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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梦·雪夜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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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凄然。望江关。飞云黯淡夕阳间。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鸣烟、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柳永《中吕调·戚氏》
光绪十五年正月二十八日深夜,紫禁城御花园。
初入紫禁,对于这时候才将要过十四岁生日的我,自然是感觉新鲜无比。记得三天前,慈禧老佛爷要为当今圣上光绪皇帝纳妃,那是又正好有朝中大臣举荐,于是我——他他拉冥若,就和同父异母的姐姐他他拉瑾萱,还有其他几个出身不凡的贵族格格们进宫代选了。
紫禁城好大哦!我不得不这样说。想起刚从他他拉府被人抬着软轿进宫,轿子停到宫门前的刹那,我真是像极了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里所写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了!不曾想,到了如今,我也当了一回初见世面的“刘姥姥”呵!
“呵呵~!”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声来。然后、然后就后知后觉地发现笑声貌似有点大了,怯怯地回头望了一眼低头跟在身后的两个宫女:墨兰姐姐和墨竹姐姐,果不其然,她俩正强忍着笑呢!
话说我进宫才三天呐,可是跟身边这些宫女太监们倒是有缘,混得就差称兄道弟了。我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嘛,闲暇时也只觉无聊,就经常与他们打闹嬉戏,一时他们对我倒也没有对着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主子时的小心谨慎了。所以入宫才三天的工夫,“咱们新进宫的珍小主可真真是个好人呐”之类的话题已经在小半个紫禁城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懒得去理会她们几个,自顾自地漫步在御花园的夜色中。曲曲折折的鹅卵石小径似乎通向了一个命中注定的地方,我不禁着了魔似的沿着它朝前走,又是拐过了好几个弯儿,眼前豁然开朗——高处竟然有一座别致非常的亭子!我不禁痴了,大半会儿才回过神来问身边的宫女墨兰道:“墨兰姐姐,这亭子真真是个玲珑别致的!好姐姐,便与冥若知晓了罢!”
墨兰笑道:“珍小主,这亭子叫御景亭,……咱们皇上可是经常来这里呢!”
哦!这亭子原来叫御景亭呀!可真如它本身一半别致呢,呵呵!此时的我像是对这亭子一见如故一般,没等墨兰姐姐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跑上了亭子,还一边跑一边说:“两位姐姐回宫帮冥若拿件披风来罢!大冬天儿的,外边真真是太冷啦~!”就这样,完全忽略了墨兰姐姐后面说到一半还未说完的话,一溜烟儿的登上了御景亭。
剩下墨兰和墨竹满脸庐山瀑布汗地回宫拿咱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珍小主——我的披风去了= =。。
“唉……”夜色愈浓,我叹了口气。下个月,也就是二月初三,就是我的生日了,习惯了这十三年来在他他拉府过的生日,一时到了宫中,无依无靠的,倒也平添了几份伤感。
不过——哈哈!我可是一分伤感一分怀念八分期盼呢!即使是到了宫里,也还是有我的亲姐姐瑾萱陪着我呢!呵呵,不愁不愁,宫里什么好玩意儿没有啊,再说了,宫中正好也没阿玛额娘管我甚严的那些个规规矩矩,又是难得和姐姐一起出府,反正也没有人会注意我这么个小孩子,到时候就可以和姐姐太闹特闹啦!
“呵呵……”想到这里,我不禁又兴奋而满怀期待地笑出声来。
“哈!”身后不知怎么多了一个人,我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没成想被脚下一块石子绊了一下,眼看就要与我的亲亲大地母亲来个亲密接触了,我认命地闭紧了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我惊讶地睁开双眼,只见离我的脸不到半尺的距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世美男的脸!他沉稳的气息时不时地呼到我身上,有些痒。我却旁若无人,仔细打量了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遗憾地摇了摇头,不禁失口而言:“这张脸真真是绝色,可惜了是个太监。”
眼前那美男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只是揽着我的腰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我居然赖在人家怀里,还、还调戏了人家!虽然、虽然眼前这人是个太监吧,但是你想想,这月黑风高的(最主要的是方圆一百多米外每一个人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呃,暂且算他是个男人吧,毕竟太监曾经也是个男人么不是)搂在怀里……刚刚反应过来的我,霎时就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那个,这个……麻、麻烦您把我放、放下来,成、成吗?……”
那少年的脸上也是不自然的浮上一抹红晕,慌忙之下将我匆匆扶起。我向他道谢,他却只是摆了摆手,说道:“小事儿,不谢。”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他打破了这份尴尬:“姑娘方才可是在想些什么?竟时悲时喜的。”
我笑了笑:“只是有些想念亲人罢了,不过后来又转念一想,下个月初三就是入宫以来第一个生辰了呢!也没有阿玛额娘管着,还可以和姐姐还有其他的宫女姐姐们一起玩……嗯~好期待~!”
那少年心想:呵呵,不愧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呢!虽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没这么问。只听他笑道:“姑娘倒是有趣得紧,敢问姑娘芳名?”
“珍儿。”我原是想说真名的,一时来了兴致,便道出了以前的乳名。呵,就是想逗他玩玩而已。反正这天都这么黑了,他也不一定能记住我的模样!
少年笑了笑,道:“哦,在下记下了。”
我瞪了他一眼:这什么人呐!只问别人名字,却不报自己的名姓!不过既然人家有意隐瞒,那我也不再自讨没趣了罢!
“啊——啊嚏!”一阵寒风吹过,我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可是冷了?”少年解下自己身上华贵的披风,给我系上。
我连忙推辞:“啊,不了,谢谢。”
但他执意让我穿上,我见如此,也就千恩万谢地披上了。
相视无语。两个人就着月色,眺望冬夜的京城。此时已是半夜时分,天上零零散散地飘下几片雪花,渐渐地,竟然越下越大,不一会儿,整个京城都裹上了一片雪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墨兰姐姐拿着我的披风,在亭下唤我。“珍小主,披风奴婢给拿来啦!快下来穿上吧,别着凉了!”
我应了一声:“哦,兰姐姐,珍儿知道啦~!”刚要下去,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望着那少年,他也回望着我。我嫣然一笑:“さようなら!(日语再见的意思,用于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能见面或永别)”接着下了亭子。
却只听他在后面有些飘渺又有些期待地淡淡说了一声:“じゃな。(日语再见的意思,用于一般的分别、以后经常见面时,男生专用)”
我悄然一笑,便跟兰姐姐回了宫。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今夜的初遇,已经使我们的命运,慢慢地按照历史轨迹向同一条轨道上契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