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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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肖擎苍在打什么主意，那天之后我便没在见到他，虽然他私下找了祝东风好几次，但与其说我们是他座上宾，倒不如说是一行人皆被他软禁了，而华银钏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他的警告我并非没放在心上，只是无法脱身。祝东风倒是老神在在，常跑来找我和他“一起逛逛”，玉颜看我们的眼神也越来越暧昧，毕竟祝东风有喜欢和人耳语的坏习惯，且话说完了还要给旁观者一个鬼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笑容。
“你倒是好生悠闲。”这日又被他拖了出来，竟是连惑也没叫。
“这话听上去有情绪。”正是三月里间，百花初绽，彩蝶纷飞，他换了身翡色长衫，峨冠博带，恰有暖风拂过，他笑得温和，愣是叫我也有片刻失神。“我知你心有去意，肖擎苍留住你，也是想用来牵制我的行动，当日叫你离开思茫，一是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另一则也不想把局外人牵扯进来；如今你陪我数天，你复原的速度超过我的预计，想来自己也废了不少力气。”他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腿，“不像我，多想站起来也没用。”
原来他竟然一直观察我。这些日子，我拼命让自己能够活动如常……
“此刻若还劳你与我这将朽之身同陷囹圄，祝某倒真成了不义之人。数日来我虽是叫你相陪，想来你也算弄明白这别府布局。今夜天狗蚀月，你若要走，便是当下。”
“你……”他这番话说得诚恳，全然没了之前油滑之意，加上前日华银钏的劝解，我心中不禁一动。“说得轻巧，以我一人之力，又怎能逃出生天？”
短暂的沉默，不属于春天的压抑。
“惑会帮你。”他说。“惑轻功卓绝，小小一个王府怎么能拦住他。”
“那你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没想到你会担心我呢。”祝东风笑，“放心，肖擎苍的目的是我，便不会有所加害；我自有办法脱身。”
说的也是，像祝东风这样的人，定是步步都算准了去，哪里还用得着我操心。我点点头，表示对他的话的认可。
是夜，果如他所料，月亮被浓重的阴影遮住，惑一身夜行衣 ，像是夜里出没的鬼魅。
“惑，放心。”祝东风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切按计划行事。”
我听见面具下冷哼一声，惑大踏步朝我走来。未等我反应，双脚已然离地，被他抱在怀里，下个瞬间，风在我发际呼啸而过，而惑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任何阻碍都不放在眼里——那日我能追上他，大概也是祝东风早有预谋的原因。人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倒也稀奇。
我被惑抱过很多次，这次是第一次没有旁人，我能够看见他下巴上的浅浅的胡渣，闻到他衣服上熏过的麝香味，当然，还有隐藏在兽面下的眼睛，他根本不看我，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在担心他的主人——那个骄傲美丽却有着无法克服的残障的男子。离开了惑，祝东风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可我觉得这家伙是那种把自己也算进去的疯狂赌徒，而且从那天肖擎苍对他的态度看来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我隐约感到他不只是要我离开太师别府。
机关算尽，便真能得偿所愿？我闭上眼，不管会发生什么也无所谓了，这个时空于我本就是无关紧要，如此执着，反而不像是白琅了。
耳边呼啸的风终于停下，惑将放我下来。这里是峡谷，山壁之下便是官道。我正纳闷，却见惑眼神转离，似乎在静听什么。对了，我也听到了，有人，确切地说是百步之外，有车队正在经过官道。
十四、不……十五人左右吧……其中有一架马车，隐隐伴着铃声。那铃声煞为奇特，明明尚有一段距离，却仿佛响在耳边，待要细听时又离得远了。
我正欲开口询问，突然，一道劲力直扑向胸前，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本能做出反应，避开致命一击，却始终是慢了半拍，血的甜腥顺着嘴角流下，我看着眼前的男子，面具后清楚地透出他杀意。
“你做什么？！”
“奉主人命，杀你。”
我倒抽一口气，祝东风没有让我失望——我的预感从来没错过。
惑向我慢慢走过来。现在的我虽然已经复原大半，但即使在全盛状态，我依旧没有把握与他一战。身后，就是官道——
杀我对祝东风究竟有什么好处？只是，我没有时间再去寻找答案了。
×××
司马槿本来只是奉了司马辰的命令来探探那天下第一神医的口风，顺便拉拢。如今司马家和肖家在朝中的对立越发明显，欲拉拢人心，这天下名士是少不了结交的，长子司马樾如今镇守北海，次子司马檀乃是司马辰肱股，司马辰虽不愿女儿抛头露面，但他武人出生，本不是拘泥陈规之辈，加上司马槿武功乃是自己亲传，尽管欠了几分实战经验，仍旧能划入高手之列，女儿生得美貌，若能在江湖上培育一股新势力，也不失为对付肖擎苍的筹码。司马槿离京时间虽不长，丈着美貌和武艺，又是奉了开国元老之一的司马将军的令，倒的确网罗了批江湖人士，甚至还得了个“牡丹剑”的名头，说的是她美貌如牡丹，又生在极富极贵之家，剑法更是绚烂璀璨，司马槿嘴上不说，心中却也颇为自负。
那日得到消息，说是肖擎苍江湖中的暗线，修罗道道主华银钏在那神医住所现身，她担心被人抢先，便带了司马府的家将和几个江湖人士到客栈截住华银钏，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华银钏顾忌她郡主身份不敢轻易出手，却被那面具男子和那个人扰乱——最后还连着华银钏一起被肖擎苍带去了太师别府，她身份再是尊荣，也不敢与身份与其父相当的肖擎苍为敌，只得离开，遣了探子去山中，便听说那神医和他的小厮早在她到达前就离开了，当即也无法可施，憋着胸中闷气，准备回京向父亲复命。
司马槿坐在那隔着七重冰蚕纱的马车中，那冰蚕纱乃是北地贡品，虽是轻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寻常武器伤不得半分，逢了月夜，更有幽香沁出；马车四角挂了翡翠风铃，一路走来叮叮当当十分悦耳，这风铃乃是皇上御赐的宝物，即便十里之外也能听得清晰；这么辆精致异常的马车，赶车人却甚是诡异，他眼上蒙了条黑布，赶车却没有差池，他的头发被剃光，从头顶开始延伸到前额绘着血色的花纹，他双臂结实，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痕。这一人一车，乃是司马槿离京时司马檀所赠，司马槿虽是害怕那赶车人，无奈兄长好意拒绝不得，又甚是喜爱那冰蚕纱和翡翠风铃，那人又瞎又哑，一路上下来，司马槿只觉得甚是无趣。
司马槿取来铜镜，她向来以美貌自傲，见了祝东风，竟是觉得自己镜中容颜尚不及那男子一半，半是沮丧，却有另一半不知为何，这莫非是妖术不成？一想到那人目前在肖府之中，她一心想着回去禀告父亲，却又不愿走得远了，再见不到他，左思右想，更觉心情难以平复心情。
忽然只听得车外一阵骚乱之声，“保护郡主！”
×××
郡主？我茫然，浑身的骨头几乎要散掉，从山壁上跳下落在官道上打了几个滚，抬头却已被卫士团团围住。我抬头看，看不到惑的身影。他的杀意是真的，如果我逃得慢了这条命也算玩完了。但是如果祝东风的命令真只是杀了我这么简单，他早就可以动手，又何必把我带到官道附近？
莫非——
而刚才惑将我放下，凝神听官道上车马的动静；那过于独特的铃声；
若他的目的真是眼前的郡主，我若想保命，便只得做他的棋子。暗自笑了，原来到哪里都是这样。
咬咬牙，顺势跪下，眼里的水顿时流出来：“小女子不知郡主凤驾至此，但还望郡主救小女子一命！”
我仿佛看到祝东风的笑，永远让你猜不透他心中所想的，美丽的笑容。
这样的美，宛如毒药。
我毕竟还是大意了。
×××
太师别府中，祝东风捧着茶，等着惑的归来。
草丛中人影微动。
“回来了？”他笑，看着那张熟悉的鬼面自黑影中现身。
“司马槿收留了她。”惑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果然，那位郡主是个好人呢。”祝东风笑了起来，“当然了，白姑娘也是好人。”
“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却遗千年。”肖擎苍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祝东风。
“太师言下之意，在下便是祸害了？”祝东风转过轮椅对着他，眼前却是一个人影闪过来，正是惑挡在身前。
“祝相说笑了，真是祸害，哪里得来这么忠心的侍卫？”肖擎苍饶有兴趣地看着戒备的惑。“让人不禁想要纳为己用呢……”
祝东风笑了，那笑容掩在月亮的阴影中，却隐隐透了丝寒气来：“太师说笑了，我这侍卫笨手笨脚，更不懂规矩，留在身边不过仗他手脚图个方便。太师身边不乏人材，又何必要个愚人碍眼？”
“人啊总是贪心，有了好的便想要更好，”肖擎苍摩了摩手中玉扳指，只见祝东风眼中寒意更甚，便笑道“我只道祝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原来也有无法割舍的执着。”
“太师又错了，正是为这执着，祝某方不择手段。”月出云散，银光落在他那的容颜上，肖擎苍却觉得那光把祝东风的眼睛衬得更深，“却不知太师得执着，又是什么呢？”
“不如一赌。”肖擎苍走到祝东风面前，“便以这江山为注，与我赌上一局。”
“太师有此雅兴，祝某岂有不奉陪之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出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