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函数式》风晓樱寒

9、第九道函数式

　　第九章

　　证明给他看——

　　程星以怀疑韩数是在敷衍她，但是她没有证据。
　　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刚好是五点二十分钟。

　　得了，还真是休息时间拒绝营业。
　　她对韩数有了全新的认知，这完全颠覆了她对“敢吃哥”的滤镜。
　　正如论坛上所说的，他的确比想象中的难搞。

　　程星以又看向手上的试卷。
　　上面只有一道题目，她大致看了眼。

　　题目涉及物理学、空气动力学和流体力学，不仅如此，还考验答题人对复杂流动现象的理解以及理论应用水平。
　　一眼看上去，唯有“复杂”两个字。
　　这绝对不是普通本科生能够解答的题目。

　　难道每个去找他的人，都会被发这么一张“好人卡”？

　　程星以把试卷收入书包里，决定暂时将这个烦恼放下。

　　然而，她刚走出物理实验楼，天空仿佛突然间裂开了口子，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将世界笼罩进一片朦胧中。
　　程星以：“……”

　　“这什么破天气啊，又下雨了。都快到十月了，雨季还没结束吗？”旁边有人抱怨。
　　“行了，快走吧，晚了食堂就没好菜了。”另一人催促道。

　　突如其来的暴雨惊起了一片兵荒马乱，实验楼里陆续有人走出，都行色匆匆地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中。

　　程星以从书包里摸出手机，解锁屏幕。
　　这时她才看到消息。半小时前，学委在班级群里发了通知，说五点半在教学楼A18教室开班会，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出席。

　　她打开宿舍小群，里面已经成了表情包大战的现场。
　　方心妍和钟桃半小时前的“杰作”满屏飞。

　　理大海景房713业主群（3）
　　方心妍率先开炮：【这也太离谱了！这学委挑开会时间的眼光，简直比挑盲盒还独特，搞个什么雨夜惊喜包？还原则上不批假，咱们这是上大学还是进特工训练营啊？】
　　钟桃紧随其后，吐槽模式全开：【就是说啊，还说体谅上完最后一节课的同学，下这么大的雨，谁愿意淋成落汤鸡去开会啊。就算有伞，可我实在懒得动，心累。】
　　方心妍继续输出火力：【还威胁说不来就扣学分，这招小学生都不吃这套了，咱都大学生了，还拿这个吓唬人，也太low了吧。】
　　钟桃发了个无奈的表情包，接茬道：【哎，习惯了。反正就是换个地方玩手机呗。我给你们占好座位了，就等你俩带着瓜子小板凳过来了。】
　　钟桃：【一一，你人呢？是不是又躲哪儿摸鱼去了？@程星以】
　　方心妍：【她说有事儿，溜去实验室当学霸了，估计正和试管瓶瓶罐罐谈心呢。】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五分钟前。
　　程星以一看，赶紧冒泡：【心妍大人，桃子大侠，我这边的活儿刚搞定，你们那边战况如何？我这就变身闪电侠，飞奔过来救场！】
　　方心妍秒回：【别别别，外面雨大雷急的，你就安心待着吧。我已经跟学委说你肚子不舒服，到医务室去了，这招百试不爽。】
　　钟桃：【没错，有啥情况，我们给你实时转播。（扶眼镜表情）】
　　程星以看到回复，乐了，往群里甩了个“谢谢老板”表情包：【回来请你们喝奶茶。】

　　叮！
　　这时，一楼的电梯门打开了。

　　程星以本能地侧身让开，正好与刚出电梯的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一愣，停了下来：“程星以同学？”
　　她抬起头，面前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哎，真是你啊！”男生惊喜地说，“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物理系的陈子亮，我们上学期一起上过选修课。”

　　韩数和学长刚好走出实验楼。
　　学长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韩数看：“那不是刚才的小学妹吗？她怎么还没回去？”
　　韩数顺着学长的目光扫过去，脚步陡然顿住。
　　他眯了眯眼。

　　程星以已换下实验服，但扎起的头发还未放下，正抱着书包站在走廊下，与一个男生在交谈。
　　陈子亮热情地说：“你是没带伞吗？要去哪里？不如我们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程星以婉拒道：“不好意思，我在等我的朋友。”
　　“你朋友？”陈子亮愣了一下，仍不死心，“哦，没事，我们可以等她一块……”

　　程星以余光瞥见什么，转头望向韩数的方向，嘴角轻轻上扬，指向他那边说：“他来了。”

　　陈子亮立刻转头看过去，顿时一愣：“韩……韩神！”

　　程星以朝韩数走过去，目光落到他手中的伞上：“韩学长，我没带伞，你方便送我一程吗？”又仰头看向他，压低声音，带点请求的意味，“拜托了。”
　　事实上，她心里也忐忑，以她对韩数的了解，他不一定答应。

　　果不其然。
　　韩数只是看她一眼，便收起目光，随即走到楼檐下，打开伞。

　　“啊，那个。”
　　学长见状，轻咳一声，试图化解尴尬，“学妹，我们实验室有几把备用的雨伞，不如——”

　　韩数回头，目光懒懒散散地瞥了过来。
　　“不是说送你回去？还不走？”

　　程星以一愣，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答应，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谢谢学长。”
　　然后，乖巧地走到他的伞下。

　　搭讪的男生见状，灰溜溜地离开了。
　　学长也愣住了，几秒后“嗤”了一声，用一种看清一切的鄙视眼神扫了韩数的背影一眼，双手插兜，转身返回实验室。

　　*

　　大雨倾盆如注。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狭窄的伞下，挤着两个人。

　　雨势愈发猛烈。
　　程星以尽量往伞的边缘靠，以免碰到韩数，但雨势的肆虐让这份努力变得徒劳，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向他贴近。
　　和他走在一起，她才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挑许多。
　　他身上的气息初夏清晨的薄荷，淡淡的，清冽的，带着些许凉意，悄无声息地侵入她的感官世界。

　　程星以抱着书包，乖巧又安静地走在他的身侧。
　　两人一路无话，她以为会就这样一直走到目的地。

　　然而，韩数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的头顶响起：“为什么拒绝刚才的男生？”
　　“不拒绝的话，可能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程星以一愣，抬头看他一眼，解释说，“我目前没有恋爱的打算，不想和他们纠缠不清。”

　　韩数轻哂了一声：“那和我就不麻烦了吗？”
　　程星以对上他的目光，心尖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睫毛颤了颤：“韩学长不一样。”

　　韩数低头，忽然注意到她束发的橡皮筋不知何时已经松了，长发自由地散落开来。
　　有几缕青丝滑过她的侧脸，轻拂过肩膀。

　　路灯昏黄，雨水打在路面上，形成一片片水洼，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每一下都打落在人的心间上。

　　韩数目光深了深，突然感觉喉咙有点发痒。

　　“哪里不一样？”他问。

　　程星以直视前方，佯装淡定：“学长给我一种，像老师一样成熟稳重的感觉。”
　　韩数略略挑眉，目光瞥向她，慢悠悠地开口：“所以，昨天的那条短信，也是这个意思？”

　　程星以眉心一跳。

　　刚好经过学校的小超市。
　　她停下脚步，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学长，可以稍等我一下吗？”

　　程星以迅速转身钻进超市，没多久便拎着一袋饮料出来。
　　回到伞下，她从里面拿出一瓶青葡萄汽水递给韩数：“学长，这是给你的。”

　　“贿赂？”韩数瞥了一眼，挑眉，“就算给我这个，我也不会给你开后门的。”
　　“只是谢礼，没有别的意思，”程星以朝他笑了一下，“感谢你送我回宿舍。”

　　“只是顺路而已。”
　　韩数最终还是收下了那瓶汽水。

　　“还有，”程星以走了几步，又停下，黑亮的眼睛望向他，诚恳地请求，“可以请学长忘掉昨天的那条短信吗？”

　　*

　　回到宿舍，程星以把饮料分给舍友。
　　“啊，一一，爱你。”方心妍接过饮料，朝她比了个心。

　　程星以轻笑，把一罐果汁放到钟桃的桌上，随口问：“桃子又去兼职了吗？”
　　方心妍耸耸肩，一脸无奈：“是啊，你也知道，她这个兼职狂魔，连刮台风都阻挡不了她的步伐。”

　　程星以自己也开了一罐果汁，边喝边问：“今天班会上，学委都讲了些什么？”
　　“学委说，这个周末有一场讲座活动，需要我们去充场，”方心妍又补充，“当然，这和我们的素拓分挂钩。”
　　“就只说了这个事吗？”程星以问。

　　方心妍：“还有还有，我们系换了新的辅导员。”
　　程星以一怔：“新辅导员？”
　　“对啊，张辅导员上学期不是怀孕了吗？这学期休产假去了，所以由新辅导员来接手。”

　　“那新辅导员怎么样？”程星以好奇地问。
　　方心妍捧着脸：“新辅导员长得还挺帅的，长得也高，说话也挺幽默，哦对，听说他还是京大毕业的高材生！”
　　“京大的高材生？”程星以接着问，“那他姓什么？”

　　方心妍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哎呀，瞧我这记性，好像是姓李吧？李辅导员，我那时候去晚了，就听了个大概。等桃子回来再问问她。”
　　“也行。”

　　程星以回到自己座位，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给韩数发去一条信息。

　　程星以：【学长，谢谢你今天冒雨送我回宿舍^^】

　　*

　　物理系归数理学院，数理学院的宿舍，和航天航空工程学院的宿舍楼不在同一个方向。
　　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完全是南辕北辙。

　　数理学院的宿舍楼是理大内最古老的建筑，据说是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外墙采用红砖白瓦的经典搭配，尽管外观保留着历史的痕迹，但内部在前几年进行了翻新装修，各项设施相当齐备。
　　和新建的宿舍楼不尽相同，这边只有六人间或八人间。

　　史鑫言一脚踹开宿舍的门，大摇大摆走进来。
　　床上，正躲在被窝里打游戏的室友探出头来，惊讶地问道：“屎哥今天怎么了？淋得跟落汤鸡似的还一脸春风得意，难道是中大奖了？”
　　“啧啧，就屎哥这运气，我看是中邪还差不多。”另一人打趣道。

　　“说什么呢？本大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
　　史鑫言扫了两人一眼，边说边关上门，然后得意洋洋地宣布：“兄弟们，我要到破折号妹妹的企鹅号了！”

　　“破折号妹妹？”刚才说话的两人对视一眼，一脸茫然。
　　史鑫言说：“就是航天航空院那个漂亮妹妹。”

　　韩数动作稍顿，难道抬眸看他一眼。

　　又听他接着说：“漂亮妹妹不是叫程星以吗？‘一’是‘以’的谐音，他们系的人都叫她‘一一’，打字出来不就跟破折号似的嘛。”
　　一听这话，几人立刻围了上去。
　　“快快快，屎哥，分享我一下。”
　　“屎哥，我也要！”

　　史鑫言有点不满，出言威胁：“喂，再叫我屎哥的话，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打出屎？”
　　“只要你给我企鹅号，就是让我叫爷爷都行！”

　　还躺在床上打游戏的舍友忍不住嘲讽：“瞧你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看看人家韩神就不一样了，多淡定。”
　　史鑫言振振有词地反驳：“韩神是神，我们是人，这能比吗？”

　　“别扯上我，”韩数懒洋洋地说，语气还挺欠，“不想和排泄物相提并论。”
　　“义父！”史鑫言夸张地捂胸口，做出一副心碎的模样，“你！好残忍，你伤透吾儿的心。”

　　韩数抬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史鑫言感觉一阵凉飕飕的，立刻转移话题：“咳，那什么，想要企鹅号，就先叫一声‘爸爸’听听。”

　　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亮，屏幕上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
　　韩数不动声色地拿起来，查看信息。
　　程星以：【学长，谢谢你今天冒雨送我回宿舍^^】
　　韩数往前翻了翻，看到最初那条短信，轻勾了下嘴角，按熄屏幕。

　　他打开面前的汽水，正准备喝，身后突然传来史鑫言的怒骂声。
　　“我靠，难怪我跟他们要聊天方式的时候，航天航空学院那群狗崽子给得这么痛快，破折号妹妹居然设置了无法通过账号添加好友！”

　　*

　　洗完澡，时间还算早。
　　程星以按惯例登上学校论坛，却意外收到了站内短信的提醒。
　　有人回复了她的帖子。

　　回帖人在下面给出他的解答思路，并私信给她留言。
　　xyz：【我对你的问题很感兴趣，方便在学校里见个面吗？】

　　对方的思路很有意思，但她并没有着急回复。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程星以从书包里取出那张试卷。
　　关上书包时，她的动作顿了顿。书包底下，一把小小的粉色折叠伞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合上了书包，放好。

　　把试卷放到一旁，她又拿出“向星号”的项目申请书，拿笔划掉上面“飞行器”三个字。
　　在和韩数见面后，她有了更大胆的想法。

　　其实，“向星”这个名字，最初并不是无人机的，而是属于卫星的。

　　邀请韩数加入项目组的想法，也并非一开始就有的。
　　可是，第一次能有人能懂她的想法。
　　所以，她改变主意了。实验室她要借，实验室里的那个人，她也想要。

　　如果能争取到韩数——不，是必须争取到他。
　　是的，她是野心家。
　　但对于科研，有野心，并不是一件坏事。

　　程星以在划去的文字旁，写上“卫星”两字。
　　所以，接下来，她的任务很明确——

　　她将目光转向韩数留给她的那道难题。
　　下一步，就是把它解开。

　　*

　　第二天上完课，程星以和舍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上午只有两节课，上完课刚过十点，时间还算早，食堂里人不多，也是菜品最丰富的时候。

　　程星以和两个舍友站在食堂窗口前，小声讨论着要打什么菜。
　　“要不还是老样子吧，番茄炒蛋，再加个香煎鸡翅。”
　　“嗯嗯。”

　　程星以立刻对窗口后的打菜阿姨说：“您好，我要一份番茄炒蛋和一份香煎鸡翅。”
　　方心妍说：“我也要一样的。”
　　钟桃：“我要一份红烧排骨。”
　　程星以：“再加一份例汤，谢谢。”
　　“好的。”
　　刷完卡，三人端起盘子去找座位。

　　“还是最喜欢今天，食堂午餐刚开，又没什么人，吃完饭还可以回宿舍午睡一小会。”方心妍感叹说。
　　“下午不是没课吗？”钟桃说。
　　“嘿嘿，是哦。”

　　三人找到位置坐下，边吃饭边聊天。

　　“对了，下午要不一起去逛街？”方心妍说，“我的护肤霜用光了，打算出去买点。”
　　程星以摇了下头：“下次吧，我还有一堆问题没解决，我打算下午去图书馆查点资料。”

　　钟桃扶了下眼镜：“我下午得去兼职。”
　　方心妍耸了耸肩，一副司空见惯的无奈表情：“行吧，那晚上见。”

　　吃完饭，三人在食堂门前分别。

　　今天的菜有点咸，程星以走到自动售货机前，打算买瓶饮料。
　　她挑选了一瓶桃子味的汽水。
　　按下按钮，饮料滚下来。

　　她从自动售货机取出饮料，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程星以同学，听说你昨天肚子不舒服？”
　　等会儿。这个声音，这个声音，那不是——

　　程星以动作微微一滞，立刻转过头去，看到几步之外的人，顿时一脸见鬼的表情：“李一航，怎么会是你？”
　　李一航微笑：“是我，惊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程星以眼神警惕：“你怎么会在这？”
　　李一航挑眉，看她的眼神戏谑：“程星以同学，我现在可是你们系的辅导员了，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老师？”

　　辅导员……李……
　　程星以脑中迅速闪过一些片段，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很是意外：“新辅导员……姓李……原来是你！你不是在分校带计算机系吗？怎么突然成了我们系的辅导员？”
　　“只是暂时接替一下。”李一航解释道。

　　没错，面前这人，正是她们系新上任的辅导员——李一航。

　　他一身休闲衣装，穿着人字拖，手上还拿了一个保温杯。
　　不用想，那里面肯定是可乐加冰块。

　　关键是，这人还是她的表哥。

　　程星以有些没好气：“那你喊我干吗？”
　　李一航仍挑着眉，笑容透出几分深意：“昨天开班会你缺席，理由还是肚子疼，作为辅导员，关心下学生的身体状况，不是很正常吗？”

　　程星以只觉得被逗弄，瞪他一眼，忍不住哼出声：“又跑出来摸鱼，你不用干活吗？”

　　李一航唇边笑容扩大，悠然的姿态中透着一丝无赖：“关心学生的日常生活，不也是工作的一种吗？”

　　程星以撇了撇嘴，佯装不在意地转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李一航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这么急，去哪里？快中午了，应该不是去上课吧？”
　　程星以说：“去图书馆。”

　　“这个点去图书馆？”李一航挑眉，“那里还有空位吗？现在可是考研季，图书馆早被考研大军占领了。”
　　程星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那你有什么主意？”

　　李一航提议：“要不先到我办公室坐坐，等过了饭点再过去。”
　　程星以稍作犹豫，觉得他的提议也颇为合理：“好吧。”

　　于是，表兄妹俩一路拌嘴，来到办公室。
　　李一航随手把刚买的零食放到办公桌上。

　　程星以也不客气，直接霸占了他的位置，拿了一包零食就撕开包装袋。
　　她吃着零食，却有些漫不经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一航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表妹，突然有点不适应：“今天心情不好？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程星以回过神：“嗯？我有吗？”

　　李一航明显不信：“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没怎么，”程星以说，“我只是在思考一道题目。”

　　李一航轻哂一声：“你可别瞒我，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的是什么屁，说说看吧，到底啥事。毕竟，我亲爱的姨妈可是特意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程星以放下手上的薯片袋子：“也就项目的事儿。”
　　“项目？”李一航挑了一下眉。

　　程星以说：“我们的项目遇到了一些难题，导致进度停滞不前。”
　　李一航问：“是北极星杯科技大赛？”
　　“是啊，你也知道？”程星以抬起头，有些意外。

　　李一航把玩着桌上的笔筒，有些好笑地回答：“我可是辅导员，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的班会，我还专门跟同学们说了这件事——哦，我差点忘了，程星以同学昨天缺席没参加班会。”

　　“喂！”
　　他在程星以对面坐下，打量着她：“不过，真是罕见啊，你，程星以同学，你也会为了这种事发愁。”

　　程星以迎着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别在这里说风凉话，李大辅导员有什么高见吗？”
　　李一航微微挑眉，提议：“要不要让我也加入你的队伍？”

　　程星以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也说了你是辅导员，别闹。”
　　李一航笑着说：“提供点意见也是可以的。至少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思路和建议？”
　　程星以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一个经济系毕业的，也懂飞行器设计？”

　　李一航是京大经济系毕业的高材生，对数字敏感，但专业与飞行器设计相差甚远。
　　他继续自吹自擂：“你说的数控什么的，我的确不是很懂，但我的物理基础也是不错的。”
　　程星以看着吹牛皮的表哥，有些无语。

　　察觉到程星以嫌弃的眼神，李一航脸上也有些尴尬，不由轻咳一声：“我这是铺垫，铺垫懂吗？”
　　程星以：“那你想说什么？”
　　李一航说：“我一个朋友的弟弟，他也是理大的学生，他对这方面——”

　　忽然有电话打了进来，谈话被打断。
　　李一航接听了电话。

　　“你好，嗯，是的，我是。”
　　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李一航皱起了眉，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什么？”他的声音突然拔高。
　　这一惊一乍，也把程星以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行，行，好的，我现在就过来。”李一航皱了下眉，语气颇为无奈。
　　挂了电话，程星以立刻问：“怎么了？”

　　“系里有个学生撕倒刺进医院了，我要去看看，”李一航有点头疼，边收拾东西，边吐槽说，“那群家伙，而每天都这样，真不让人省心。”
　　程星以：“……”

　　“要是图书馆没位置，你就在我这里自习吧，没事儿的。”
　　他又叮嘱了一句，便匆忙离开了。

　　程星以目送李一航的背影，感叹他的不容易。
　　大学辅导员的确不好当，每天都要处理学生之间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和突发意外。
　　李一航才入职不过一年半，遇到了不少奇葩的事都够写出一本小说了。

　　上学期，他所负责的系里，有个男生躲在窗台边上跟女朋友打电话，理大的宿舍窗户是那种推拉式的，那天他蹲在一扇打开的窗下，因为聊得太嗨，忘乎所以，一起身，猛地撞到窗边上，脑袋直接开了瓢。大半夜十二点，李一航被电话吵醒，赶紧把人给送到医院缝针。

　　上上学期，学校举办建校周年文艺汇演，一位男同学为了缓解紧张，上台前喝了几口酒壮胆，没想到喝多了，上台后在舞台上耍起酒疯来，好好的演出被搅得一团糟。李一航只能硬着头皮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还有女生为了减肥，听信所谓“偏方”，喝了一种号称能“一周月瘦十斤”的三无品牌饮料，没想到几天后腹痛难忍，直接晕倒在课堂上。

　　更有甚者，有学生三更半夜给他发短信，问他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吓得他大凌晨从床上跳起来。

　　听说隔壁系还有更奇葩的，有个学生暑假跑去跟网友“面基”，结果一去就被骗进传销组织。辅导员和院领导得知消息后，不得不横跨好几个省，一路追查，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救出来。

　　程星以在心里同情了他一番，却突然想起什么来。
　　不过——
　　他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