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悠悠》若即幽离

21、紫殇之伤

　　楚门新进的弟子，习练过入门的武功后，在楚云烟的安排下，被分派给了十个师父。
　　楚云烟交代这十个师父，每人带十个弟子，半年之后大比武，淘汰一半，剩下的精英，才可习练楚门的高深剑法。
　　楚云烟为了激励众位弟子习武的热情，还特意设立了一个环节。
　　吃饭时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随意，每日只提供主食和一个素菜，若想吃饱，吃好，则必须自己去拿菜票，拿了菜票才能吃到好的，而要拿到菜票通常要过五关斩六将。越是稀罕的菜式，越为难得，每个队伍每日轮流派两个弟子去取菜。拿菜的两个弟子若是拿到了，面上风光无限，全队也可饱餐一顿，而拿不到的就只能灰头土脸的吃素菜白饭，遭到队友的埋怨。
　　众弟子为了肚子，没了面子，自然全力以赴的去练武。
　　这日，轮到秦世隆和忘尘，出发前，秦世隆就嬉皮笑脸的对忘尘道，“兄弟，今天有红烧肉，我都馋了好几天了，你一定要帮帮忙。”
　　“我不吃，要拿你自己去！”忘尘还是冷冰冰的面孔，冷冰冰的话语。
　　秦世隆挠挠头，“长得这么好看，都不笑笑，真是暴殄天物！”
　　忘尘回头瞪了他一眼。
　　秦世隆忙抱拳讨饶。
　　忘尘不再说话，目光漠然的扫过场中设置的各种障碍。

　　秦世隆只是盯着那挂在高高旗杆上的红烧肉的菜票看，还没出息的流口水。
　　忘尘冷哼一声，一跃而起，旁边有别队的弟子也欲去抢，被秦世隆无赖的一把抱住了腰，“大哥，让让小弟吧！”
　　等那人羞恼的推开秦世隆，忘尘已经取下菜票，往秦世隆身上一丢。
　　秦世隆忙上前接住，讨好的跟在忘尘身后，亦步亦趋。

　　楚云烟立在窗后，正看到这一幕，不由莞尔。他前些日子无意中得知，忘尘是大哥安插的人，叹息之余，却还是不由的欣赏。
　　而对于赖皮的秦世隆，楚云烟知他是秦家的独子，秦父送儿子进来时，是多方打点关系，生怕儿子在楚门里面受了委屈，可楚云烟总觉得这个秦世隆不像是个简单的纨绔子弟，具体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不过眼下这些事情都还不重要，无论他们两个是什么人，目前也还威胁不到他，对于可以掌控的危险，楚云烟习惯静观其变。
　　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替大哥楚云启拿回属于楚门的宝藏。
　　楚家历代传有一张宝藏图，上面记载着祖先藏在紫龙山上的宝藏的具体位置，然而用于开启宝藏的紫殇剑被遗失，至今毫无下落。
　　楚云烟多方打探，最近才得知遗失了多年的紫殇宝剑如今在剑客任芷阳手中，此人一向独来独往，不知为何，近来和镇山派的文渊走的很近，而文渊似乎又投了徐家，楚云启担心紫殇被徐家抢去，便催促楚云烟尽快拿回紫殇宝剑，以免夜长梦多。
　　楚云烟几次约请任芷阳，都遭到拒绝。
　　任芷阳此人，不好酒肉，不好女人，唯一的弱点，便是他视若命根子的幼女。
　　楚云烟思量再三，找不出其他的办法，只好违了自己做事的原则，打算劫持任芷阳的女儿，胁迫他交出紫殇。
　　江湖传言任芷阳的女儿体弱多病，并且还是个哑巴，所以任芷阳一直将她藏在外面的秘密宅院，生怕遭到仇家的暗害。
　　楚云烟多方打探，也得不到任芷阳女儿的任何消息，只好亲自上阵，一连数日偷偷跟踪任芷阳，他想，既然任芷阳如此在乎女儿，一定不会放任女儿不管，一定会抽出一切可能的时间去看望女儿。
　　楚云烟还真没有猜错，这日，他跟踪任芷阳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他见任芷阳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才用极快的身法跃进院子。楚云烟心中起疑，慢慢移了过去，早不见了任芷阳的踪影，楚云烟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立刻进入，怕打草惊蛇，便守候在附近，打算晚上在行动。
　　当日晚上，楚云烟又抹黑来到此处，外面看着很普通的院落，里面却是用五行八卦布置的滴水不漏，一个不慎，只怕就会立刻被人发现，命丧当场。
　　楚云烟小心的步入其中，几转几绕之后，来到后园。
　　他悄悄探望了几个屋子，发现十几个屋子里面竟然都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楚云烟暗自赞叹，这个任芷阳虽然未必是个好人，还真是个好父亲。
　　楚云烟没有见过任芷阳的女儿，只能凭着感觉，一个一个屋子去辨别。
　　走到左侧的第三个屋子，楚云烟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他停下脚步，靠在窗边，偷偷观听。
　　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泣声，“嬷嬷，穗儿想爹爹了。”
　　“小姐，老爷白天不是刚来过吗？”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的安抚着。
　　“穗儿想天天都能见到爹爹。”小女孩哭的不依不饶。
　　“小姐，听话，你好好的睡觉，醒了，老爷就来看你了。”女人继续哄着。
　　听到这，楚云烟的心跳不由加快，这么看来，这个房间里住的便是任芷阳真正的女儿了。
　　他轻轻的用手指捅破窗户纸，向里面吹入迷香。
　　等了一会儿，楚云烟推门而入，只见一个乳母摸样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倒在床上。
　　楚云烟从女人怀中将小女孩抱了过来，吹灭蜡烛，跃身上房，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是谁？呜呜……”醒过来的小女孩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立刻惊恐的哭了。
　　“穗儿乖，叔叔是你爹爹的好朋友，你爹爹这两天忙，不能来看你了，让叔叔来照顾你。”楚云烟蹲下身子，用手帕轻柔的替女孩擦去满脸的泪珠，满是疼惜的安慰道。
　　小女孩慢慢安静下来，忽闪的大眼睛打量着楚云烟，颇是纠结的道，“可是爹爹说，不让我和陌生人走。”
　　“叔叔是你爹爹的朋友，不是陌生人。”楚云烟笑，“你爹爹是不是长得高高的，瘦瘦的，还留着一撮小胡子？”
　　小女孩将信将疑的看着楚云烟，点点头。
　　“穗儿乖乖的待在叔叔这里，过几天就能看到爹爹了，到时候，爹爹一定会夸穗儿懂事。”楚云烟捏捏小女孩粉嫩的小脸笑着鼓励道。
　　小女孩想了想，伸出小手指，“那咱们拉钩，你不许骗穗儿。”
　　“好！”楚云烟也伸出手，勾住了小女孩的手指。
　　小女孩这才又欢蹦乱跳的跑闹起来。
　　楚云烟摇摇头，孩子还真是天真，羡慕的看了几眼，又沉肃了神情，对站在身边的一个大丫鬟低声吩咐，“照顾好任小姐。”
　　那丫鬟应着，追着小女孩玩去了。

　　楚云烟轻吸了口气，从禹风手中拿回自己的宝剑，上马直接去找任芷阳。
　　“请任兄在这份盟约上签个字，交还紫殇宝剑，以后绝不插手楚徐间的恩怨。”来到任府，楚云烟开门见山要求道。
　　“笑话，任某决不答应，送客！”任芷阳不屑的瞥了楚云烟一眼，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
　　楚云烟闻听此言，不但不走，反而在椅子上安稳的坐了下来，满是笑意的看着任芷阳，“任兄，话不要说得这么绝，令爱可在敝府上做客。”
　　“什么？”任芷阳立刻变了脸色。
　　“任兄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你的人。”楚云烟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盏来，自斟自饮。

　　任芷阳将守在门边焦躁不安的管家叫了进来，管家凑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了一阵，任芷阳的脸色一下子惨白。
　　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爱之若命。
　　“令爱很可爱，她在我那儿玩的很开心。”见任芷阳确定了此事，楚云烟才不慌不忙的又道。
　　“楚云烟，有种你冲我来，欺负一个幼女算什么正人君子！”任芷阳一下子冲到楚云烟身前，将桌上的杯盏砸了个粉碎。
　　“任兄，你错了，我楚云烟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为达目的，我是不择手段的。”楚云烟站起身来，避开茶盏的碎片，冷冷道。
　　任芷阳面色铁青，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猛地拔出宝剑直指楚云烟，“你今天也休想离开。”
　　楚云烟用指尖夹住剑梢，笑的不以为然，“云烟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令爱娇憨可爱，若为此平白丢了性命，便不值当了。”
　　任芷阳收了剑，面色灰白，“你放了穗儿。”
　　楚云烟将盟约推了过去，不语。
　　任芷阳长叹一声，抓过笔，胡乱签上，盖上印章，推给楚云烟，“小女在哪儿？”
　　“任兄放心，令爱现在很好。紫殇呢？”
　　“我要先见到穗儿！”
　　“任兄请！”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远远地，便听到女儿甜嫩的声音，任芷阳几乎想扑过去。
　　楚云烟伸手拦住，“任兄莫要急，会吓着孩子的，再等等。”
　　任芷阳瞪了楚云烟一眼，低声道，“你还想怎么样？”
　　楚云烟目光落在那一身粉裙，娇俏可人的小丫头身上，不急不缓吟诵道，“牙牙娇语总堪夸，学念新诗似小荼。”
　　任芷阳不语，将手中紧紧握着的紫殇交出。
　　“任兄退出吧！”接过紫殇，楚云烟意味深长的道。
　　任芷阳面色难看。

　　“穗儿，看谁来了？”楚云烟笑着唤了一声。
　　正在背诗的小丫头转过身来，看到任芷阳，欢叫着，“爹爹”，伸出两只小手跌跌撞撞的就跑了过来。
　　“爹爹，大姐姐教给穗儿好多诗，穗儿背给爹爹听好不好？”
　　抱住失而复得的宝贝，任芷阳落下泪来。
　　“爹爹，大哥哥的家真好，以后我们常来玩好不好？”小女孩被搂在怀里，看不到父亲落泪的脸，只天真的问。
　　“穗儿，不乖，不是告诉穗儿要叫叔叔的吗？穗儿难道忘了？”楚云烟笑嗔道。
　　“可是叔叔好小啊，和大姐姐差不多啊！”小女孩歪着脑袋，一脸的不解，伸出小手去摇晃自己的父亲，“爹爹，爹爹，你说对不对啊？”
　　“穗儿，我们回家，乖！”任芷阳道，压下哽咽。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楚云烟有一瞬的失神，曾经娘亲抱着小小的自己，也念过这首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公子，掌门请您过去。”禹风打断了楚云烟的遐思。
　　楚云烟紧了紧手中的紫殇，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