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悠悠》若即幽离

101、锥心

　　楚凌烟和缘溪，邀了时玉飞和碧霄，一行四人骑着马赏着风景，慢慢悠悠的往冥剑山庄找冥三少和邵泽兰夫妻。

　　因为时玉飞和楚凌烟的关系，碧霄和缘溪很熟悉，碧霄本就是个心思纯净简单的姑娘，和缘溪在一处，说说针线，聊聊孩子，不时停下来摘些花草，一路是笑声不断。

　　因为不急着赶路，又是难得的放松，看妻子们玩的尽兴，时玉飞和楚凌烟两人便牵着马慢慢的走，边走边随意的聊些武学上的事，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那只被景无限抢走的海东青，时玉飞满是义愤填膺，“悦寒，若是当时你在，一定不会让景无限得了便宜。”
　　楚凌烟眼中带笑，摇摇头，“他是我叔叔，辈分在那儿，我还能不孝敬长辈？”
　　时玉飞不屑的一笑，眼中一副你和我还装的模样，“他是你叔叔，你自然有办法央求他将那只海东青‘赏赐’给你，不是有句话叫做长者赐不敢辞吗？”时玉飞特意将那赏赐两字咬的极重。
　　“你若是想要长辈的赏赐，兄弟我自然不会拦着。”楚凌烟眼光戏谑的扫过去，神情颇是愉悦。
　　时玉飞咬牙，挥了挥手中的拳头，“悦寒，你真心变了。”
　　“那有什么稀奇的，人都会长大的。”
　　回头看了一眼碧霄，时玉飞也不禁笑了，“是啊，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楚凌烟的目光也温柔的看向缘溪，那抹清丽的身影，让他不禁有些恍惚，他终于有家了，那些飘零孤单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真好。

　　“也不知道无殇这笨蛋会不会被他大哥揍死。”时玉飞微微皱眉，推了推愣神的楚凌烟。
　　楚凌烟摇摇头，目光依旧追随着缘溪，嘴角是一抹恬淡满足的笑意。
　　时玉飞便不说话了。

　　因为并没提前送信来，所以他们一行四人来到冥剑山庄的时候，大门紧闭，守门弟子警觉的盯着他们。
　　时玉飞扫了一眼楚凌烟，见他没动，只好自己上前，“麻烦这位小哥往里通传一声，就说时玉飞和楚凌烟来拜见庄主。”

　　守门弟子狐疑的扫了他们几眼，才往里面去，不大工夫，从里面出来一个管事的，一看到楚凌烟，立刻堆起了笑意，“原来是楚掌门和时公子，快里边请，怠慢了怠慢了，我们庄主正在书房呢。”
　　“打扰了。”时玉飞和楚凌烟忙道谢。

　　碧霄和缘溪是女眷，自然有人来领着她们往后宅去见邵泽兰。
　　看到迎出门来的女子，缘溪抢先行礼，“邵姐姐好。”
　　邵泽兰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虽然上了妆，却根本掩不住哭过的痕迹，她强笑着扶起了缘溪和碧霄，“楚夫人，时夫人客气了。”
　　她身后的丫鬟萍儿偷偷拽了拽邵泽兰的衣袖，笑着打起了帘子，“两位夫人里面请，我们夫人早就盼着你们来呢。”
　　缘溪不由多看了一眼萍儿，心道真是个伶俐的丫头。

　　正屋里入眼的便是一书架的书籍，屋内古董，器具，摆放的样样精美得体，碧霄笑着拉了邵泽兰的手道，“早就听说你的才名，今日看来不虚呢，我最是厌烦翻书了，你可不要瞧不起我啊。”
　　邵泽兰心里微微一酸，眼里是深深的黯然，“我怎么会瞧不起，时夫人的福气，我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碧霄心思单纯，听邵泽兰这般说，也笑了，这一笑，更衬得她明艳动人。
　　见邵泽兰难过，缘溪心中叹息，脸上却半分不露，“我们三个一见如故，叫夫人显得多生分，不如我们就以名字相称，我叫缘溪，她叫碧霄。”
　　“那自然是好的。”邵泽兰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她自出嫁到楚家来，事事不如意，却无人可诉苦，今日来的两位，听说是夫君好友的妻子，若是能和她们交好，是不是也能劝得夫君回心转意？就算不能，解解闷也好。

　　“我就觉得方才说话别扭呢，这样叫着才好。”碧霄脸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泽兰，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收拾东西？”邵泽兰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身边的丫鬟，萍儿摇了摇头。
　　碧霄尴尬的看向缘溪，她并不知道冥三少没有和邵泽兰讲。
　　“我看，定然是冥大哥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才没提前告诉她。”缘溪笑盈盈的对碧霄道，似乎并不知晓他们夫妻间的事。
　　碧霄连连点头，“一定是这样。”

　　邵泽兰苦笑，“你们也不必哄我开心了，三爷他根本就懒得多看我一眼，有什么事又怎么会告诉我？”
　　“其实泽兰你也不必自苦，冥大哥早晚会知晓你的好处的，我们这次结伴过来，就是要邀请你们夫妻一起去游南湖。”
　　“游南湖？”邵泽兰重复着，眼中终于有了几许光彩，“我小时候随着家父家母去过一次，没想到此生竟然还有机会再去。”
　　“泽兰，你快收拾东西吧，我们明天就走。”
　　“明天？”邵泽兰眼中的光亮一下子暗了，“他……是不会带我去的。”
　　“你放心，若是他不带你，你就跟着我们走。”碧霄满脸的不忿。
　　邵泽兰摇了摇头，“你们去玩吧，我不能去，夫君恐怕也去不了……”
　　“为什么？”碧霄不解。
　　“因为那个女人，大哥罚了夫君，听说罚的很重……”
　　“都说好了一起去，若是这样，我们等一等也没什么关系。”缘溪笑着到了茶，递到邵泽兰手中。
　　捧着暖暖的茶盏，邵泽兰觉得好受了一些，低垂下头，喃喃道，“我和你们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日子都是过出来的，不在一起，如何能知道对方的好，你放心，等我教你几招，保管冥大哥再舍不得离开你。”
　　听缘溪这般说笑，邵泽兰虽是不信，却有了几分真心的笑容，她挽起了缘溪的手，“有你教我，我就不怕了。”

　　时玉飞和楚凌烟到前面书房见过了冥无悔，冥无悔坐在屋子里吃茶，渺渺的热气浮起来，让他的面容模糊了几分。
　　“那臭小子不听话，被我打了一顿，现在关在霜华院罚跪呢。”似有几分说笑的意味在里面，但时玉飞和楚凌烟却是谁也笑不出来。
　　“冥大哥，我们能不能去看看无殇？”
　　冥无悔的目光在楚凌烟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嗤笑一声，“你若是想去，我还拦得住吗？”
　　这话说的，便是责怪楚凌烟没有规矩，恃武凌人。
　　楚凌烟自然不好再坐着，恭谨了神情，欠身请罪，“是烟儿唐突了。”
　　“楚掌门，还请您不要忘了，这里是冥剑山庄，我要怎么罚我自己的弟弟，还用不着外人来插嘴！”冥无悔冷哼一声，起身而去。

　　楚凌烟苦笑，本来以为和冥无悔也算是有些交情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给面子，也罢，谁叫自己胆大包天，试探长辈。想通了，随即撩衣跪倒，“烟儿谢冥大哥教训。”
　　时玉飞颇为不甘心的陪着楚凌烟跪了下来，传音道，“冥大庄主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楚凌烟将头垂了垂，没有说话，他从来就不敢小瞧了冥无悔，更何况还有若洛临崖的关系在，便是冥无悔真打他一顿，他都得认。现在还是好好认错，求得冥无悔的谅解比较好。

　　见楚凌烟不理他，时玉飞无趣的跪坐到地上，左右望望，心里很是郁闷，明明是要出来游玩的，现在却不得不跪在这里受冥无悔莫名其妙的气。

　　“庄主，这样子真好吗？那两位公子已经跪了足足一个时辰了。”
　　“又不是我罚他们跪，他们愿意跪就跪着，跟我玩心眼，哼！”冥无悔将手中的书卷重重摔在了桌案上。他为了弟弟费尽心思，弟弟却故意和他叫板，他做主娶回来的邵家姑娘，温柔娴静，弟弟一眼不看，却从外面领回来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为了那疯女人，更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他罚弟弟跪，就有人来明着暗着的求情，真当自己是瞎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书房里并没有人进来掌灯，他们仿佛早已被人遗忘了。
　　“腿要断了。”时玉飞扫了一眼跪的端端正正的楚凌烟，哀嚎着用手揉腿。
　　“以前也没见你这般娇气。”楚凌烟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屋子，轻叹道，“这次冥大哥是真的生气了。”
　　“你们的心思太多了，不就是想要见见无殇吗？不让见，就不见呗，至于这么生气吗？”时玉飞不以为然的站起身来，“愿意跪，你就自己跪吧，我饿了，我要去找霄儿。”
　　楚凌烟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任由时玉飞离开，任由暮色将他一点点包围，侵吞。

　　“他还在跪着？”
　　“是，还跪着呢。”
　　冥无悔皱紧了眉头，“那混小子呢？”
　　“三爷昏倒了，属下让人灌了一碗参汤，应该不会有大碍。”
　　“哼，他命硬着呢。”话虽这么说，冥无悔还是站起身来，“去霜华院。”

　　霜华院中，冥无殇身子软软的靠着墙壁，面上一分血色都不见，往日那双锐利逼人的眸子此时肿的只剩下一条缝，风吹过，单薄的中衣贴上肌肤，颜色便又深了几分。
　　听到脚步声，冥无殇连动都没有动，冥无悔走近，拿起桌上的一把藤鞭，挑起了冥无殇的下巴，“你可知错了？”

　　冥无殇的嘴角泛起了嘲讽的笑意，“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重重的一下子抽在身上，冥无殇闷哼一声，嘴角隐约有血丝溢出，“我就是下贱，我就要别人玩过的，大哥不也一样吗？”
　　这话说完，不出所料，冥无殇果然得了一顿疾风骤雨的责打。
　　等冥无悔停了鞭子，冥无殇身上的中衣已经被血浸透，他吃力的动了动手指，不禁懊恼，怎么会还活着呢？

　　冥无悔一把揪起了弟弟的头发，“这话不要再让我听见，否则我定不会饶了你。”
　　冥无殇眼神迷离，没有什么反应，冥无悔恨恨的丢开了手中的人，冥无殇立时如断线的风筝般坠落尘土。
　　听到冥无悔离去的脚步声，冥无殇眼角的泪珠滚滚而落，生有何恋？

　　书房的门被人重重的撞开，风带进来一股血腥味，楚凌烟没有回头，乖觉的跪伏下身子。
　　“这是我冥家的书房，楚掌门若是想跪，回去你楚家跪。”烛火被点燃，屋子里瞬时亮了起来，楚凌烟抬起头慢慢看向冥无悔，冥无悔的脸色很冷。

　　“无殇是我的兄弟，他犯了错，您教训他是应该的，我只是想见见他，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楚凌烟的声音似琴弦上滑动的旋律般悦耳动听，脸上的神情更是十足的真诚恳切，冥无悔的火气消了大半。

　　“我这个大哥做的失败，也难怪他总不服气。”
　　楚凌烟摇摇头，“其实无殇很敬重您，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他嘴上说的，并非是他心中想的……”
　　冥无悔大笑，“你真是他的好兄弟，起来吧，你想去看他就去吧，你告诉他，那个女人我不会留着。”

　　楚凌烟点头应了，却是实在弄不明白，无殇怎么突然会对那个女子这般看重，明明知道对方骗他，想要取他的性命，他还是一意孤行的要把那女子娶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