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亭记》flyingwings

3、锄药扫红收露珠

　　小鱼儿实在听不下去那□□，悄悄下了门闩，蹑手蹑脚走出去。四下里太阳正大，大红的花晒得耷拉了脑袋。鱼儿向着水边亭子走去，一面想着，得做另一番打算了，这一边住不得了。
　　鱼儿站在亭子里往外看时，见亭子下面的河边栓着一只小船，漂漂荡荡时隐时现在密密麻麻的荷叶里。小鱼儿几番逡巡，将长长的缆绳拉过来，一只脚刚踏进去，小船就摇晃起来，“哎呦哎呦”脚不能稳，一脚踩进河边的水里，拖湿了半条裙子。只得一屁股坐下来，两手轻轻的拨水，把小船划进荷田深处，摘一片大大的荷叶盖起头脸，脱下鞋子放在船尾晒着，小鱼儿好不惬意，仰躺在小船上，阳光透过荷叶的缝隙，斑斑点点照在身上，如置身世外仙境，悠悠荡荡，摇摇曳曳，飘飘渺渺。
　　正欲朦胧睡去，听见人问：“水里的是谁？”
　　听不真切，鱼儿并没起身。
　　“那水里小船上躺着的是谁？”
　　鱼儿一个翻身坐起，小船晃起来，“哎哟哎呀”紧忙抓住船舷。抬头看时，一身月白纹绣长衫，明眸皓齿，玉树临风，温润儒雅，负手敛笑，立在岸边的不是别人，正是纳兰公子。
　　“怎么又到河里去了？”
　　“赶紧把我拉上去吧。”
　　“你怎么下去的，就怎么上来。”
　　“我只能下去，不能上来。”脸有点红了，看容若并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只好自己划起水来，只是不知怎么，那船只左右摇晃，不见前行。
　　容若哈哈笑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鱼儿窘得很，几乎流下汗来。
　　“你不帮忙就算了，还笑话别人。所谓救人水火，也算功德一件。”
　　“哈哈哈，救你于水火的功德我已经做了一件，不想再做第二件。”
　　鱼儿撅起嘴来，赌气抬脚下水走来，容若赶忙摆一摆手，拾起缆绳缓缓将船拉上岸来。边拉边忍着笑。这小鱼儿着实有趣。
　　小鱼儿下船仍嘟着嘴，赤着脚丫在青石台阶上啪嗒啪嗒的走。
　　“怎么不穿鞋？鞋呢？”
　　“在船上，你帮我拿。”
　　容若踌躇良久，终于用两指捏着两只银白缎子绣花鞋，竟然滴下水来，看鱼儿裙子也是湿的，不禁笑出声来。
　　“我看你真是这河里的大红鱼变得，一日也离不得水。你这样湿嗒嗒怎么好。”
　　“用你管？”
　　哈哈哈。
　　“你做什么去了，总不见你来？”
　　“我自然有我的事情做。”
　　又撅起嘴来。别过头去。
　　“姑娘这两日还好吗？”
　　“好得很。你现在回来准备怎么安排我？”
　　“等你家里人找来，或者我四下打听一下，总之很快你就能回家了。”
　　“那非常感谢。如果我跟你说，我是天上来的，这里并没有家，你怎么办呢？赶我走吗？把我送官吗？”
　　哈哈，哈哈，又大笑起来。
　　鱼儿不仅嘟嘴还皱起眉来。
　　“也许是从天上，也许是从水里，我也不记得是从哪里来。”“我能住到你那边去吗？我原来住过的那个院子？”
　　“为什么？把你托给春秋的表妹照看，不好吗？”
　　“我更愿意住在安静的地方.”
　　“那边现下也没什么人，不安静吗？”
　　“安不安静的，我都不愿意住在那，我想跟着你，住在一起。”气急败坏的。
　　突然脸烧起来。垂头，“我并不常过来这边，再说这边院子空，还得专门拨人过来伺候你，调派下人还得经过母亲，经过总管。比较麻烦。”
　　“那春秋不能过去住吗？花穗能不能跟我一起住呢？那厨房里又油腻又人多嘈杂，我一日也不要待了。”
　　“哈哈，罢了，都由着你吧。让花穗跟着你，也好做个伴。等过些时候，查明你的身世，我再奏报父母，再请安排。”容若斜靠椅背，慵懒地坐着。小鱼儿抱膝坐在亭边的美人靠上。烈日的阳光有些许透明，容若一阵恍惚，嘴里叫着，“鱼儿，”小鱼儿心里一动，莫名怔在那里，呆呆看向他，“公子，”容若心里也是一动，楞怔许久，也呆呆看向她。
　　两个人忽然讪讪笑起来。
　　“公子叫纳兰成德吗？我可以叫你德哥吗？我这里也没有别的亲戚。”抽抽鼻子装可怜。
　　“我听春秋说过，你正四处寻哥哥。”一脸促狭。
　　有点尴尬。“哎呀，最近韩剧看得多，难免受影响嘛。”娇嗔。
　　“什么韩剧？”
　　“就是电视剧啊，哎呀，就是一种讲故事的方式，里面哥哥妹妹的多着呢。”
　　“鱼儿你还真能瞎编乱说。听说，你对府里的菜式也大有褒贬，先前你家里的似乎比这里好得多？”
　　“恩，好得多。”一面答，一面又不知所言。容若也不知为何，有一丝慌乱，突然起身说：“看你的衣裙都湿了，还不换了去。”鱼儿欲走，容若指指地上，“穿上鞋子啊。”鱼儿拖着裙子跑了，容若低头笑起来，不知怎么，心里满满的喜悦。忽见小鱼儿又回头，大声“公子你什么时候还来？”
　　“说不准呢。”
　　只见她咬牙切齿恨恨地跑了。
　　花穗很愿意搬来书房的院子里住，两人高高兴兴收拾了几个包袱就搬走了，花大嫂也似乎正合心意，高兴得合不上嘴。一路嘱咐着，好好伺候姑娘，好好伺候公子。
　　花穗很勤快，一早起来，先要清扫院子，洒扫屋子，还要打水浇院里的花草树木，得空还给花圃锄草，给荼蘼修枝，将公子所到之处，凡能想到的，都擦拭的纤尘不染。鱼儿心下戚戚，我若当个好奴才，也是不容易的。
　　鱼儿也去扫地，手上却磨起了泡，鱼儿也去拔草，手上却扎上了刺，鱼儿也去浇水，那水桶却担担不起，提提不动。鱼儿很绝望，莫非我是百无一用，连个奴才也做不了吗？
　　这一早，无聊得很，正沿着河边散步，见春秋坐在小船上徐徐过来。船上一个驾娘撑着竿，没有摇橹。小鱼儿使劲挥手，“春秋，春秋，船靠过来，我也上去。”
　　春秋示意船娘靠岸，问：“鱼儿姑娘，一早在河边做什么？”笑得灿烂。
　　“你做什么呢？摘了这些荷花？”
　　“是公子吩咐我，一早采些新鲜荷花莲蓬给府里的老爷夫人老夫人和各位主子们送去，已经采了这一船了，正准备送去呢。”
　　“还再采些吗？”狡黠地眨眼。
　　春秋会意，答：“再采些也可。”
　　伸手把鱼儿拉上船，鱼儿一屁股坐下。满船荷花的清香。有露珠沿荷叶骨碌碌滚下来。小鱼儿用手接着。
　　“春秋，我想拿几只大坛子取些荷叶上的露水，封存起来，以后来了贵客可以烹茶，据说比井水要好些。”
　　“听着就很新雅，公子这样雅致的人肯定喜欢。今天就开始收起来吧，一会我去帮你寻坛子。”
　　小鱼儿终于得了活计，倒是不吝辛苦，每日清晨穿梭在水上的荷叶间，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