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悠悠》若即幽离

115、时移

　　怀孕本该是件欢喜的事情，然而，在场的人，却一个都笑不起来。
　　若洛临崖狠狠地将那蛇的尸首踢到一边，独自生着闷气。
　　回过神来的楚云羽面色苍白，慢慢蹲下身子，去查看楚凌烟的伤势，静静地号了许久的脉，一句话都没有说。
　　徐谌低下头，心中满是自责，若方才自己不是只顾着打闹，表哥也不会躺在这里，生死不明。一时眼圈也红了。
　　景无限左右看了看，一跺脚，“你们别愁眉苦脸的了，我这就带着他回去找我师父。”

　　急匆匆赶回来的若洛涣海，不用多问一句，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他沉着脸对景无限拱了拱手，“那就有劳楚公子了。”
　　景无限避开这一礼，俯身抱起楚凌烟，徐谌也来帮忙，把楚凌烟放到了马车上，正要驾马车赶路。
　　远处传来一声怪叫，“是谁！你们谁打死了我的大蛇！”
　　楚云羽脸上一喜，忙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师父！”
　　几人都停下动作，看了过去。

　　对面来了一个老头，头发稀稀疏疏的散在肩上，身后背着个大包袱。看着老态，身姿却极为轻盈，几步就到了众人面前。看到迎上前的楚云羽，他立刻嚎啕大哭，“我的好徒儿啊，你师兄被人打死了啊，他死的好冤啊！”
　　“不知道师父您说的是……我哪个师兄？”楚云羽似乎是见怪不怪的问。
　　“你师兄都死了，你怎么能一点都不伤心，你个小没良心的东西。”老头一边对着大蛇的尸首嚎啕，一边指着楚云羽骂。
　　众人这下子明白过来了。

　　若洛临崖缓步走上前来，轻轻施了一礼：“老人家，您的徒儿闯祸咬伤了人，被在下一拳打死了。”
　　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脚，那老头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若洛临崖破口大骂，“谁是老人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老了？”
　　若洛临崖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口风转的飞快：“我就是礼貌的随口一说，谁曾想你还当了真了。”
　　果然，那老头更喜欢这样的对话方式，他拍了拍若洛临崖的肩膀，“兄弟啊，我们喝酒去。”

　　“师父！”楚云羽叫道。
　　“鬼叫什么？”老头不满的骂道。
　　“你徒弟咬伤了人，你怎么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呢？”
　　“那是你师弟，你去给人家偿命就好了。”老头头也不回的道。
　　一向活泼的景无限缩了缩肩膀，冲着楚云羽挤了挤眼睛。
　　老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小景子，你做什么怪样子呢，还不滚过来伺候？”
　　被点了名字的景无限浑身一哆嗦，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师叔您怎么总欺负人家？”

　　瞬间升格为师兄的楚云羽，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愤愤不平的道，“人命关天，师父你不能见死不救。”
　　“想要我救人？”老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诡诈的一笑，“替你师弟收敛了，我就救人。”
　　楚云羽身子一抖，目光迟疑的转向那大蛇，脚下却根本迈不开步子。
　　老头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不想救人。”

　　“哥哥，你救救表哥吧。”徐谌已经急不可耐的哀求起楚云羽来。
　　“一言为定！”楚云羽牙齿上下打战，他闭上眼睛，一步步摸了过去，手触碰到蛇的身子，他身子一软，栽倒在地，止不住的呕吐。
　　徐谌心疼的抱住了他，“毒神，你这是强人所难。”

　　“毒神？小子，你听谁说我是毒神了？”被拆穿了身份的老头满脸的不高兴，一双虎目恶狠狠的瞪向徐谌。
　　“既然要去喝酒，还管这些琐事做什么？”一个女声响起，缘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淡淡的看向毒神。
　　“这女娃子倒是有趣。”老头放开了徐谌，饶有兴趣的打量起缘溪，“你陪我喝。”
　　“好！”
　　“不可！”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老头瞪着若洛临崖，“为什么她不能和我喝酒？”

　　“师父，楚夫人已经有了身孕，您不要难为她了……”吐得一塌糊涂的楚云羽抬起苍白的脸，缓声道。
　　“马车里被蛇咬的人是你男人？”老头皱眉看向缘溪。
　　缘溪仰起了头，大大方方道，“是我男人，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我救活了他，有什么好处？”老头笑嘻嘻的凑过去。
　　“家中尚有几坛陈酿，谈不上好，不过在地下存了十几年罢了。”
　　老头的眼睛刷的亮了，“一言为定！”生怕缘溪反悔似的，一溜烟钻进了马车。
　　一会工夫，老头又冲了出来，“喂喂，丫头你骗人，他不止中了蛇毒。”

　　“大不了再给你加一坛桂花陈酿，二十年前的。”若洛临崖挡在妹妹前面，笑盈盈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在老头面前晃着。
　　老头拧着眉头，似在核算这买卖合不合适。

　　“师父，您还是赶紧应了吧，难得有这么好的陈酿。”楚云羽在徐谌的搀扶下，慢慢走过来。
　　老头想了想，坚决的摇摇头，“不，你们合伙骗我。”

　　“古陵，百花溪畔你可是应下了我一件事，如今不会不作数了吧？”一直没有说话的若洛涣海徐徐道。
　　“你胡说，我生平只应过一个人。”
　　“在下若洛涣海。”
　　听若洛涣海报了名，老头立刻满脸的惊喜，“恩人，恩人啊，小子们，快给你们恩人磕头，若是没有你们恩人相救，你们就见不到我了。”老头一手一个压着景无限和楚云羽磕头。
　　“磕头不必，应诺就好。”若洛涣海淡淡笑道。当年他救了一文不名，奄奄一息的瞎眼古陵，后来听说此人练毒成功，恢复视力，成了一代毒神，若洛涣海也只一笑，并未前往打扰，如今再次见面，也算机缘巧合。
　　老头激动够了，颠颠的跳上马车，尽心尽力的去给恩人的女婿解毒了。
　　有毒神在，蛇毒自然不在话下，就是难缠的喋血，也手到病除。

　　看到渐渐恢复了血色的夫君，缘溪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老头配好了药，活动几下筋骨，突然停住了，“喂喂，你们答应我的酒呢。”
　　“师父师父，您不是没答应吗？”楚云羽小声拦着，有这样奇葩的师父，确实是有点丢人啊。
　　老头不依，恶狠狠的敲着楚云羽的头，“他们说了给我酒喝，就得给。你这臭小子，怎么能帮着外人坑你师父呢。”
　　楚云羽狼狈的抱住了头，“师父，我就随便说说。”

　　“待我夫君恢复如初，我自然会奉上美酒，作为谢仪。”缘溪撩起帘子，笑盈盈道。
　　“这还差不多。”老头嘟哝着嘴。

　　“夫君觉得好点了吗？”缘溪返身回了马车，见楚凌烟醒了，忙凑过去喂水。
　　楚凌烟握住了妻子的手，“我觉得好多了，你……没事吧？”
　　缘溪摇头，含泪的眼里带着笑，“你又要做爹了。”
　　楚凌烟不可置信的看着妻子，继而欣喜的把人搂在了怀里，忘情道:“真好，溪儿你真好。”

　　“小夫妻现在就开始打情骂俏了啊！”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楚凌烟和缘溪的脸都不由得红了一红。
　　“你这老头，真讨厌，偷听人说话。”缘溪羞臊的嗔道。
　　老头也不生气，“你们俩那么大的声音，我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说完了这话，还怪声怪气的学着楚凌烟的声音道，“真好，溪儿你真好。”
　　这下子马车里的两个人都坐不住了，楚凌烟轻咳了一声，颇为尴尬。
　　“师父，你又淘气了。”楚云羽有些无奈，压低了声音道。
　　老头依旧毫不收敛的道，“只许他们打情骂俏，不许我逗乐子？这是哪的王法！”眼见拦不住，楚云羽索性也顺其自然了。
　　老头抱怨够了，又一本正经道，“你俩听着，这次若是个丫头，万事大好，若是个小子，只怕也会染毒喽。”
　　缘溪心中一紧，楚凌烟微微摇头，“前辈你看走眼了吧？”
　　“果然啊，果然，你小子还真是有心计，自己偷偷做了坏事，就不敢和女人同房了。”
　　本是胸有成足，没成想又被这老头打趣了，楚凌烟是真的在马车里躺不住了，他吃力的起身，撩起帘子，“前辈，不能少说两句吗？”
　　“我少说两句，会有好处吗？”老头斜着眼睛问。
　　“以后的酒，我包了。”
　　“真的！”老头欢喜的几乎要蹦起来，“好兄弟啊，恩人啊！”
　　在场的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别过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听不下去了。

　　“哥哥”，徐谌轻轻拉了拉楚云羽的衣袖。
　　楚云羽转过脸来，诧异的看过去。
　　徐谌一本正经道，“哥，您何时给我添个小侄子啊？”
　　楚云羽恼的抬手就要打人，却被徐谌轻巧的躲开，他冲着毒神道，“老头，老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说的对极了！”老头笑呵呵的摸着两撇小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