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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城隍庙 ...

  •   在成都的南城墙附近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城隍庙,庙内供奉着成都本地正二品的城隍爷,要知道城隍爷可是唯一拥有人间官位的阴间冥吏。

      人间祭祀城隍由来已久,有城的地方就会有一城的守护神城隍爷。城隍爷能御灾捍患,福泽一方百姓,还能镇齤压鬼魅,祈求降雨,而且城隍爷正直无私嫉恶如仇,作恶的凡人鬼魅都难逃他的法眼,因果报应,无人能免。

      由于城隍爷影响极大,明代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下诏,将天下城隍按府、州、县的级别依次册封。成都作为清代四川的省会,本地城隍被册封为正二品“威灵公”,与当时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平级,连四川的知府官位都不如他大!

      城隍的祭祀由各地的最高长官主持,城隍每年要出巡三次,出巡场面极为热闹。春季出巡专门收鬼,防止鬼怪破坏春耕,秋季出巡称为访鬼,为屈死鬼平反冤情,冬季出巡则是为了放鬼,让众鬼在农闲时节得以出去散心,回家探访还在阳间的亲人。

      民国以后各地都开始推行新文化,祭祀城隍已经不是本地父母官必做的政治任务了,再加上四川连年军阀混战,哪个军阀还会记得这个设在人间的阴间衙门。不过成都的市民可没忘了本地的城隍爷,每年的春、秋、冬三季市民会自发的抬着庙里的城隍爷木像巡街,希望这位阴间的青天老爷能管管人间的不平事。

      除了每年城隍爷要出巡的时候,这座城隍庙一般没有人敢靠近,在夜里庙里时不时会传来惨叫和鞭打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成都人传说这是城隍爷在起夜堂审众鬼,若是打扰了城隍爷审案,就会被收进阴司永世不得超生。

      此时夜色正浓,正是传说中夜堂开审的时候,阴森的庙廊周围除了蝙蝠和猫以外,没有一点生气。隐藏在苍天古树中的城隍庙看上去魔影幢幢,令人胆寒。

      黑漆漆的大殿里,借着夜晚幽暗的光能看见殿内立着十八根红漆立柱,正中两根柱子上挂着一副对联:
      “任尔善世奸雄,到此亦应丧胆
      凭他骗天手段,入门难再欺心。”

      正中央挂着一块烫金的匾额,提着“尔未了”三个大字,在匾额下坐着神目如电,善恶昭彰的城隍爷。他的衣服、座椅、案几,无一不是正二品官员的制式,手中的令牌上用金漆提着“威灵公”三个字,旁边还饰着龙纹。他两侧分立着一众判官鬼卒,森严可怖,煞气腾腾,那些塑像看起来栩栩如生,在夜色中仿佛活的一般。

      在城隍案几下的蒲团上,并排跪着两个男人,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一个面目冷峻一身书卷气,另一个即便此时严肃的绷起脸,看上去仍一脸悠然,仿佛不知愁为何物,他们正是引路功曹张灯笼和拘魂鬼使叶皮影。

      在他们面前一个小小的火盆里燃着一团火,叶皮影双目微闭将手里写着红字的文书一张张放进火里,白纸被火苗一舔就化成了灰,零星的灰烬随着火盆上的热气飞了起来。叶皮影一边焚着文书一边口中祝道:“小吏叶牧天,奉城隍神命,现已拘解亡魂到坛,现奉文书知照城隍,望城隍爷发放路引,准鬼上路。”

      叶皮影手中的文书很快都烧完了,黑漆漆的殿堂里安静了片刻后,一声闷雷般洪亮浑厚的声音在殿堂里回荡起:“诺。”声音一落,叶皮影和张灯笼齐齐向城隍磕了个头口中呼道:“小吏领命。”

      静悄悄的大殿上突然刮起一股阴冷的旋风,放在城隍案几上的一张张黄纸符随着旋风飞了起来,在大殿里绕着圈的狂舞,那个燃着火的火盆里发出一阵鬼哭声。张灯笼站起身来把手一挥,殿上一根根蜡烛燃起了绿幽幽的鬼火,大殿霎时被映成了诡异的绿色。在鬼火的映衬下,城隍像两边泥塑的判官鬼吏竟动了起来,他们高举手中锁链铁鞭发出一阵哇呀呀的骇人叫声。

      在大殿中央,五个鬼魅在鬼火中渐渐现了形,一个是电目血舌的高大恶鬼,他就是为叶皮影拉车的飞天夜叉;一个身穿红衣,披发流血,一个身穿黑衣,面色惨白,他们手中的令牌上分别写着“日巡”“夜巡”,这二位是日游神和夜游神;再有两个一个只有二尺来长,一身白衣,凄厉的笑着,另一个身高一丈,一身黑衣,一脸的哭相,他们高高的帽子上一个写着“见吾生财”,一个写着“见吾死哉”,他们就是短爷白无常和长爷黑无常。

      火盆里开始飞出一个个鬼魂,他们凄厉的哭叫着妄图飞出大殿,叶皮影口中喝道:“死去生来,有何替代,要走便走,岂不爽快!”站在大殿中的五个鬼魅齐扑上去制住乱飞的鬼魂,殿上判官鬼卒的叫声更大了。

      此时那个洪亮浑厚的声音再次在大殿里响起:“时辰已到,上路!”声音一落,大殿东南角上立刻凭空开了一扇大门,从门内传来痛苦的惨叫声,令人听了心惊肉跳,一众夜叉鬼从门内奔出,他们遍体生毛,面色漆黑,目如铜铃,血盆大口。半空中狂舞的黄纸符一张张贴到了鬼魂的背上,被贴上纸符的鬼魂就被夜叉鬼锁住拉进了门里。

      一阵鬼哭狼嚎后,鬼魂都被夜叉鬼押走了,大殿上的旋风止住了,绿幽幽的鬼火也熄灭了,这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刚才还狰狞吼叫的判官鬼吏又变成了泥塑木雕,昏暗的大殿里只剩下张灯笼、叶皮影还有一张一人高的大皮影站在那里。

      叶皮影捶了下腰慢慢在蒲团上坐下,口中自言自语道:“老啦,不中用啦。 ”他向大殿的角落里挥了挥手说道:“上酒,上酒,喝起噻。”

      一个驼背老翁应声从角落里走出,他长的尖嘴猴腮一脸狐狸相,手中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盏油灯,一个酒壶和几只小酒盅。张灯笼也慢腾腾的在一个蒲团上坐下,长的像狐狸一样的老翁把托盘放在地上帮他们斟上酒,叶皮影端起酒盅撮了一口啧啧的赞叹道:“巴适的很。”这时他注意到旁边的老翁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酒杯,一脸的馋相,他笑呵呵的说道:“看啥子看,一起噻。”老翁听了他的话立刻给自己也满上一杯,然后美滋滋的灌下了肚,喝了酒的老翁脸上泛起了潮红,他掩住嘴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长衫下面钻出了一个火红的狐狸尾巴。

      张灯笼抿了一口酒对老翁说道:“你个老狐狸在这庙里都呆了五百年了,怎么还是改不了嘴馋的毛病,要不是年年偷吃城隍的供品,你也早该成仙了。”

      老狐狸给自己又满上一杯酒笑嘻嘻的说道:“成仙哪有当狐狸好,老子就是迷恋红尘。”说罢又仰起头一饮而尽。

      张灯笼笑了下也一饮而尽,他朝殿上一个泥塑的判官扬了扬手里的酒盅说:“差事已经办完了,陆判也下来喝一杯噻。”

      大殿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响亮的笑声:“张功曹正和我意。”话音一落一个泥塑的判官竟然跳下了台子向他们走来,走到油灯近前,他已然变成了肉身,只见他长须飘飘,双目炯炯,一身古代文官打扮。他找了个蒲团坐下来,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这位陆判官原是清朝的一位知县,因活着时刚正不阿,死后被发到成都府城隍座下当了名判官,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了。

      叶皮影笑呵呵的说:“够开一桌麻将了。”

      陆判官笑着说:“孔子云:三日不读书即觉口臭,老兄你是一日不摸麻将便觉手痒。”

      叶皮影抿了口酒说:“岂止手痒,老子是浑身的皮都痒哦。”

      陆判官问道:“怎不见罗百山来?”

      张灯笼说道:“你啥子时候见罗百山来过,每次都是无常鬼来,从没见过他的人影,那个人怪的很,和我们说不到一起。”

      陆判官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梁老六一死你们三人中就属他法力最高强,对付五通鬼只怕还是要靠他。”

      张灯笼和叶皮影一听他的话脸色立刻变了,张灯笼紧张的问道:“难道五通鬼跑出来了?”

      陆判官说:“吾有一故交,乃阿鼻地狱司命判官,前日曾神游来与吾一聚,据他讲血池地狱里所关押五通鬼日前屡有异动,虽原神仍被压着,但恐怕其游魂已进入人间。”

      张灯笼沉吟着说道:“每过三百年就会出现五通闹判的灾祸,届时五通会进入人间,到时即是冥府开禁之时,鬼怒川的大门就会被打开,地狱恶鬼进入人间,从此人间变为无间地狱,难道是时候到了?”

      陆判官摇了摇头说:“吾亦不知也。”

      叶皮影说道:“五通鬼不是被阴天子的五万万两冥银压着吗,咋个会跑出来哦?难道是又有人像当年张献忠一样把阴债借出来了?”

      陆判说道:“血池地狱里的冥银一分未少,但若五通之形能找到法力高强体质适宜的人,通过附在那人身上也能复活。”

      张灯笼说道:“梁老六活着的时候说过,这一劫我们几个都躲不过,他临死前胡言乱语说了一些话,我记得其中有一句是五通鬼会借一个双眼异色的人复活,成都双眼异色的只有一个人。”

      叶皮影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阴家那小子?”

      张灯笼点了点头说:“只怕就是他了。”

      陆判官说道:“张献忠时五通闹判一事惹的是民不聊生,当年满人遍寻天下高士才将五通鬼镇回地狱,为防其再生事端,满人皇帝皇太极请了一百个蒙古萨满才镇住了五通之形,并把镇住五通的镇物带往沈阳秘密封藏起来,如今五通再次现世,必是有人将其从沈阳带来此处,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只怕是如当年张献忠一样的狼子野心之徒。”

      叶皮影说道:“最近城里出了很多怪事,有好些个外来的鬼进城,只怕跟那带五通来的人脱不了关系。”

      陆判官对张灯笼和叶皮影说道:“如今五通之形已进入阳间,汝二人务必将阴天子令牌收好,若再被人取得令牌借出阴债,到时只怕又将生灵涂炭了。”

      叶皮影说道:“冥银万两的令牌在我手里,无拘幽冥那一块梁老六死前给了罗大算盘,凭那个人的厉害,不用担心。”

      陆判接着说道:“除掉人间阴差夺得令牌,五通才能放出自己的原神,所以五通必定会四处寻你们,吾劝汝等近日莫要进城,只待在这城隍庙里以防不测。”

      张灯笼摇了摇头说:“不行,我得回去。”

      “你回去做啥子,等着被掏心啊?”叶皮影说道。

      张灯笼答道:“老六那个女子还在城里,她还瓜西西的啥子都不晓得呢,她虽不是阴差,但万一五通去找她可咋个办?我得回城里去看着她。”说罢,他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就急匆匆的走了。

      陆判官急欲拦他,叶皮影笑呵呵的说:“拦也没用,老六那个女子他从小就疼,出了这档子事,他咋个可能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城里。”说罢他端着酒盅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踱到了廊前,他望着天上昏黄的圆月一边呡着酒一边说道:“石牛对石鼓,银子万万五,是祸躲不过啊,喝完这杯我也回城里去。”

      陆判官走出来说道:“此事并非毫无转机,毕竟那五通原神还被压着,虽以你二人之力难以除掉他,但那罗百山乃天上白虎星下凡,法力超凡,不如令他去杀掉那姓阴的小儿,五通失了寄宿之身,也会跟着身形俱灭。”

      “罗大算盘是不可能杀了阴长生的,”叶皮影笑呵呵的看着陆判官说道,“你听说哪个老子忍心杀自己的亲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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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城隍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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