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默歌》扯淡一滴雨

1、失声

　　“你说两年后就把我的声音还给我，我凭什么相信你？”女子轻蹙秀眉，鬓间别着的一枝血色山茶将脸色衬得越发的苍白，五指在质地上好的烟云罗袖里紧握成拳。她只淡淡地站在那里，无怒无悲，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写月楼里歌舞靡靡，男人的调笑声、烟花女子的娇嗔声、艺伎指尖的琴瑟奏鸣声，和着紫昊城最繁华的长雍街上商贩的叫卖，似乎将这间屋子外的世界渲染得异常喧嚣熙攘。
　　对面的人一声轻笑，“白茶姑娘，你虽然只是这写月楼里的一名歌姬，却凭着这一幅漂亮的嗓子名震四方啊。”被换做“白茶”的姑娘正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年纪与她相仿、面容姣好的女子。但从发饰和服装的繁复精致程度，便可推知她身阶一定不低，想来不是富商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我最敬重艺高胆大的人，又对你这嗓子颇为羡慕。至于你想要的三只‘雪夜红莲’嘛——”
　　对面的人明显流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虽转瞬即逝，还是让她捕捉到了，她满意地笑了，慢慢地抿了一口茶。“我诚心诚意地想借用你两年的嗓子，也不瞒你身份。我们兰家位高权重，你应该早有耳闻。这紫昊城虽不及南方的白昊城富足繁华，却是整个昊国权力的中心、国都之所在，哪怕这城里的达官显贵们咳嗽几声，整个昊国恐怕都得震上一震。”
　　看出了这位兰小姐是打算威胁恐吓自己，被换做“白茶”的女子脸上还是一片淡漠，脑海中浮现出了远在西南的姐姐孱弱多病的身子，仿佛又听到她带着温柔的笑意一声声“默儿”的呼唤，她便极力地压抑住心中的烦躁，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我只问你，两年后我怎么恢复声音。还有——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那三只雪夜红莲。”
　　“这位白茶姑娘，你不要担心恢复不了。”坐在一旁的一位年纪稍长些的女子终于开口了，她身着一身深蓝的布衣，上面暗暗地绣着一些重重叠叠的透着些神秘诡异的图腾，头上的帽子也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人的款式，垂坠下来的穗子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晃动，在屋子里闪烁的烛影中看不清神色。
　　“我们木灵族虽属西南外族，很少踏入中原土地，但也不是不讲信义的人。我本向神灵起过誓，绝不将木灵之巫蛊之术用于不正当之处。但无奈事出有因，我又有求于兰家，只得答应行这借嗓之事。”
　　她向前走了几步，在“白茶”面前停了下来，“两年之内，你虽然不能发声，但性命无虞。倘若有人想伤害于你，”她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低头喝茶的兰家大小姐兰盈盈，继续说道“那我便绝不提供解药，这样两年期满之后，蛊虫就会在借嗓人的体内发作，届时发声的部位便会完全被蛊虫啃食，变成哑巴。稍有不慎，一命呜呼。”
　　没有看见兰盈盈眉间忽然变得决绝的神色，那巫女只注意到”白茶”那双尾端微微上翘的漂亮眼睛似乎总是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更显得眼神清亮、眉目灵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巫女总觉得“白茶”看向自己的眼神并不像看兰盈盈那样带着些许淡漠疏离，反而有些抗拒和恼怒般似的。她又仔细看了看面无表情“白茶”，想着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两年之后，我们还在这个地方相见，我提供解蛊之虫将嗓音各归各位；否则，无论是谁，或是永远失去声音，或是性命。”
　　“呵呵，何必那么紧张。”兰盈盈站了起来
　　“今晚借了嗓子之后，我就给你一支雪夜红莲，如果你能够保证绝不对任何人说起变哑的缘由，并且两年之内不在我面前出现，一年之后，我派人给你送去第二只；等到我将嗓音还给你之时，再给你第三只。这样可好？”她婷婷地缓步走上前来，拉过“白茶”的手，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两年而已，很快就会过去了，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