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入海否》琨冈

14、没

　　江小河的话，汪洋自然是明白的，可是都过去那么久了，她又提起，不会还在念念不忘那句“我不会”吧，于是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啊。”

　　“既然这样，那我们继续吧，把高一的比试持续到高考，反正我高一到底也没能超过你。”江小河说这话时，脸上挂着很浓烈的愤恨和沉痛的遗憾。

　　“可是现在学的都不一样，怎么比啊？”汪洋还是很无奈，因为他实在搞不明白，江小河这样内在很潇洒的人，为什么对那件事这么执着。

　　“这还不简单哦，高考完了，就比谁考得大学好呗。”

　　“哦，你想比就比吧。”

　　汪洋这种随和的态度由让江小河不高兴了，因为她不觉得这是汪洋随和，而是对此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于是绷着脸丢下一句“那我回去了”，就走了。

　　汪洋看出江小河不高兴了，可自己没惹到她啊，只能带着满怀的莫名其妙回自己教室去了。

　　这边江小河回到教室，一脸挫败地坐在凳子上，她本来想跟汪洋说的是“汪洋，高一那一年，谢谢你了”，可是一想到高一那年的成绩，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汪洋啊，我们高一那个比赛还算数吗”，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怎么就抽筋了，最糟糕的是，还耍小性子离开了……

　　时隔三年，江小河又恨恨地把头甩在课桌上的书堆里……

　　三年不过是眨眼的事情，三十天更不算什么了，6月7号很快就到了。一直那么努力地学习，就为了这两天，可现在江小河竟然没有太激动，除了语文考试结束前15分钟的铃响时手抖了一下。

　　总之，7号、8号这两天是江小河整个高中过得最糊涂的两天了，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就好像平白流失了两天，唯一记得那两天天气很不好，风沙很大……对于这样“考过不留痕”的经历，江小河心中多少是有点遗憾的。

　　高考结束就要放假了，江小河和丁昭凝也决定抓住最后的两天淋漓尽致地再疯一把，两人列了一堆计划，誓要把身上仅有的一点钱挥霍干净，以纪念自己贫苦的青春。可是在计划开始实施的那天中午，思女心切的父母来接丁昭凝了。

　　睡醒午觉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江小河一个人在宿舍也觉得无聊，又不愿意去教室参与那些疯狂的发泄，就想去运动场转转。

　　5点半，江小河才晃到运动场，就听到篮球场有喊加油的声音，便想去看一下男生眼中的臭汗飞扬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想却看到汪洋正和他班里的同学打篮球，其中有的一个男生好像叫石宏。

　　这种臭汗淋漓的运动，在江小河眼里实在没有美感，她抬头看了看西边的太阳，悠闲地踱到了外面的小卖部，买了瓶水回来，坐在篮球场边上打哈欠，偶尔瞟一眼汪洋。可能是因为夕阳的关系，她总觉得，眼前的汪洋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不像以前那样温煦了，而是有了一丝发泄的成分在里面。她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他一向很享受学习也享受学习带来的成绩，他有什么好发泄的呢，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等到太阳也终于熬不住瞌睡，留下半边睡意朦胧的脸，汪洋才结束友谊赛，其实他一早就知道江小河来了，只是没有跑过来。现在他面对夕阳，看到的就是穿着白T恤的江小河沐浴着落日的余晖安静地坐在最上层的阶梯椅上，背面是满天绚烂的云霞，他忽然想起江小河的那本《飞鸟集》里面有这样一段话“白云谦逊地站在天之一隅，晨光冠之以辉煌”。只是这样安静地浸在霞光中的江小河，显得多少有些落寞，汪洋觉得，还是放肆地笑起来江小河比较容易接受。这一瞬间的复杂感觉，汪洋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着走到江小河跟前，说：“你过来了。”

　　江小河把水递给去：“嗯，过来有一会了。”

　　“马上要放假了，怎么有和丁昭凝在一起？”

　　“她爸妈来接她，她就回去了。”

　　“难怪。”

　　江小河立马笑得一脸灿烂了：“就是因为一个人无聊啊，所以来运动场转转吹风，就看到你在打篮球。”

　　“哦。那现在去转转吧。”

　　“算了，你同学在等你呢，应该是等你吃饭吧，你去吧。”江小河看到石宏他们站在一边看着这边，笑的很是不怀好意，她可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

　　“那你呢？”汪洋觉得今天的江小河真的太不正常了。

　　“你帮我带个火腿鸡蛋馅饼过来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转转。”江小河一点不高兴的苗头都没有。

　　“哦。”汪洋真的有点不适应了，两个人现在竟然可以这么“和平”地说这么多话，而没有硝烟的味道，这太不正常了……

　　汪洋走后，江小河又坐下了，还在刚才的地方，只是把身子转了过去，太阳已经困趴下了，只留下了满天的晚霞，像安静流淌在河床上的一川颜料。

　　江小河就这样对着那片绚烂的颜色发呆，慢慢过滤自己升入高中以来发生的事，遇见的人，忍不住感慨时间过得好快，高一开始的时候，觉得学业好繁重，自己肯定顶不了多久的，结果自己不但坚持完了高一、高二，甚至连那么恐怖的高三也过得还不错。真的是一回首，三年就没有啊！她又想起那句“时间没有意义，只是黑夜和白昼的反复交替”，就觉得那句话不对，应该是“时间本来没有意义，只是黑夜和白昼的反复交替，可是如果有了人，单调的时间就被丰满成生活了”……

　　就在江小河为自己的才思而在心里热烈鼓掌的时候，汪洋回来了，一下子就找到了她，因为她还坐在原来的地方，甚至连姿势都没换，只是换了个方向而已。汪洋看着江小河的北影走过去：“下来吃东西吧。”

　　“噢！”江小河从热烈的掌声中醒过来，走下阶梯椅，结果汪洋手里的东西，除了一个鸡蛋火腿馅饼，还有一瓶酸奶。

　　看江小河手上的馅饼，汪洋又把出手的酸奶拿了回来，淡淡地说：“还是我来拿吧。”

　　“嘿嘿……你现在这么有风度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江小河完全没有要努力表现出“麻烦你了”的觉悟，况且，她对着汪洋，也做不出那种疏离的表情来。

　　“是，你不用跟我客气。”汪洋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啊”。

　　江小河因为心情不错，没有追究话中的深刻内容，而是拿着馅饼就近坐了下来，又抬头看了看汪洋，摆出一副“我很吃力”的逼真表情：“你干嘛站着啊，很喜欢别人仰视你啊，虽然你这癖好是很有追求，可我脖子会痛。”

　　汪洋低头看着江小河痛苦仰着的脸，以“我无话可说”的表情坐了下来。两个人开始“有一问
　　有一答”地聊着，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江小河在问，汪洋在回答。因为如果她不问，汪洋就不说话了，所以她保持势头一个劲地问，其实两个人就这样坐着，也不错的，可是她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挖八卦的机会，从嘴边溜走……

　　等到头顶的天空变成了深深的宝石蓝，天边的云霞也渐渐淡去的时候，江小河才忙里偷闲把馅饼吃完，把酸奶喝光。因为要持续不断地抛出问题，还要在听到答案时，选择恰当的时机露出震惊、气愤、诧异、鄙夷或者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真的很忙的。

　　看她终于把东西吃完了，汪洋站起来说：“不是说要去转转么？”

　　“好！”江小河也站起来了，很明白汪洋已经招架不住了。

　　两个人吹着六月份的风，围着运动场一圈一圈地走，想起什么就说两句，想不起就什么都不说了。走着走着，汪洋说：“你在学习上挺努力的。”

　　“哦？这么机密的事情，你都知道啊？”江小河打岔。

　　“我是说真的。”汪洋很认真。

　　江小河抬头看了看，已经挂在天边的启明星，鼓了一下腮帮子，叹了口气说：“是啊，父母供我读书那么辛苦啊，尤其是我老妈，实在没那个胆量让她老失望；再说了，还有个弟弟，总要做个表率吧；还有，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努力起来有多可怕，看能不能把你踩在脚下，哈哈哈哈……”

　　汪洋盯着江小河，觉得女生一旦有了野心，就会变异成恐怖的物种，便别有深意地说：“是很可怕……”

　　江小河却一脸的得意：“是吧是吧？可怕吧？”

　　汪洋：“……”

　　因为高考刚结束，很多人都三三两两地来运动场放松。江小河觉得6月份的夜晚真舒服，风吹过来。爽爽的，又不会冷。可是美好的时光真的溜得特别异常的快，所以，当运动场上的人越来越少的时候，江小河也决定抱着一脑袋的战果回去了。

　　战果丰厚，江小河很满意，其实主要的也就两个，一个是知道了汪洋的生日，另一个是让汪洋知道了自己的生日。于是，江小河抱着两个西瓜和一堆草莓樱桃，非常开心地哼着歌往宿舍走，旁边的汪洋也难得一直都笑着，到女生宿舍楼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今天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么？”

　　江小河努力瞪了瞪眼睛，咧着嘴理直气壮地回答：“是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啊，可也没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啊，所以，就开心点呗！”

　　汪洋慎重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搜寻不到反对的话，只好笑着配合：“是是是，你赶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江小河鼓着腮“哦”了一声，挥挥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