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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剑之章 下 ...

  •   动力全开的“人狼”在漆黑的宇宙中疾驰着,迫近极限的速度如闪电割裂长空,不堪重负的引擎颤抖呻吟着,发出病态的声音。
      “阁下,请不要过于靠近前线!”米达麦亚的舰队间通讯回路中回荡着拜耶尔蓝的呼唤,“前方炮火极其混乱,请不要过于靠近前线。”
      “拜耶尔蓝!发出通讯,要求局部首先停火!首要任务是平定罗严塔尔部的内乱——”米达麦亚站在人狼的舰桥上,蜜色的头发颤抖着,仿佛旗舰疾驰所带起的风鼓动着他并不高大的躯体。
      托利斯坦被飞弹击中了……不过依敌舰撤退的状态看,应该还是在罗严塔尔的指挥下吧……只是,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受伤……
      米达麦亚的思绪,也如同宇宙中混乱不堪的战局一般,悬于刀刃般的一线。
      “阁下!通讯已经发出——千万不要靠近前线!”
      拜耶尔蓝的神经线的紧绷程度已经接近极限了,以至于通讯回路中的说话几至声嘶力竭。原本追击的米达麦亚舰队前部已然赶上了敌方舰队,叛乱的突然爆发,使得罗严塔尔军的后部陷入了极度混乱,舰艇的乱流中帝国军的前锋陷入了敌军的尾部,几乎形成三方混战、敌我不分的局面。
      停火的要求虽然发出了,但是先行停火的一方就意味着冒被对方炮火淹没的危险,因此混战仍然继续着,三方的舰艇不断在盛大的火焰祭典中爆裂开来,宛如冬夜的烟花。
      就在这个时候,混战的舰艇群已经有一部分捕捉到了米达麦亚部中的异变。
      大量的舰艇如被劈开的波浪般分开了,让出了一条道路,宛如簇拥般的,屏幕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支黑色的疾箭。
      混合着畏惧、景仰与无与伦比的震撼,急流般的感应在混战的舰艇群中传播开来:是人狼!疾风之狼到了!!

      尖锐的呼声在通讯回路中流窜着,发自人狼舰的呼唤传播到了每一艘通讯系统还没有完全毁坏的舰艇。炮火渐渐稀疏了,乱战的三方相当一部分的舰艇停下了动力,做出了完全放弃抵抗的姿态。米达麦亚部的舰船逐渐靠拢来,形成半环状护卫着小巧的人狼。
      只是,联络不到托利斯坦。
      米达麦亚的心如同冬夜的枯枝在寒风中颤抖,人狼丝毫没有减速地自大片舰艇中穿行而过,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是他要赌上“疾风”之名,拼尽全力追赶那个骄傲的叛逆者回头的最后机会。

      “受降的事务全权交托布罗上将。全速赶往海尼森,对于罗严塔尔实施……逮捕。”事到如今,米达麦亚在吐出“逮捕”的字眼时,声音中只有言之不尽的落寞。帝国远征军的最高统帅没有接见格利鲁帕兹,米达麦亚此刻不会再为任何一件事浪费时间。
      没有了连天炮火,宇宙渐渐的暗下来了,没有空气的地方,想必是一片死寂的黯淡。人狼如鱼划破碧波般冲过层层叠叠的舰艇群,驰向巴拉特星系的海尼森行星。

      “报告长官!”
      疾驰的人狼忽然收到了前方护卫舰的报告,数艘受损严重的舰艇电讯米达麦亚部请求支援。
      “调两艘护卫舰,”米达麦亚略为沉吟了片刻,“加上人狼上的军医!其余不减速直奔海尼森!”

      *********************

      陶瓷的细长破片扎进左锁骨底下所产生的热痛,一直窜流到罗严塔尔的后背。幸运躲过这一劫的副官瑞肯道夫少校,从这一片烟雾与混乱当中,看到司令官被陶瓷长枪刺穿的身影,不禁惊呼一声。
      “阁下!”
      “不要喧哗,受伤的是我不是你!”
      罗严塔尔在这个时候,仍不忘用手梳拢他那有些零乱的头发。
      “副官的任务当中,应该没有代替长官发出尖叫声这一项吧!”
      金银妖瞳的名将,露出内心正在忍受繁杂思绪而非痛苦的表情,用力把将近四十公分长、贯穿了锁骨底下的陶瓷破片给抽出来的那一瞬间,鲜血立刻像是细流般地泉涌而出,军服的正面马上就濡湿了一片,而他的双手看起来,更像是用红色的布片裹起来似地。
      “看来不管眼睛和皮肤的颜色再怎么不一样,血的颜色还都是一样的,是么!”

      自嘲般地说完以上的话,金银妖瞳的名将推开压在身体上的座椅站了起来,鲜血猛地自伤口喷溅开来,虽然只是一刹那,却在遍地狼藉当中增添了片片凄艳的花朵。
      整个舰桥仿佛已经成了一个血与肉的展示场:一个还只有十几岁的士兵,正一面哭叫着妈妈,一面找着被旋风削走的一只手臂;在另一个角落,有些士兵流着疼痛与恐惧的眼泪,用两只手试着把已经狼藉的内脏,再从腹部的伤口塞回去。

      未曾受伤的人都来回奔跑着救护伤员,夹杂着颤抖的尖锐声音在舰桥上空回荡着,杂乱的景象当中,罗严塔尔却有了瞬间的失神,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自身剧烈的痛楚一般,金银妖瞳的元帅,以一种无意识的优雅撑着下颌,目光投向了无尽的虚空。
      如潮水般涌动的舰艇群中,没有黑色的疾箭的影踪。
      结束了吗?
      以一种苍白却傲慢不逊的笑容,罗严塔尔拒绝了医生立刻手术的要求,端坐于指挥席上,托利斯坦的通讯系统刚刚恢复,立刻接收到了来自人狼的急迫呼唤。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罗严塔尔的身上,然而身负重伤的元帅却仿佛全不在意一般,打开了指挥席的通讯电路,一道道精确的指令,由旗舰发出,整个罗严塔尔部围绕着损毁严重的托利斯坦,井然有序地收缩后撤。

      一名担任随从兵的幼年学校学生,满头金褐色的乱发,他按照听从上级的吩咐,正努力把脏污的桌面擦拭干,可是却忍不住抬起他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脸。
      “阁下,这样对您的伤口会有不好的影响啊,请您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你不用担心,倒不如拿干净的军服和衬衫来让我换,连续五分钟闻着自己的血腥味,我已经快反胃了。”
      罗严塔尔挑起了漂亮的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来自“敌方”的疾呼仍然回响在空中,那名年幼的学生看到自己的司令官缓缓举手齐眉,对着茫茫夜空,行了一个军礼。
      那是独属于军人的骄傲的极致,然而那一瞬间,抽丝剥茧般由金银妖瞳的眉梢眼角丝丝游离的,却仿佛是一个最温柔的告别。

      作为一个军人,他将严守他的骄傲,以最后的谢幕礼在那个人面前献上他一生中最后的美丽;作为一个——爱人,他将用尽他的温柔,放手,把那个人还给他轻盈如燕子的妻,他有和他生死相依的记忆,可以随他的身体在时光的流逝中化灰成泥。

      ******************

      “怎么回事?”
      落在米达麦亚视野中的,居然是交错的炮火,向着人狼求援的舰艇一边摇摇晃晃地行驶,一边狼狈地躲避着袭击,然而在它的背后,一些甚至已经半毁的军舰,依然不要命似的以最后的火力向着可怜的逃亡者倾泻怒气。
      “报告元帅,这似乎是叛将的残余,罗严塔尔元帅的旧部在炮击他们。”
      米达麦亚线条柔和的嘴唇吐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电告敌舰……要求停火,不要增加无谓的损伤了。”

      罗严塔尔……米达麦亚在指挥席上坐了下来,统帅的严毅自他脸上消失了,代之以绵延无尽的忧愁。罗严塔尔下达了对叛军放行的命令,然而金银妖瞳作为领袖的魅力足以使部下为之效死,在战斗中损伤严重而没有接受到命令的一些舰艇,依旧不屈不挠地抵抗着,势要用炮火将可耻的背叛者埋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向人狼逃来的几艘舰艇被火炮击中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两艘护卫舰奋不顾身地挡在了旗舰之前。
      光与焰的暴风掀动着周围的一切,然而……不,不仅是外部,灼热的风拂过脸颊,引起剧烈的刺痛,米达麦亚的视野中,忽然溢满了刺目的白光。

      “火龙”上,瓦列焦急的声音通过回路来到了“王虎”的舰桥。
      “毕典菲尔特!和人狼失去联络!”

      ************

      “好久不见了,你终于还是成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罪人。”
      大量的失血、濒临死亡的寒冷不能剥夺罗严塔尔的勇气,却残酷地将体力抽离了那副修长的躯体,以优雅姿态坐在特留尼希特的尸体和满地殷红的血液当中,罗严塔尔的视线已然不能够清晰的捕捉眼前的事物了。
      “ ̄ ̄原来是立典拉德的遗族啊!”
      好不容易推开笨重石头所堆砌而成的记忆之门之后,罗严塔尔低声地说道。或许是因为她总夸光地强调自己的“身份”,所以她的出身才比艾尔芙莉德.冯.克劳希这个名字还令人印象深刻吧。
      “你被你自已的野心给绊倒、击溃了,我特地来看你将会如何悲惨地死去。”
      这个在罗严塔尔记忆中的声音流进了他的耳朵。这个披着甲胃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不安定的奇妙振动。
      “那么真是辛苦你了 ̄ ̄”
      这个认真的、缺乏热度的反应,或许有些出乎艾尔芙莉德的预料吧。
      “再等一会儿,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反正,我也想要满足一下女性的期望。”
      想要说些恶毒的话,似乎也得要有些力气才行。这名女子的脸上或许已经露出憎恶的凶光。他虽然想要观察得更仔细一些,可是却力不从心。罗严塔尔对女性所抱持的一种否定情感,是从人生的出发点上就已经开始培养到现在的,不过此时好像也随着生命逐渐地蒸发了——米达麦亚,如果你知道这个消息,大概会高兴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吧。
      抱着这样不合时宜的想法,冷汗无法控制地自罗严塔尔英俊的面庞流淌下来,虚弱的躯体依然以一种满不在意的态度仰在椅中,然而突然发出的婴儿的哭声,打破了沉寂。

      ****************

      视野完全是漆黑的,只是偶尔有一线微光闪过,杂乱的人声和脚步声,甚至还有低微的抽泣声,听来仿佛过于遥远,而显得十分不真实。

      “我、我醒过来的时候,元帅……”
      瓦列的旗舰“火龙”上,此刻聚集了除梅克林格外远征军所有高级将领。一名军校的幼年学生哭泣着,向将领们叙述着之前发生的事情,黑色的头发因为悲痛和害怕而显得愈发凌乱。

      “只有他没有事情吗?”瓦列喃喃自语着,目光茫然一般地投向副官。
      “被炮击的舰艇的爆炸引起了连锁反应,距离太近,米达麦亚元帅的护卫舰被大量碎片命中发生了第二次爆炸——之后——”

      “你说什么!?”
      医疗室一侧忽然爆发的冲天怒吼传遍了火龙的舰桥,毕典菲尔特的枪顶着医生的额头,橘发猛将高大的躯体颤抖着,再一次吼了出来:“你敢再说一遍!!?”

      瓦列冲过去抱住了爆发的黑枪司令官,火龙上的军医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长官,米达麦亚元帅——”
      “别说了!”瓦列挥手让医生离开,强行把毕典菲尔特按在了椅子上。
      这时候,拜耶尔蓝也到了。

      爆炸的护卫舰断裂成了两段,其中的一部分在失控的情况下猛烈地撞上了旗舰人狼。
      救援人员赶到的时候,漂浮于虚空的人狼中,唯一毫发无伤的人正颤抖地抱着以躯体保护了自己的蜜色头发的元帅,完全忘记了在军校中受到的任何教导地嚎啕大哭。

      ******************

      自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冷汗已然湿透了衣襟,罗严塔尔的目光落到桌角的一方手帕上,不禁想要失笑了。
      他最后所告诉艾尔弗利德的,是让她带着小孩,去找米达麦亚吧——比起这名女子和自己的组合,那一对夫妇更有资格来作为孩子的父母亲。尽管如此,他们之间却没有小孩,而自己却和这名女子生下了小孩。宇宙生命诞生的掌管者,一定相当无能,或者生性喜欢对人冷笑嘲讽。
      米达麦亚——渥佛……
      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罗严塔尔不仅开始嘲笑自己的偏执了,但是他依旧扬起了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名男子身上无与伦比的骄傲仿佛一点都没有褪色似的,使得他看来像是要对死神的邀请加以嘲讽,罗严塔尔以极为微弱的、只勉强达到听得见的程度的声音,对着担任随从的少年开了口。
      “抱歉了,在米达麦亚还没来到这里之前,麻烦你抱着那孩子。啊,还有,那边的柜子里有威士忌,然后再帮我拿两个杯子来,好吗?”

      酒的颜色,如落日余晖,罗严塔尔轻声地自语着,黑和蓝的眼睛,忽然涌起了淡淡的潮气。
      你如今是在急驰的人狼上,赶往海尼森的旅途吗?
      命运弄人。

      不管皮肤和眼睛的颜色怎么不一样——泪水的颜色,也应该是一样的吧。
      金银妖瞳已经没有在意某些细节了,冰冷的指尖轻触着酒杯,混合着桀骜与哀伤的情绪,在那俊美端整的容颜上,缓缓地扩散着。

      *****************

      “麻烦你们了。”
      米达麦亚的声音当中,并没有痛苦或者激烈的因子,身材娇小的元帅躺在急救室的床榻上,脸上浮现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外伤造成的失血和脏器损伤带来的内出血在极短的时间内消耗着这位蜜色头发的青年的生命,带着身体上致命的伤痛,米达麦亚的言语反而失去了焦躁和忧愁的任何情绪。
      医生的额头汗水不住地淌下来,被血液浸泡而呈鲜红色的纱布不断被丢弃在地上,甚至来不及收拾。然而疾风之狼的态度却是平静而安定的,甚至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平稳无波的清晰连贯,这也从侧面凸显出了这位元帅性情中那种锋芒不露的坚毅。

      “拜耶尔蓝。”
      “是!”神色激动情绪混乱的副官上前一步,像平时聆听上司指示一般大声答应了,这不合时宜的反应让米达麦亚的嘴角隐隐浮现出一丝微笑。

      年轻军官的嘴唇蠕动着,瓦列的目光担忧地在拜耶尔蓝和毕典菲尔特之间移动,以“批评或者褒扬别人都要大声得理直气壮”为家训的黑枪司令官仿佛化成了石像,苍白僵直。
      米达麦亚停顿了片刻,与其说是沉默,倒不如说是积蓄着身体当中仅存的力量。
      “有一些话,要拜托大家带回去了。”
      疾风之狼的声音,微弱却依旧清楚而富有节奏感,旁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语不发地聆听着。
      “虽然我这么说很不像一个军人,但是首先还是要对艾芳说……很对不起……”
      米达麦亚在如此说着的时候,目光忽然微微地涣散了,仿佛思绪已然游离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起来的时候,灰色的眼眸对着诸位同僚流露出了淡淡的歉意,“接下来就是,请大家代我向皇帝致歉了。”
      在场的三位提督有两位都还未曾成家,此刻眼睛也不约而同地模糊了,他们都思索着,身为无可挑剔的爱妻家的疾风之狼,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选择这样一种任性的方式,把自己的妻子置于皇帝之前吧。
      只是,米达麦亚那两次沉重的道歉之中的深刻含义,他们却无从咀嚼到了。
      说完了以上言论之后,米达麦亚仿佛释然般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然而黑枪的司令官却忽然俯身握住了米达麦亚的手,毕典菲尔特以极力压抑的声音询问道:“米达麦亚,没有什么话要留给罗严塔尔那个——罗严塔尔吗?”
      仿佛微弱的电流经过一般,床榻上的躯体忽然颤抖起来了,灰色的眼眸再次睁开的时候,带着深重不可见底的哀伤。
      罗严塔尔——米达麦亚感到生命的温度已然渐渐离开自己那支离破碎的躯壳了,思维也梦一般浮动着,带着一种奇异的怅然。
      罗严塔尔……你会和皇帝交战吗?实现你的愿望……让剑与剑,碰撞出从未有过的辉煌……可惜啊,那壮丽的奇迹,以及新世界的阳光,我都,看不到了……
      在所有人全神贯注的注视中,蜜色头发的青年元帅嘴角浮起一丝不真实的微笑,带着梦幻般的味道。
      “呐……毕典菲尔特,你就……代替我去看一看吧……”
      “你在说什么啊!”无可忍耐的橘发猛将,猛地跪在了地上,以一种低哑的声音沉痛地呼喊着,“你要我看什么啊!!米达麦亚——你想要看什么啊……”

      在毕典菲尔特充满悲伤的呼喊中,蜜色头发的元帅的眼神光泽渐渐黯淡了,但是,在死之神温柔的亲吻遮住那鸽子灰的天空的前一刻,他却忽然以一种纯粹理性的态度,冷静的发布了一生中最后一道命令。
      “电讯……梅克林格,死讯,务必……务必对海尼森……严密封锁,请示皇帝陛下,以期下一步行动……以上……”

      ******************

      太阳渐渐的,向地平线那边沉没了,那光芒如同披上紫红色庄严的长袍的王者,在暮色呈现一种沉痛的壮美。而那天空的颜色,已然如同威士忌酒一般的醇厚了。

      罗严塔尔两只手臂顶着桌面,把脸朝向两只酒杯,或者,是把脸朝向那个应该坐在杯子对面的友人,他无声地对着虚空说道:
      “未免太迟了啊,米达麦亚——”
      美酒的香气,缓慢地淹没了逐渐失去亮度与色彩的视觉。
      “我原本想活着到你来到为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是吗?疾风之狼,你有辱这个夸大的名号哪——”
      比起被后世反复猜测的,罗严塔尔元帅离世前留下的几个意义模糊的单字,金银妖瞳已经不会有机会知道,是这句话,成了长留人们记忆之中的唯一确定的遗言。
      然而,只有少数几个人能从其中体会到,那名俊秀青年被死神夺走微笑的能力的时候,所一直不曾耗尽的骄傲与温柔。
      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见到这名被褫夺元帅封号的男子,那个有着接近黑色的深褐色头发的头往前倾的时候,摒住自己的声音和呼吸站了起来,赶忙跑向桌子旁边,把自己的耳朵贴近那微微动着的嘴边。
      这名少年慌忙地、拼命地在笔记上写下那轻微搔动着鼓膜的几句话。之后少年就呆呆地拿着笔,然后凝视着那苍白、端整的脸。死亡已经无声地振动着翅膀笼罩在这名男子的身上了。
      十二月十六日十六点五十一分。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年三十三岁,渥佛根.米达麦亚年三十二岁,相隔了茫茫星海中没有来得及逾越的距离,“帝国双璧”所停止呼吸的时刻,相差却只不过以秒计的瞬间。

      ************************************************

      死神是仁慈的,在一个长长、长长的故事里,它的镰刀轻轻地割断了高潮,让你我都看不到那个忧伤的结局。

      这一天费沙下了雨,金发的霸主透过窗棂,注视着被雨水洗刷的绵延不尽的鸽子灰的阶梯。
      雨如丝如线,如星辰眼泪,交织成巨大的灰色帷幕。
      希尔德把一份文件,轻轻地放在莱因哈特面前的时候,皇帝没有回头。

      海尼森的总督府,终于有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地,稚气的勤务兵,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罗严塔尔元帅,一直、一直都在等米达麦亚元帅……”

      我久已不在此地,
      不知是否有人还会把我记起,
      也许在一片柔情和泪水中,
      有人会亲切地回想起我的过去。

      但是还会有鲜花和星光
      叹息和希望,
      和那大街上
      浓密的树下情人的笑语。

      还会响起钢琴的声音
      就像这寂静夜晚常有的情景,
      可在我住过的窗口,
      不再会有人默默地倾听。
      ——希梅内斯《我不再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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