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游江湖[七五/猫鼠]》兰陵杯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至嵩山后，欧阳春剃度为僧，每日参禅礼佛、修炼武艺，自有一番大欢喜。白玉堂则在欧阳春的引荐下，得见了了尘大师。
　　在听欧阳春讲述了白玉堂之境遇后，了尘笑道：“众生皆须遭轮回之苦才能换得一个忘记，你有福忘记，却偏又要苦苦记得，如此执着，有何好处？”
　　白玉堂听后沉默片许，不由一笑，自此，便在嵩山住了下来，每日或打坐禅修，或游访山水，不然就去了尘大师处，参悟禅机抑或闲聊说笑，日渐愈发觉得神思清宁，了无滞碍。
　　再说展昭。由于子衿体内有蛊，展昭不敢轻易任其流落别处，而清菱因为要照顾子衿，也自然在开封府留了下来。众人见展昭对这对来路不明的母子如此上心，且又再不见白少侠踪迹，暗中也不免纷纷议论。至于什么毕竟血浓于水舐犊情深之类的闲话，展昭只好不理会罢了。唯那江岳也算是个人物，在牢里受尽折腾却就是不将救人之法吐露半句。但展昭却从何雪姝那获得，公孙先生的推断是正确的，在西羌确存着一只母蛊，但大约只有江岳才能找得到了。
　　对江岳的逼问持续了月余。他也终于承认了，的确只有母蛊呼唤之法才能救人。但蛊决不能离开它的巢穴，因此只有将需要医治之人带回西羌。这么看来赵璧和子衿倒是有了些希望。但即便是江岳能配合救人，子衿自是愿意得救，可是赵璧之神智已被体内楚王之蛊控制大半，他如何甘愿将蛊驱出？只要他自己不愿，难道堂堂王爷，还能被捆着去西羌不成？或者让赵璧人蛊同毁，一了百了。但展昭毕竟不能真做这样的打算，因为若非蛊毒在身，赵璧也不是个恶人。更重要的是，白玉堂失去记忆皆是因为中了绛嫣尸粉之毒，因此，展昭想，玉堂或许也会因为找到母蛊而得以痊愈呢。可正当事情难以分解之时，西羌却忽然有使者至大宋，称因获悉国师被囚，愿与宋相谈，以求让国师回国。这西羌使者虽然来得蹊跷，但也不难理解，试想偌大江湖，巍巍朝堂，哪里都可能有那么几个别国设下的眼线，更或许江岳这许多年来早就有所布置，一旦自己事有不成，则马上有人将信送去西羌。
　　展昭考虑后决定，将赵璧及子衿那孩子的境况及获救的办法告与赵祯。
　　但赵祯言，宁可让此二人死在大宋，人蛊同毁，也决不能将他们送到西羌去施救。虽然一个王爷、一个无辜孩童死了也是可惜，但与国之利益相较，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江岳却是可以放回西羌。因为他们的条件是，只要国师得返，西羌则不再在宋境搅扰边民。
　　展昭得知后，先是劝赵祯说，西羌等异族，文明不同中原，未必特奉礼义仁信，除非兵马相掣或银钱相易，否则断不可与他们做文书君子！
　　赵祯言，这些他当然想到过。只不过，楚王的蛊在赵璧体内，只要他留在大宋，那么他要的就已经到手了。至于一个江岳，放他回去又如何？如果西羌能遵守约定自是最好，如若不能遵守约定，大宋损失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囚犯。
　　展昭也仅是如此一劝，见官家如此言，也就不再言语。但是请缨亲自押送江岳至边境，以防其半路逃逸，再于宋境滋生祸害。还有，展昭希望可以去西羌一趟，若能找到母蛊并毁之，也算是永绝后患。赵祯考虑后应允，于是将葬绝母蛊也当做放人的条件和西羌使提出。
　　与西羌使谈妥后，行程定在了半月后。展昭忙暗约何雪姝见面。
　　无论公侯府第还是草寇平民，男女偷约的事情向来并不难办，更何况是展昭与何雪姝这样聪明而又武艺高超的人，只不过这里并没有半点私情和暧昧罢了。
　　夜半深林中，展昭将赵祯与西羌使的交易和赵璧可能面对的境遇告诉了何雪姝。并言，自己之所以告诉她，就是并不想让赵璧——当然是原来的赵璧死掉——希望何雪姝能在此事上有所建议。
　　何雪姝听后很紧张，毕竟哪个女人也不想自己孩子生下来之后马上就没了爹。因为当赵璧得此子后，虽然也痛恨其体内带着天生的蛊毒，但是真的也是非常疼爱。
　　展昭道：“除非他能配合官家告诉他一切他想知道的。但以赵璧自身的性情希望不大，而以楚王的性格则更是绝无可能。而官家一旦觉得他并无用处，是断断不会留着他的。且楚王素来反心不泯，天子怎可容他长久。其实现在潞花王府上上下下都被严密监视和控制着，这才致使赵璧从巫山回来后始终没有什么大动作。”
　　何雪姝很果断，道：“身为一个女人，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自己的男人回归本来。因此。一定要把赵璧弄到西羌，找到母蛊，不管用什么办法！”
　　展昭很同意何雪姝的想法，道：“江岳若遣回西羌，需要有人押送到边境，此趟差事，非展某莫属。但如若潞花王爷恰此时失踪，展某恐怕以后也难回宋境。就算是潞花王爷得以复原，今后一旦回来，也是个削爵丧命抄家灭门的结局！”
　　此言一出，何雪姝不由沉默。之后道：“其实那母蛊也不是不能离开巢穴，仅是一路携带要分外小心，且要用人血去养。即便如此，稍有不慎也会死掉，除非……除非能有一个人将其植在体内带回来。”
　　看何雪姝神态如此凝重，展昭道：“待母蛊破体而出，召唤子蛊时，那携蛊之人就会死掉对不对？”
　　何雪姝点头。之后又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开封府大牢中不是有很多死囚吗？”
　　展昭摇头：“死囚纵然都是犯了不赦之罪的，但也都有律定的死期，怎可妄自夺其性命。再说，寻找母蛊必定不是个容易的事情，而回返之途更是路远山高。除非那死囚武艺高超且甘愿为我等所用，否则将是个难以控制的麻烦。”
　　何雪姝又沉思良久，仰头看向展昭，眼中似有泪光。却闻其缓缓向展昭道：“那就让我去吧。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不过，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孩子不能自己留在潞花王府。还望展大哥为他寻个去处。”
　　听闻此言，展昭心中也不好受，于是道：“其实我仅是与你询问些救人之法。且恕展某冒昧，你与潞花王爷之间也未必情深至此，因此你也未必一定要舍下自己性命，毕竟稚子年幼。”
　　“我当然也不是全然为赵璧。我自知即便是无灾无难，也命不过七七。重要的是，我的孩子天生体中带毒，也将是这个命运，因此身为娘亲，我不能不为他打算。本来我也打算等孩子长大一些，去为他寻得母蛊，但如今时机已在眼前，我焉有退却的道理。只要得到母蛊，不仅赵璧和子衿可不必死，就算其他被蛊毒所害之人，也可以以母蛊吸出体中所滞之毒，从此与常人无异。比如我的孩子，比如梦瑶，哦，对了，白少爷之失忆也是为绛嫣尸粉所致，或许能以母蛊医之也未可知。”
　　闻此言，展昭一丝笑容不禁浮上唇畔，道：“既然是能医玉堂，那姑娘只须随行指点即可，至于携带母蛊的事，就交与展某来做。”
　　展昭语气淡淡，却不容商议。何雪姝听后，心下感慨，一时却也说不出其他。
　　赵祯答应了西羌，释放江岳并派展昭押送其到边境。但是对赵璧的监视却更加严密几乎到了软禁的地步。至于子衿，开封府看着就是了。展昭早料到赵祯不会放过赵璧，他其实都不必把他中蛊的详情告诉赵祯。但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甘愿放过江岳，自己也就很难有赴西羌的机会。再说，他还不想自己不在京其间赵璧滋事、子矜跑掉或出什么意外，正好官家帮自己把这二位都看牢了。
　　不久，何雪姝偷偷将孩子抱出潞花王府与展昭会和，展昭连夜将孩子送去陷空岛交与卢夫人照料。之后何雪姝扮成差人跟在展昭身边，同行的人还有西羌使节李德成。
　　既定路线是由汴梁行至洛阳之后，沿洛水一路西北而上至延安府，西羌的人在那儿接应，然后宋羌两方的人同至西羌，把个江岳交接了事。当然，展昭则必须亲见母蛊毁掉才能回去交差。
　　江岳出了牢笼后不见白玉堂。展昭告诉他，白玉堂没有中蛊，新蛊的宿主乃是个无辜稚子。江岳先是惊而失望大骂赵璧无用，继而却又得意起来，告诉展昭，若想让白玉堂恢复记忆，也非得跟他去西羌找到母蛊才可。拯救玉堂的办法再次被确认，展昭心中十分高兴，却告诉江岳，玉堂现在少林寺静养，他江岳在回西羌之前，无论如何也是见不到的了。
　　江岳听了骂道，那些当和尚的最知道骗人，治不好别人的病就称什么四大皆空。且他展昭枉为宋人竟连地理也不知，如今他们不是恰可以取道嵩山，将白玉堂带上去西羌医治吗！并且还道，如果展昭不肯去少林一趟请上白玉堂，那么他保证展昭到西羌后也必不会见到母蛊！
　　展昭当然知道，一旦到了西羌，江岳的把戏就多了。但即便如此，他心中也十分想玉堂同去。因为自己若能将蛊带回还可，若不能，让玉堂就地医治，希望则更大了一成。再说就算真有什么不测，两人也算是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