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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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苏棉推开窗，望着阴沉的天空。房间里燃着香，一丝丝的香味从香炉里渗出来，风吹进房里，烛火微微晃动，苏棉就安静的站在窗边。
风中传来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丫鬟收了油纸伞，擦了擦发捎的水珠，缓缓的开口:“小姐，妈妈让我告诉你，张公子今个不来了。”
苏棉没有回头，用极轻的声音应了一声，依旧是看着窗外，窗外一片漆黑，隐约还能看见树的影子。
丫鬟见状，转身打算离开。便听见苏棉的声音“那张公子估摸着是见着大美人了，哪还有时间见我这人老珠黄的残花败柳呢？”
丫鬟连忙开口安慰道“小姐今年才二十有五，怎会是人老珠黄呢？”
苏棉转过身，有些觉得好笑“我这二十五的老女人那里比得上二八年华的红樱呀，我料想这张公子今后怕是不会再来我这墨轩阁了。”
丫鬟有些愤愤不平的，红樱那小蹄子怎能与自家小姐相比！
苏棉仿佛看出了丫鬟的心思，对丫鬟笑了笑“妍儿，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张公子的新欢与我何干？我不过只是他的旧爱罢了。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这邕州城谁人不知张公子惧内。”
妍儿不语，苏棉关上窗。“夜深了，歇息吧。”
外面，雨已经停了，院子里很静，静得仿佛能听到水珠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二)
高高的城墙下，护城河的水倒映着城楼，映着邕州二字。
邕州是繁华，琳琅满目的商品，街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下学的孩童拿着糖葫芦欢快的跑过小巷。
苏棉微笑得看着这一切，妍儿在远处跟着，手里还拿着上等的胭脂水粉。
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了一起，四周的人都在议论，只听见人群中有人高声大喊“臭乞丐，居然敢头老子的包子，看我不打死你！”
苏棉好奇的挤进人群，只见被打的人紧紧护着怀里的包子，一声不响。
苏棉不只怎的，摸出了几枚铜板，递给了大汉“包子钱我替他付了，这可够了？”
大汉点点头，扬长而去。苏棉拿出手帕，仔细的帮着被打的人擦脸，“你叫什么名字？”
他飞快的抬起头看了苏棉又飞快的底下，“我叫陈二。”
研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苏棉把陈二脸上最后一块地方擦干净，收了手帕起身就要离开。陈二一把拽住了手帕“脏了。”
苏棉笑笑，把手帕赛给陈二，“那你帮我洗吧。”
陈二愣了，苏棉跟着研儿离开，“你叫什么？”
“如果再见到你，我就告诉你。”
回惜雨楼的路上，苏棉一直在想着陈二，想着陈二那双干净的眼睛。
苏棉在烟花之地摸爬滚打了20年，从小丫鬟到红便邕州的名妓，再到现在，苏棉第一次起了想要从良的念头，只因为那双眼睛。
(三)
苏棉是有小金库的，而且还不少，足够用与她与研儿从惜雨楼脱身。
脱身再做些小买卖，还是能够过一辈子的。
“研儿，若是我离开这惜雨楼，你会跟我走吗？”
“小，小姐，你要带我一起离开？”
“当然啦，研儿，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要走，是不会留下你在这里的。”
最近邕州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叫墨轩阁，街坊们都传是一个叫苏棉的女子开的。
墨轩阁极为素雅，苏棉就坐在二楼的雅间里，望着窗外。研儿在后面给苏棉打着扇，七月的天，可是热着呢。
“小姐，过些日子便是中秋了，要不我们去龙兴寺上个香，求个签？”
“过几日罢，我本也打算着去龙兴寺还愿。对了研儿，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吧，你也不小了。”苏棉拉着研儿的手，仔细的看着她。
研儿的脸顿时通红，“小姐说的那的话，研儿要一辈子跟着小姐的。”
苏棉有些不知所措，半饷，才叹了一口气“罢了，随你吧。去准备准备，明儿去龙兴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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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兴寺的大殿里，苏棉跪在那，念着经。
“阿弥陀佛，”一位胡须斑白的和尚走了出来，“女施主，你又何必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来这念经超度呢，二十多年前的事本就与你无关。”
苏棉睁开眼睛，“大师，那是我的劫。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阿弥陀佛，如此，老衲告退。”
苏棉一直跪在那，直到天色渐黑才起身离开。
从龙兴寺出来，已是酉时，苏棉又急着赶回墨轩阁，一时大意，崴伤了脚。
这时，树林里走来两个人，“哎哟，今天走大运了，居然遇见两个美人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苏棉一言不发的坐在地上，若是真的跑不了，那也不能让研儿出事。
想到这，苏棉一把把研儿推开，然后忍着疼痛扑向大汉。
一人搂着苏棉，嘿嘿的怪笑“哟，小娘子别急呀。”
忽然，大汉就带这苏棉倒下了，苏棉抬起头，那双干净的眼睛，她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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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陈二忍不住发出声响，苏棉抬头，正好撞上陈二的视线，陈二不自然的别过头，苏棉轻声的问“很疼吗？”
陈二摇摇头，苏棉垂下眼，“谢谢你。还有，我叫苏棉。”
陈二有点受宠若惊，“你，你记得？”
苏棉点点头“对了，你说要帮我洗手帕的，帕子呢？”
陈二慌忙的掏出手帕，手帕被洗得很干净。
苏棉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又把手帕赛到陈二手里，“送给你了。”
陈二有点不敢相信，苏棉定定的看着陈二的眼睛，忽然开口“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家？”陈二有些晃神，自从二十年前那件事之后，陈二再也没有家，如今，苏棉许诺要给他一个家？
“嗯，家，你愿意吗？”苏棉注视着陈二的眼睛，“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
“你不嫌弃我，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我配不上你。”
“我苏棉不是什么良家女子，我只要一个爱我的人，陈二，你愿意爱我吗？”苏棉的目光里满是期待。
“我，我会爱你，我也会给你一个家。”陈二坚定的说。
(四)
苏棉没有想到，陈二梳洗干净会是这么好看，干净的眉眼，秀丽的五官，却不会让人认为他是女子。
苏棉打趣的说“陈二，若是你一直都是这样，怕是轮不到我给你一个家了。”
陈二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苏棉的手。苏棉也回握着陈二的手。
“陈二，你可有别的名字？”
别的名字？陈二疑惑的看着苏棉，思绪却回到了二十年前“有，陈景。”
“陈景，陈景。”苏棉低声念了两遍，“景哥，以后我这样唤你，可好？”
“你喜欢就好。”
(五)
陈景寻了一份散工，他不想被人嚼舌根说他吃软饭，虽然他现在养不起苏棉，但是他也没让苏棉养着。
他们在邕州边的一个小村里，日出而做，日落而归，男耕女织。
陈景最开心的，是每天苏棉好饭菜，等他回家。
家，多么温暖。苏棉就是陈景的家。
熙宁九年，正月初一，苏棉照旧去了龙兴寺，陈景没有跟去，因为陈景知道，苏棉不想他跟去。
陈景在家收拾东西，他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木盒，陈景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这是苏棉的宝贝，陈景一直知道。可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陈景决定把木盒放着，等着苏棉回家在决定。
苏棉回家看到桌上的木盒有些惊讶，陈景看着木盒，解释到“棉棉，这是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出来的，我知道是你的东西，我没打开。你的事，我也不过，那天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景哥，其实我，我。。。”苏棉说到一半有些说不下去
“没事，棉棉，不说没关系的。”陈景握着苏棉的手，眼里满是宠溺。
苏棉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块乌黑的牌子，上面刻着“侬”字。
陈景有点愣，那个“侬”字，他一辈子都记得！
“景哥，其实我是侬智高的女儿，我原来的名字叫侬依。”
陈景有些崩溃，他的棉棉居然是那个人的女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景哥，二十年前我爹对不起整个邕州，你若是恨，我，我。。。”苏棉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棉棉，你让我静一静。”陈景慌乱的离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棉棉为什么会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那个给了他一个家的苏棉居然就是毁了他家的人的女儿，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玩我？！！！
陈景还记得，二十年多前，也就是皇佑四年。那一年的四月初六，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家侬智高的人杀了他的父亲，毁了他的家。
陈景迷惘间，走到了龙兴寺，寺门口站着一位白胡子的和尚，“阿弥陀佛，施主，既然有缘，可否入寺一叙？”
陈景跟着大师走进龙兴寺，大师忽然停下“施主可是陈珙陈知府之子，陈景？”
陈景大吃一惊，“大师您知道？”
大和尚和善的笑了“贫僧还知道，施主为何而苦恼。”
陈景行了个佛礼“还请大师指点。”
“放下又何妨。”
(六)
陈景这两天都住在龙兴寺里，不为别的，只为了十五那日能见到苏棉。
陈景的房里一连几天都是彻夜点着灯，陈景看着手里的折扇，虽然做工粗糙，但是却是很用心做的。
陈景把折扇收在衣袖里，想着苏棉会不会喜欢。
次日，正月十五，元宵，解禁三日。
陈景紧张的站在寺庙门口，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苏棉。直到看见那熟悉的绯色衣裳，陈景看着苏棉缓缓的走过来，仿佛看到那时的苏棉一袭嫁衣，嫁如他的场景。
“棉棉。”
苏棉听到后抬起了眼，目光对望，世界静止。
苏棉颤抖着，生怕着是个梦，“景，景哥。”泪湿衣裳。
“棉棉，对不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没有你，那里都不是我的家。”陈景抱住了苏棉，“棉棉，你瘦了。”
“景哥。”苏棉带着哭腔，陈景快心疼死了。
陈景帮苏棉擦了擦眼泪，“棉棉不哭，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说着从衣袖里拿出那把折扇，小心翼翼的放在苏棉的手心。
苏棉缓缓的打开折扇，惊喜的抬头“景哥，你做的？”
陈景点点头，笑得很腼腆。
照水夜来灯万点，满江红水乱星浮。
红尘再美，也抵不上你展颜一笑。
我愿用一生，护你笑颜如花。
执手望白头，相约共黄泉。
(七)
谁也没想到战乱来得那么快，正月二十三日，交趾国攻入邕州。
四周都是乱哄哄的，苏棉与陈景却走散了。交趾兵在肆意的杀人，苏棉很怕，下一个被杀就是陈景。
“小姐，小姐，我们快离开吧，姑爷也是找到地方安顿了，如果您出了什么事，姑爷也活不下去啊。”研儿都快急死了，她家小姐就一直在找姑爷，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
“棉棉！”苏棉猛的回头，就见陈景站在岸边。
“景哥。”“棉棉。”苏棉跟陈景紧紧相拥。研儿赶到时就看见这样一幕。
“小心！”研儿一阵惊呼，打断了正在拥抱的两人。只见一名交趾兵举着长剑扑了过来。
陈景一把推开苏棉，“研儿，快带棉棉离开，我。。。”
剑已经刺入陈景的身体里，血染红了江水跟泥土，“啪”陈景送给苏棉的折扇掉下。
苏棉呆呆的看着陈景，不顾研儿的拉扯，走了过去。
苏棉抱着陈景，手抚上陈景的脸，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陈景的脸上。“景哥，说好的执手望白头，相约赴黄泉呢，你不会丢我的对吗？”
“棉棉别哭，”陈景费力的伸手擦，去苏棉的眼泪，“棉棉，对不起了，这次要先走了，棉棉，依，依儿。。。”
“不，景哥，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找大夫。”苏棉用手擦了擦眼泪，想要扶起陈景。
“依儿乖，今后我...不在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棉...棉，依...儿，对不起，我...失言了，不能...再...再给你...一个家了...”
“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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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
“小姐，是个男孩。”
“愿君一世安，你叫世安可好？”苏棉虚弱的抚摸着孩子，“研儿，世安，就麻烦你了，我终于可以安心去见景哥了。”
景哥，相约赴黄泉，黄泉路上，你可有等我？苏棉含笑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