回去殿中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觉止步凝息。
昊涓已醒来,发披散下来,松垮的挂在身上的衣衫闲恬滑下双肩。疲倦还显在容间,只是怀中抱着那小小的婴孩、抬指轻轻抚在他柔玉般的脸上,昊涓看起来那样的温柔,眉眼间多的温婉让前时仿如空荡的他,终于归回些生气。
心里的石头登时落了地,可又升起的那沉闷的感觉让呈延莫名的烦躁。走向昊涓,当他抬起头看过来,呈延似乎明白了些那难受,扶着他将他按倒下去,将昊涓怀中的小小婴儿轻推去一旁,呈延再不能抑制复杂的心思,吻上他的身体。
另一边,安邢已闭了眼,垂首退出殿宇,合上了门。
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眸望去。静静的看了会儿,安邢便离开了这处。
也许,这样就好吧。
面对身上那人的烦躁,昊涓安静的承受那痛楚。再粗心大意,感到昊涓轻的倒吸颤抖时,呈延也放缓了些。纵然日夜期盼着见到他占有他,呈延也不想叫他受伤。在他胸口啄吻,而昊涓抬起手臂环住他脖颈时,呈延有些惊讶,又漾起满心的喜悦。
“延,记得吗——衷栏时,避居的竹屋。”
呈延心里一动。
“嗯,记得。想要吗?和那一样的。”
“嗯。”
“……”沉默了片刻,呈延埋头在他怀里,“想要的话,我建给你便是。”
时隔六月,再一次的那般亲近。呈延自知不可能放开他,再一次得到之后,就无法再失去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终究还是不懂吧,这个永远在仰望不及的远处平静的看着他的人。只是不论怎样,不论用怎样的手段,这一次,他一定要留住这个人,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他的美,纵度经年,依旧叫人惑迷。
在疲惫的睡去的昊涓额上轻轻吻下,起身,目光移向一直安安静静的睡在床头的那孩子,呈延凝了眉,几近那孩子半身大的手逼近了他,停在那细弱的脖颈上,似乎下一刻就会狠狠攥紧,捏碎脆弱的骨头——可那手,终还是缓了下来,收回,落在床铺。
呈延隐忍着紧紧的握了拳头。他做不到。
这孩子是抢走了昊涓的他最恨的人的孩子,却也是,那正睡在他身边、他最爱的人的孩子。他恨不得粉碎那人的一切,可,他不能对昊涓的孩子下手。想到昊涓死寂的潭水般空邃无波的眼,他害怕着。他是受不了的,如果昊涓,那样对待他的话……
从思绪中回神,再一次看向那孩子,呈延伸出手去,在他脸上点了点。比起一般婴孩更加稚嫩柔弱的皮肤带来奇怪的触感。脑海里转过有关虞族的传闻,呈延心里隐隐升了些好奇。解开那襁褓看向那孩子身下,虽不成熟却与昊涓一样的躯体,叫呈延诧异的睁大了眼。
小心的重将那孩子包好,抱起这眉眼间与昊涓甚为相似的婴孩,一丝疼爱宠溺竟漫上呈延心头。捏了捏这婴孩的鼻子,意外他的安静,呈延想着,昊涓刚出生时,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如果不能杀掉他的话,就将他作为自己和昊涓的孩子养着吧。昊涓如此想着。能这样的退步,或许也是因为,这孩子给人的感觉,是像极了昊涓的吧。
这也并非是单纯的爱屋及乌,也许,有什么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未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