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慕麓柒

1、前传

　　“乖一点。”这是我失去意识以前，浅庭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韩府的闺房之中，而守在我身边的不是适才替我挡下刺客一刀的浅庭，而是韩辰郢。
　　“浅庭他怎么样了！”这是我醒来后的第一个反应。
　　“浅庭？浅庭是谁？”韩辰郢一脸疑惑地盯着我，好像我在诉说着的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浅庭啊，昀骑的表弟，你竟然不认得他……”
　　我急于想向韩辰郢解释，却被他打断：“妙妍，你没事吧，昀骑什么时候有一个表弟了，我去叫大夫来看看，你莫不是刚刚惊吓过度出现了幻觉？”
　　幻觉？开什么玩笑？！刚才发生的一切怎么可能是幻觉！我瞅着手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想：辰郢他为什么会不认得浅庭呢？

　　【“嘭——”随着一个巨大的声响，韩辰郢迎头撞上了朝着妙妍房间走来的孟昀骑。
　　“昀骑？！”韩辰郢有些惊讶地盯着来人，愣怔了一下，突然说道，“你来得正是时候，妙妍好像伤到脑子了，居然说你有什么表弟？”
　　一向喜形不言于色的孟昀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浅酌地说道：“我想和妙妍单独谈谈。”
　　“哦，哦，好。”韩辰郢闻言尴尬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妙妍的房门说道，“她已经醒了，你进去吧。”
　　孟昀骑微欠了欠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推开了妙妍的房门。】

　　“昀骑，这是怎么一回事？”看到孟昀骑进来，我急忙询问道，“为什么辰郢全然不知道有浅庭的存在？”
　　他答得云淡风轻：“这世上，本就没有浅庭这个人，我也从没有什么表弟，这不过是你方才做的一个梦罢了。”
　　“做梦？！”我不可置信地瞧着一脸平和的孟昀骑，觉得他的话简直荒谬至极。
　　但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提起过任何关于“浅庭”的话题，倒不是因为相信了孟昀骑的话，只是不想再与他们争执，无论是孟昀骑也好，韩辰郢也罢，我都不想再与他们争执关于“浅庭”的问题，即使很担忧为我挨了一刀的浅庭现在伤势如何，我也只能将这份担忧放在心里，偶尔在夜里睡着时，惊起一身冷汗。

　　待到手上的伤口完全愈合，已是一个月以后。那天正值上元佳节，韩辰郢说要带我去市集赏花灯猜灯谜。已经在家闲置了好几天的我也乐得其所，于是答应待用过晚膳后，同他一起去市集凑个热闹。
　　上元的市集真的好生热烈繁华，到处都是出来赏月看花灯的人：有丈夫带着妻小在路边吃元宵的，有年轻的恋人在店铺挑选花灯作信物的，有书生围坐在六角亭里猜灯谜的……向来自恃才高八斗的韩辰郢免不了要去凑个热闹与那些平常人家的读书郎比试比试。
　　和韩辰郢分开后不久，我就被人群推着找不到了来时的路。正在这时，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说今晚陛下和太子殿下会带着百官到南门燃放烟火、与民同乐，人群一股脑地都朝着南门的方向涌去。虽然对烟火提不起太大的兴趣，我也只能顺着人流往南门的方向挪动。在快要接近南门的时候，天空中忽然绽放出了一朵硕大的烟花，人群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不远处的城墙上，一个一袭玄衣的挺拔身影朝着下面的百姓挥了挥手，身后站着青白红蓝四个护卫模样的人，其中，那白衣的少年正是太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护卫之首的白虎——孟昀骑。想必前面那玄衣人就是传说中的太子李信吧！

　　“原来你在这里！”韩辰郢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我刚还在找你，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哦。”我点了点头，没什么留恋地跟着韩辰郢往韩府的方向走去，倒是韩辰郢似有惋惜地朝着南门的方向回过头去张望了好几眼。
　　已经离开南门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听到有路人在议论：“听说太子殿下前些日子遭刺客暗算，差点丢了性命，今日既然出席庆典，怕是闲话的人胡说的罢。”
　　另一人连声附和：“是吧，是吧，这年头窥视太子位置的人太多了，巴不得他出点事情才好。我看如今的太子甚好，听我一在宫里当差的亲戚说……”
　　路人的声音愈来愈远，有些听不真切，总之多是对太子李信的褒奖之词。看来，这是位深得民心的太子。
　　“喂，”韩辰郢突然停下来，转过身严肃地看着我，问道：“妙妍，你喜欢昀骑吗？”
　　我被韩辰郢没头没脑的问题吓了一跳，一个阻咧，差点摔倒：“啊？”
　　与孟昀骑这样的男孩子在一起，当是许多女生心中的梦想吧！这样好看的男孩子，不仅武功高强，还是当朝天策上将之子。说不喜欢是假的，可是对昀骑，或许是因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我一直都只把他当哥哥一般看待，实在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
　　我摇了摇头，却见韩辰郢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虽然有些不解，但我并没有再问，只是随着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我喜欢的人……大约只有浅庭一个。这样想着，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初识浅庭，是在一个月以前。我换了套男装偷偷跟着韩辰郢去了他平日里上课的学舍，在往教室里窥视的时候，被迟来的浅庭抓了个正着。
　　“你是谁？”一个黑影从我的背后出现，把我吓了一跳。我刚想回头，就被对方牢牢地扣在了墙壁上不能动弹。
　　“我，我……我叫司言。”我瞎掰了一个名字，心想，绝不能让阿娘和韩伯父、韩伯母知道我偷偷跑来学舍的事情。
　　“司言……”对方饶有趣味地复述道，丝毫没有放松手上的力度，“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我心想，总不能告诉他我是想来影响韩辰郢上课，看他被夫子骂的吧。
　　见我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对方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我被压得喘不过气，连咳了好几声。对方却突然松了手，惊讶地问道：“你是女的？”
　　我心想：这下完了，被发现了。刚准备撒腿逃跑，一转身就吃痛地撞上了来人：“昀骑？！”
　　“妙妍？！”
　　“原来你叫妙妍。”方才将我困住的人玩味地说道。
　　我循声望去，冷不防倒抽了一口凉气。说话人长得是极好看的，比一直被我认为是南唐第一美男子的昀骑还要好看几分，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却为他平添了许多冷酷气息，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韩秘书郎府上的绝色美人杨妙妍？幸会。”又是那种说不出笑，较之刚才却是柔和了许多，“我叫浅庭，是昀骑的表弟。”
　　“表弟？！”我有些惊奇地看向昀骑，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表弟啊？
　　昀骑默许地点了点头，道：“是我远房的表弟。”
　　“今天突然不想上课了，我们出去玩吧！”浅庭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孟昀骑，拉着我朝学舍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刚想说“男女授受不亲”，他却像是同我有心电感应似的，一句“司言兄”把我堵了回去。
　　孟昀骑缄默地跟在我们后面，无视我向他投去的求救的目光。于是，我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他一百遍……

　　“傻笑什么？”思绪被韩辰郢打断，不知不觉我们居然都已经回到韩府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好笑的事情罢了。”我摆了摆手，兀自回了房，留下韩辰郢一个人呆愣在原地。如果那时我回头，一定会看到他越发忧愁的表情，但……现实里没有如果。

　　“所谓‘如果’，不过是无知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这是那日刺客出现以前浅庭曾对我说过的话语。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下一秒，就反手将我护在了身后。
　　我听到兵刃相互撞击的声音，一袭玄衣的浅庭和一袭白衣的孟昀骑被围困在几十个蒙面的壮汉之中。
　　这场搏击原本与我并无太大干系，刺客本就不是冲着我来，况且从一开始浅庭和昀骑就占了上风，几十个壮汉被打的落花流水。
　　不料，这时突然有一人持剑向我冲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利剑刺穿□□的声音，伴随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我的左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刺客似发现了我不会武功，下一刀直直地朝着我的心脏刺来。我从小生活在韩府，未曾见识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但我猜想，我大约是要死了……
　　然而，疼痛并没有如预期般降临到我的身上，浅庭生生地替我挡下了刺客拼尽全力的一击，反手将剑刺进了对方的喉头。
　　“你……你怎么那么傻啊……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一刀……我们才刚认识啊……”我像是猛然恢复了意识，腿一软跌坐在浅庭的身边，脸上湿了一片。
　　他朝我微弱地笑了笑：“我好像早就认识你了……”
　　我被他的话震住，明知道是谎话，却无法张口反驳，只能不停地摇头。
　　他伸手吃力地稳住我狂摇晃的头，用额头抵住我的眉心，温和地说道：“乖一点。”
　　乖一点。这是我失去意识以前，浅庭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浅庭的。可后来我却晓得，这世上并没有浅庭这个人，那不过是当初太子李信虚构的一个谎话罢了……

作者有话说

　　【】内内容为非出自第一人称“我”的、助剧情发展的补充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