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作茧》暮朝颜

1、第 1 章

　　[一]
　　苏茜坐了下来，日光灯将她原本白皙的皮肤照的更加白嫩，镜子中的女孩子黑色长发及肩，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自己。
　　苏茜有些刻意地翘起了嘴角，做出微笑的样子。镜子中的女孩嘴角也微微翘起，笑意跟着爬上了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柔和。
　　理发师走到她身后，苏茜立马敛了笑容。
　　理发师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比苏茜大不了几岁，并且很会和人攀谈，她问一句，苏茜答一句倒也没冷场。
　　年轻的理发师一边整理着她的头发一边问道：“头发稍微修一下就可以了是吗？”
　　“剪短。”苏茜说道，“到耳朵。”
　　理发师一愣，抬头笑着问她：“这么漂亮的头发舍得吗？”
　　苏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依旧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脸蛋上没有一丝动摇。在来到理发店之前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更不会因为理发师一句话而改变。
　　但是随着理发师手中的剪刀剪落第一撮头发，扰是如磐石般的心也触动了一下。苏茜强迫自己不去看掉落的头发，但耳边剪刀咔哒咔哒的声音却如同锤子一般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她的心。
　　苏茜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睛。

　　[二]
　　苏茜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没有来到卡塞尔学院，没有当上卡塞尔学院狮心会副会长，没有遇见楚子航，她会过的怎么样。
　　或许她在其他的大学，遇上一个对的人，和他相知相爱然后一毕业就结婚，或许之后会因为柴米油盐的小事争吵，但最后都会和好，直到两人都头发花白，哪也去不了。
　　有一次想的有些入神了，诺诺就扑到她的床上来，将她的脸蛋往两边一扯，有些苦恼地对她说道：“为什么你不多笑笑呢？是不是跟楚子航那个大冰块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都会变成冰块啊？”
　　诺诺是个如火焰般凌冽的女孩子，她聪明漂亮自信还有些腹黑，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如同她的性格一般张扬。苏茜与她的孽缘始于开学时的宿舍分配，同为学院里少有的A级女生，她和诺诺理所当然地被分配在了一个宿舍。一切似乎是上帝和她两开了一个大玩笑，之后诺诺成了学生会会长凯撒加图索的女朋友，而她则成了狮心会副会长，兼凯撒死对头狮心会会长楚子航的绯闻女友。
　　本该是死对头应该互相提防着对方，但诺诺却完全没这个自觉。就算在今天白天的自由一日上苏茜还给了她一枪，但是诺诺照样和她在寝室里打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女孩子又怎么能不叫人喜欢。
　　“你说你们家楚子航也真是的，对谁都是一张冰块脸，”诺诺扯够了苏茜的脸心满意足地躺在了苏茜的床上说道：“我好像还真没见过他对谁笑过。你呢，你见过吗？”
　　苏茜对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诺诺遗憾地摇了摇头说：“我也没见过。”
　　“啊，还真奇怪。你说到底什么东西才能让楚子航笑一笑呢。”诺诺说道。
　　是啊，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让他发自内心地笑呢？这么想着苏茜又陷入了沉思。

　　[三]
　　接到楚子航的电话时，她的头发已经剪了一半了。此时她的头发上夹着两个大发夹，这是为了方便理发师修剪头发。这两个夹子让她的头发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形状，说不出的滑稽。
　　电话接通之后，楚子航那特有的冰冷的声线通过无线电穿过大洋到了苏茜的耳边。理发师体贴地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剪刀。楚子航开门见山地交代了一些事情，还让她一到学校就去找他，最后问了她的航班。苏茜都一一回答。末了楚子航还加上了一句“路上小心。”然后挂了电话。苏茜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一时没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手机发呆。倒是理发师带着有些八卦的语气问她：“男朋友吗？”
　　苏茜将手机放回口袋中回道：“不是。只是个同学。”
　　“是么。”年轻的理发师面带微笑继续摆弄着她的头发，“你这么漂亮在学校里一定很多人追吧。”
　　“没有。”
　　“不会把。”理发师有些惊讶地看着镜子，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你们学校的男孩子怎么这么没眼光。”
　　苏茜没有回答。理发师显然也觉得这个话题还是不要再继续的好，于是话锋一转夸苏茜道：“你的头发又黑又亮，发尾也没有分叉，发质很好啊，怎么不继续留着，反而剪短发呢？嫌头发太长不好打理？”
　　“只是单纯的想换个发型。”苏茜淡淡的说。

　　[四]
　　说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楚子航的呢？
　　苏茜左手撑着头，右手不停转着手中的笔。讲台上《龙类家族谱系》的讲师正在侃侃而谈，这门课枯燥无比，于是不想再听的苏茜正大光明地在课堂上发起呆来。现在教室外面的阳光正好，苏茜考虑要不要干脆翘掉下一堂《言灵学高级课程》在学校找个好地方睡一觉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苏茜拿起手机一看，是诺诺发来的短信。
　　“妞，今天晚上凯撒在安珀馆举办的舞会你来不来？”
　　苏茜透过短信仿佛就能看见另一边的诺诺一定很开心。说实话，红发女巫诺诺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开心的，她就像是没有烦恼的孩子，身为她的室友兼闺蜜，苏茜很少看见诺诺一本正经的样子。
　　“不了，要是我出席的话，估计你们学生会的干事还不拿我当重点监护对象。”按下发送键，看着手机显示短信发送成功，苏茜将手机放回了桌子上，没一会又一条短信，拿起来一看，还是诺诺。
　　“我就知道你不会来，如果你家楚子航来参加，你会不会来啊？”
　　“更正一点，他还不是我家的。”苏茜手指如飞的打着字，“要是楚子航参加的话，我估计你家凯撒可就有点伤脑筋了。”
　　还没把手机放下，诺诺的短信又来了。“你可楚子航来我可欢迎了。行了妞，我晚上给你带蛋糕~”
　　苏茜回了一个“好”，然后将背靠在椅子上，看着讲台上还在讲课的老师，思绪却飘远了。
　　她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她还不是狮心会的副会长，楚子航也还没进狮心会。当时还是一个小干事的她跟在那时的狮心会会长身后，那时的狮心会会长是同她一个导师的学长，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男生对她说：“苏茜，你看。那个男生将来一定会接替我的位子，成为新会长，带领着狮心会走的更远。”
　　阳光洒在那个男孩身上，因为逆光，苏茜当时连他的摸样都没看清，只看见那个男孩有一头黑色的短发，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就像是给他加了一层淡红色的柔光。
　　那是苏茜第一次见楚子航。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苏茜想。

　　[五]
　　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苏茜打开手机给诺诺兰斯洛特还有楚子航群发了一条短信。“飞机误点，我应该会迟点到校。”
　　诺诺永远是回信息最快的那个。“好的妞，我在寝室等你回来哦~”然后是兰斯洛特，“知道了，路上小心。”只有楚子航的信息一直没来。
　　苏茜一直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发呆一直到机场提示可以登机了才恍然回过神来。她习惯性地想抓抓头发，摸了个空才想起昨天晚上已经将一头长发剪短。她勾起嘴角在心底嘲笑了一番自己，才将手机关机之后放进口袋中，拉起行李箱往登机口走去。
　　一上飞机，她就将毯子往身上一裹，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睡去。这一觉正好睡到下飞机。长途旅行累的很，虽然苏茜已经在飞机上睡了很长的时间，但是还是觉得很困。苏茜站在芝加哥火车站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里揉揉阵阵发疼的太阳穴，难道是睡得太多的缘故。苏茜有些苦恼地想。
　　火车的鸣笛声响起，苏茜抬头看去，果然是开往卡塞尔的CC1000次支线快车。
　　自从苏茜到卡塞尔学院上学以来，这辆支线快车没有一次不是她前脚刚踏进火车站它后脚就进车站。就算知道诺玛的神通广大，苏茜也一直没想通这辆快车到底是如何这么精准的计算到她来车站的时间的。
　　还没容她多想，一个身穿墨绿色列车员制服的人从空无一人的检票口那里走了过来，。
　　“CC1000支线快车，卡塞尔学院学员苏茜验票上车。”列车员说。
　　苏茜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车票，将它递给列车员。
　　列车员接过苏茜的车票划过验票机，绿灯亮起，“嘟”的一声。
　　“苏副会长，这个学期怎么来的这么迟？”列车员微笑对苏茜说的。
　　“有些事情，耽搁了。”苏茜说，“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狗仔了？”
　　“哎呦，你可别笑我，我只是有些八卦而已。”
　　列车员边说边领着苏茜走向停在那里的高速列车
　　苏茜跨进车厢，车厢中空无一人，已经过了返校的高峰期，没有人也很正常。苏茜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头靠着窗口，看着火车缓缓启动，带着她往卡塞尔学院飞快的奔去。

　　[六]
　　蛋糕最后还是没吃着。

　　原本在寝室里看着书，等着诺诺回寝室的苏茜没有等到蛋糕，却等来了一条诺玛的短信——龙族入侵！
　　苏茜慌忙拉开窗帘，夜幕下，学院里那些原本已经熄灯的建筑物骤然发出亮光。在戒备状态下，所有灯都被诺玛打开了，此刻即使是一只蟑螂从学院的小路上熘达着过去，也会被路灯下的摄像机警觉。但是诺玛没有报告入侵者的位置，这说明入侵者巧妙地避过了所有监视设备。
　　“所有新生呆在宿舍中，二年级以上并且战场生存训练课及格的学生有权动用武器，使用弗里嘉子弹，不得动用实弹，。”诺玛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到校园的每个角落，“封锁每一个，入侵者不止一个人。”

　　教堂是C组的控制区域。
　　C组的成员由狮心会的精锐组成。人数虽然少，但大多都很有经验。
　　教堂里一扇雕花的屏风后面，是卡塞尔学院教堂的忏悔室，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将自己关在了里面一直没有出来。
　　原本担任狙击手的苏茜从二楼跳了下来。她靠近了忏悔室。犹豫了一番，她还是敲了敲忏悔室的门：“你没事吧？”
　　“没事，”楚子航在里面回答，“一切都很好。”
　　“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楚子航打断了她。
　　苏茜叹了口气，她知道楚子航并不乐于讨论这个话题。
　　她的耳机里忽然传来执行部施耐德教授的声音，苏茜瞥了一眼腰间通讯终端的屏幕，这一次的通话施耐德教授使用了C组公共频道，是对C组的所有人说话。
　　“C组收到请撤离教堂区域，加强图书馆的警戒；C组收到请撤离教堂区域，加强图书馆的警戒……”施耐德教授说。
　　“是！”所有人同时回答。
　　“子航！撤离教堂区域。”苏茜再次去敲忏悔室的门。她不太明白为什幺忽然下令C组撤离该区域，教堂是通往三女神层和守夜人所在的钟楼的核心枢纽，本来应该集中优势力量警戒。不过她也感谢这个机会，这样她可以把楚子航从那个封闭的电话亭般的木雕格子里拉出来，她确实非常担心楚子航的身体。她是最接近楚子航的人，这样的情况发生过不只一次了。
　　“不，不包括我。”楚子航低声说。
　　“不包括你？”苏茜愣住了，“是通过公共频道对所有人下达命令的啊！”
　　“C组收到请立刻撤离教堂区域，不包括楚子航。”施耐德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楚子航似乎对于这条命令早有预期。
　　“仅仅对于不需要参加教堂战斗的人。”楚子航说，“苏茜，撤离吧。”
　　苏茜不能再等下去了，全体C组都在往外撤离，她望着忏悔室，心里隐隐流动着不安。
　　楚子航从帘子后伸出手来，紧紧握着苏茜的手腕，他的手白皙、修长、温暖，而且有力。
　　“别担心，不出意外，过两个小时我们可以一起吃宵夜。”楚子航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
　　苏茜心里一动，她将手覆在楚子航的手上问道：“这是一个约定么。”
　　“是。”楚子航把手收了回去。
　　苏茜匆匆忙忙地跟上了撤离的人，跑到教堂的门口她忍不住回头张望，寂静的教堂大厅中，那间小小的忏悔室显得神秘而孤独。

　　[七]
　　下了火车夜已经很深了，苏茜拉着她的行李箱在学院空无一人的大道上慢慢腾腾地往宿舍走去。
　　头疼一直没有消散还有愈演愈烈的倾向，苏茜苦恼地揉揉太阳穴想，难道是生病了？
　　宿舍楼的大门就在前方，苏茜看着灯光透过宿舍大门的玻璃照射出来，让她感觉到一丝暖意，脚步也不由加快了很多。
　　等苏茜走进了才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靠在宿舍的大门旁，仿佛在等人。那人一看到苏茜，便直起身子向她走来。
　　苏茜借着灯光看清了来人的脸，顿时一愣。“会长？”
　　楚子航对她点点头道：“平安就好，我看你不会短信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苏茜一听才想起她上飞机之前关了手机，到现在还没开机，她慌忙翻着口袋找手机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忘记开机了……”
　　楚子航的话锋却一转：“你的头发……”
　　“哦，这个啊。”苏茜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偶尔想换个形象，怎么样，还行吧。”
　　“……恩，挺好的。”
　　苏茜看的出楚子航有些尴尬，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完全不会和女孩子相处。于是苏茜便对他说：“那我先上去了，”她指指寝室。
　　“好好休息。”楚子航对她说，“后天的自由一日就看你的表现了。”
　　“恩。”苏茜答应道。
　　楚子航转身就走了。苏茜就站在那里看楚子航慢慢走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是期待他能够回一下头，这样就能发现她还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可是楚子航一直没有回头。苏茜站在原地，从口袋中掏出刚刚怎么也找不到的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熟悉的开机画面亮起，苏茜看着待机页面，果然很快手机就显示有新的短消息。苏茜打开一看，一共有三条都来自楚子航：“我有事情，回的迟了，什么时候能到？”，“下飞机了吗？到了给我回个电话。”，“我在你们寝室楼下等你。”最后一条显示时间是北美时间今天下午四点。那是她预定本该到校的时间。而现在已经是北美时间十点半了。

　　[八]
　　苏茜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不停吐丝的蚕，吐出来的丝织成了茧将自己牢牢困在茧中不能挣脱。
　　诺诺和苏茜泡在海螺沟温泉度假村的温泉池中，灯光下这里的温泉水是柔软的婴儿蓝，一丝丝白汽从水面上升起。
　　“你喜欢楚子航，你会喜欢楚子航多久？”诺诺望着夜空，轻声问着一旁的苏茜。
　　苏茜抬头，看见诺诺明净的瞳孔里倒映着月光，脸上难得地漠无表情，知道她在想心事，于是也认真起来，“不知道，也许我找到男朋友就不再喜欢他了。”
　　两个女孩子都没说话。
　　雪花缓缓从夜空中飘落下来，苏茜伸出手臂想要接住雪白的精灵，但是掌心的温度很快就让雪花在手掌中化作一滩水，苏茜有些失望地将手缩回。
　　“下雪嘞，”苏茜把身体缩进温泉里，看着绵绵细雪出神，“真美啊。”
　　也不知道楚子航现在在干什么，她想。他能看见这雪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