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凉月》独立桥头

33、山盟

　　自那日见了凌潇然之后，佳娴的病竟一日好似一日。

　　她面色渐渐红润起来，虽知和潇然君之间绝没有什么深的发展可能，亦知自己不久将来，或许就要嫁与曹团为妻，但是只要一想到潇然君，佳娴的青春，就火灼的耀眼着。

　　她真恨不能就丢掉了一切，兰府、母亲，包括所有一切自尊，跑至潇然君面前，勇敢的说：

　　“潇然君，你带我走吧。无论生死。”

　　真的，无论生死。

　　只要能和潇然君呆上一天，不，哪怕只有一晚，佳娴就觉不枉自己颓废生命，来人世一遭。

　　但是凌潇然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每次来兰府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佳娴的渴念，在坚定执着中一日甚似一日，她总觉有很多话要对潇然君诉说，她常常只怕来日无多，没有机会。

　　度娘见女儿仿似忽然之间重生了，也觉惊喜。

　　她私下以为佳娴是看开了世事。

　　又或者说对于父亲给自己命定的那桩婚事有了深层考虑，所以心情大好以至病情转轻？

　　也就不以为意，随着佳娴身体日益康复，度娘脸上的笑，也比往日渐多。

　　凌潇然是知道佳娴心意的。

　　青春男女，双方好感从明亮眸子中完全暴露。

　　每次对视，都擦过燃烧火星。

　　最初凌潇然很动心，曾经想过那种男女之间甜蜜微醺，但当他得知兰老爷子已把佳娴许配给曹团长时，他不得不认真考虑，他和佳娴之间，他能否带给佳娴一个完美结局？

　　佳娴从很小时候，就一直在静静望着他。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佳娴把他的相，藏在她项链坠子中，那完全是他无意之中发现的，就从那一天起，他开始注意佳娴。

　　所以，在兰府，就算他玩的再欢畅再风流奢华，都不会忘记去关心佳娴问候佳娴。

　　他了解她的忧郁，知道她的苦闷。

　　当年龄渐渐增长，两人都自觉远离对方，但又禁不住相互吸引，常常眸光凝望，代替了很多时候的交流。

　　在兰府，没有人知道二人之间那种微妙秘密，除了佳慧。

　　佳慧对着佳娴，深刻检讨自己违诺，她说：

　　“姐，我没有办好你交待给我的事。”

　　佳娴于是笑笑，笑到春暧花开，仿佛少女的情愫一夜之间从甜美梦境一跃而成现实，长出娇柔的枝叶。

　　佳娴笑的时候，佳慧突然就想起一个很穿透人灵魂的词：乱世佳人。

　　在兰府，佳娴自然是美的，属于那种红颜绝色的美。

　　玻璃似的，给人感觉，只怕一触即碎。

　　所以，凌潇然不敢轻易去触碰；所以，佳慧一看到佳娴，就心疼的忘了若离。

　　佳慧想为佳娴姐姐做点事，佳娴姐姐深居长宫，唯有一腔心事，却叫她何日对君呼语？

　　佳慧给他们制造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相见机会。

　　佳慧对小表舅说，母亲找小表舅有极要紧的事，于是当凌潇然匆匆赶到兰府时候，在仪凤亭旁，赫然侧身坐着兰佳娴。

　　兰佳娴依然围着火红围巾，虽已是六月，但佳娴病体刚好，还需要保暧。

　　佳娴齐刘海下，一双眸子柔温的注视着凌潇然。

　　“佳娴！”凌潇然有点既惊且喜。

　　佳娴笑了，定定看着凌潇然，那张曾经无数次她用心去记忆的脸，有时想着想着就朦胧的脸，她好喜欢眼前的潇然君。

　　兰府不再存在，不久前的婚约也变的遥远，她的脸燃烧成将要下山的那朵红云，美的绝仑绝奂。

　　“潇然君，谢谢你前次托泽洋带来的书，还有……信……”佳娴依然端坐着，膝盖优美弯曲。双手苍白，令人怜爱。

　　凌潇然走上前，挨着佳娴坐下。

　　如同一股电流，佳娴第一次在这么温暧环境中，和凌潇然挨的如此近，近到他的呼吸，侵蚀了她全部意念。

　　“潇然君，你曾说过……”羞涩使佳娴颊部更见红潮涌现，佳娴双手紧握，紧张的唇部有些颤抖。

　　凌潇然嗯了一声，如水眸子粲然放着光华，他动情微笑着，用眼神鼓励佳娴继续说下去。

　　“‘我总觉一种旧的制度若不推翻，必是桎梏一个鲜活的生命，也必是将一个鲜活生命压抑到枯萎，个性解放不仅仅存在于意念之中，它要靠行动来争得自由的翱翔，一种沉重的生存气氛，势必将葬送人的斗志……’潇然君，你还记的你说过的话吗？”

　　佳娴对着潇然，忘记世上所有一切，此刻她意念中只有眼前这个人。

　　她想，她的生命，是一定要鲜活起来的，她要自由翱翔，和他盘旋在蓝天上。

　　或者，就算是要枯萎，那么也一定要鲜活一刻，就是一刻，佳娴也愿在潇然君面前亮丽以至难忘。

　　或许，她能活到现在，奇迹般没有被突如至来的婚约压垮，也全是因了潇然君这番话。这番话支撑她到现在。

　　她的泪流下来，她终于哭了。

　　“佳娴——”凌潇然慌了，他的长臂搭上她肩。她微微一颤。

　　“我说过，这些话是我说过的，现在我也依然是这样认为。佳娴，难道我们不应该抗争吗？难道我们不应该由着自己心走吗？我们为什么要成为别人的奴隶而任人宰割？”

　　凌潇然的眸子犹如一团火焰，燃烧着佳娴。佳娴整个的人，都灼热起来。

　　她抖的更厉害了。

　　“怎么了，佳娴？”凌潇然更紧的握了握佳娴双肩。

　　“潇然君，我……我……”

　　佳娴有些呼吸紧促，眸子中的泪，流的更加汹涌。

　　她定定看着凌潇然，仿佛想刻到心里，又仿佛此时一刻，明天又不知会身在哪里。

　　可是她多喜欢这一刻和潇然君面对面的感觉，又多喜欢潇然君特殊的味道，她……

　　突然有些灰暗，有些悲凉，想想人生为什么这么不如意？

　　为什么她这样喜欢着的人，她不能够天天陪他和他执手共话？

　　在最悲伤瞬间，佳娴一时晕厥过去。

　　佳娴软软昏过去，轻如一脉柳絮的身，就那么轻轻倒入凌潇然怀中，凌潇然急切呼着：

　　“佳娴！佳娴！醒醒！”

　　兰佳娴脸苍白着，眸子紧闭，却溢着残留的笑。

　　佳娴面部轮廓很美，睫毛密长犹如良多年前那个最纯洁的童话，凌潇然不由心疼的一手抱着佳娴的身，一手抚摸上佳娴的脸。

　　他的手是灼热的，灼热的可以融化冰雪。

　　他把佳娴整个放在自己怀中，拥着她，又用自己的脸，贴上她脸部。

　　“佳娴，拜托你，醒过来吧。”凌潇然动情轻呼。

　　或许爱人的呼唤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清醒剂，又或者只有爱人轻唤，才能留住远去魂魄，佳娴悠悠醒转过来。

　　“潇然……”

　　醒过来的佳娴，发现自己整个躺在凌潇然怀抱中，非但如此，她的脸，和他的脸，在缠绵粘合。

　　佳娴有点羞涩，又有点心跳的难以控制，她脸刹那间绯红如潮，她轻呼潇然君字还没有出口，唇，就被凌潇然突然的压上来……

　　佳娴想燃烧，她想自己或许已经机会不多。

　　她于是双臂也就紧紧缠住了凌潇然的身，配合着他，二人忘记一切，都想体验那份男女之间爱情的美好，深深吻向对方，抱紧彼此，生怕稍不留神，就失去对方似的。

　　“佳娴，娴……”凌潇然热热呼叫。

　　“恩——然，潇然君，带我走！”

　　佳娴含混的吐字不清，双臂又缠上潇然脖子，紧紧箍住，凌潇然动弹不得又激情高涨，一个男子，当感觉到一个女子爱慕热烈需要时，他该是何等情难自禁，又该是如何的骄傲！

　　“表少爷，佳娴，你们二人……”

　　一声惊叫，把凌潇然和佳娴从缠绵中惊醒。

　　二人蓦的僵直。

　　接着佳娴从凌潇然怀中脱出，惊慌中二人看去时，原来是二太太邰雪柳。

　　邰雪柳脸色煞白，仿似看到了天下最不堪的一幕。

　　“好啊表少爷，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你以后，还在来兰府走动吗？！”邰雪柳好似很气愤，她穿着一袭紫色微红旗袍，手中打着一把遮阳伞，正准备出门。

　　凌潇然默了声，不卑不亢，也没有一点自责。

　　他不觉的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同时他也不打算和邰雪柳解释什么。

　　倒是佳娴，吓的脸色又恢复平日里苍白。

　　她两手在微微发抖，她要勉强控制着，才不至于抖的那么明显。

　　“大小姐！难道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句话，是用来说你们母子的吗？”

　　邰雪柳冷哼一声，在愤怒的同时，邰雪柳还有点幸灾乐祸。

　　她觉的兰府出了这么一件丑事，度娘是责无旁贷的了，度娘作为一个下人，竟勾引自己的=主人以至怀孕，而佳娴，竟也女学母样，已有婚约的人，还和表少爷不清不白，实在太没有廉耻了！

　　邰雪柳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向佳娴柔弱的心。

　　佳娴的心，生生痛了一下。

　　“我，二太太，您不要误会，我，我和表少爷其实，真没有什么。我……”

　　兰佳娴吓坏了，苍白着脸喃喃解释。

　　“这叫没有什么？大小姐，我一个过来人，你让我看到了什么！你躺在表少爷怀中，这叫没有什么？”

　　邰雪柳更为震惊，一脸嫌恶道。

　　凌潇然看了邰雪柳一眼。

　　他原本就极不喜欢这个风月场中的女人，此刻听她说的这么难听，便冷冷道：

　　“就算我和佳娴有什么，轮得到你来教训？更何况，佳娴冰清玉洁，又岂是你能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