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向日葵》星利糕

1、第 1 章

　　林布鲁格州新谢尔盖耶夫区把克罗夫村绿街一号，是俄罗斯最大的向日葵产地，在这里可以看到据说是世界上最大最美的向日葵花海。俄罗斯是以常年寒冷著称的北国，而气候温和、冻期较短的这里，是仿佛天堂一般温暖的存在。
　　几乎每一个住在北方的俄罗斯人都向往着这样的天堂。他们的生于寒冷，死于寒冷。他们喜欢柔软的白雪，却讨厌冻住一切的冬天。真是一种奇怪的人啊。
　　——就像伊万一样。

　　托里斯坐在向日葵花海不远处的草坡上，手握着一瓶伏特加——其实立陶宛人也喝伏特加，只是不如俄罗斯人那么痴迷罢了。以前在伊万家做手下，也不敢放肆地喝酒。除了俄罗斯新年和伊万很高兴的时候，在餐桌上才有给他的伏特加。
　　那些时候，伊万的笑脸被火炉中烧出的橙黄色光芒笼罩着，让托里斯感到了真切的温暖。

　　不知不觉，托里斯又想起伊万了啊。
　　那个一头银发的，长得很可爱，声线很柔软，总是带着笑颜，然而心理却无比黑暗扭曲的俄罗斯男人伊万布拉金斯基，托里斯曾经的上司。

　　这么长的时间来，托里斯一直忘不了伊万。
　　虽然在他家做工时，天天都会胆战心惊到发抖，但回想起来，那时也没有极度地渴望着自由。于是他恢复自由归国后不久，还是又跑回俄罗斯来了。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没有回北方，而是来到了伊万自始至终也没有到达的梦想的南方。

　　“托里斯，等战争结束了以后，我想要搬到南方种满了向日葵的地方居住喔。”
　　伊万望着窗外纷飞飘落的白雪，对着进门来上交公文的托里斯说。
　　“……是、是吗，伊万先生。”
　　突如其来的带着童真的话语让托里斯不知如好是好，只能给出这样的答复。
　　然而伊万这时却转头看着托里斯，一语不发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又笑着说：“嗯，是的呢。”让被伊万看得浑身发毛的托里斯松了口气。

　　伊万总是这样的，他总是会在面对着托里斯时，沉默不语。

　　就像那天，时间久远到已经记不得是哪一天了。
　　天空下着大雪，年幼的托里斯带着小狗在走，要走向哪里也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时快要过桥了，却看见一个衣衫褴褛，戴着破旧的灰色围巾，双手冻得通红，站在雪地里的，微笑着等待着自己的男孩。
　　“虽然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很辛苦，但我会加倍努力的。”寒风将他的围巾吹得飘舞起来，“等到那时，要跟你做朋友喔。”
　　伊万笑了，从那时起，他就总是这样笑着。
　　“跟……跟我吗？如果只是那样的话，现在就可以喔。”托里斯不懂，为什么伊万一定要等到变强大了以后才跟自己做朋友，自己明明说了现在就可以的啊。
　　“不行！”伊万认真地否定了托里斯的话，“现在的话，暂时还是力量不够。所以……”
　　伊万突然转过头，向森林深处飞奔而去，
　　“再见——”回荡在皑皑白雪之间的告别声，使托里斯充满了不解。
　　从那时起，伊万就沉默不语，从来都不将话说明白。

　　多年后，伊万不再是那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了。他的身形变得高大，穿着整齐的军装，微笑着沉默不语地将托里斯从立陶宛带到了俄罗斯，没有向他解释为什么。托里斯只有独自不安地害怕着。

　　战争结束的那一年，伊万沉默不语地给了托里斯自由。
　　这一次托里斯没有再疑惑下去，只是静默着，默默地看着杯中的褐色，冰块在杯子里上下浮沉着，就像当初和伊万一起动荡的日子。只是太久没有流泪，连眼泪都忘了怎么流。伏特加浓烈的味道刺激着口腔，眼睛被呛得通红。只是入口咸涩。就像当初无数次弥散在舌尖的泪水。
　　有时候他还是会埋怨：“伊万先生，为什么你总是要对我沉默不语呢？”

　　就像是北国的向日葵，永远只能面朝南方，微笑着，等待着，专注着，沉默不语地看着温暖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