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祭》烟若寒

1、楔子

　　桐花祭
　　楔子
　　一．衰桐凤不栖
　　太阳落入山丘之后，天地仿若又回混沌之初。路旁大树伸着狰狞的枝桠，不是还能听见一声凄厉的狼嚎。
　　陆瑾瑜就这样看着日头一点一点坠落，由金黄变作令人窒息的艳红。恍惚流转间似一缕紫纱淡出视线。葬入无人之境。她心中好似被掏空般，没有了力气。
　　干粮早已用完，只剩怀中出逃时父王留给母后的碧凤簪和几十两碎银。可这荒山野岭，就算是锦绣江山也换不来水和粮食啊。单薄的身体蹲在树旁，小声的啜泣着。
　　为何琅山如此之大，三天她仍没走出去？
　　父王，母后，瑜儿有听你们的话，努力活下去，穿越琅山，到达越泉国。可是路好远，我好累，只要稍一用力，便能听见体温凝固的声音。淹没我仅存的理智。
　　恐惧与饥寒交错，陆瑾瑜终于忍不住坠入梦乡。
　　再见了世界，我还未曾享用你，你便把我淘汰出局。
　　……..
　　“姑娘，醒醒。。。。。这都几天了，怎么还不见好转？”温柔的关切像是天边的梵音，莫非。。。。
　　陆瑾瑜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关切的脸庞。
　　那个妇人见她醒来，兴奋的拍拍身旁发困的丈夫，说道：“老江，你看，醒了，醒了，快去拿水来……”
　　陆瑾瑜警惕地看着他们，她的小手下意识的摸摸随身的钱袋，可，钱袋。。。。。。
　　看着陆瑾瑜一脸着急，妇人连忙应道：“姑娘你别担心，你的钱袋我放在桌上了，我家老头子晚上巡山时发现了你，你既醒了，吃一点饭，明日我叫老头子送你出山。。。。。。”
　　还未等妇人说完，陆瑾瑜却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大婶，你收留我吧，我无依无靠，求您收留我，求你了！”
　　妇人急忙扶起她，为难地说：“这。。。。。。”转身看向端着水的丈夫，半晌，丈夫点头默许，并对陆瑾瑜说道：我俩也没有孩子，不如收你做女儿，如何？”
　　陆瑾瑜连忙说道：“自然愿意。谢谢两位，瑜儿无以为报。”
　　男人憨厚的笑道；“好，好，你叫瑜儿？不如改叫玉洛吧。随我姓，叫江玉洛，我和老太婆以后就叫你玉儿，好吗？”见玉洛不应，不禁慌了；“你若不喜欢，咱就改。。。。。。”
　　陆瑾瑜抬起头，眼中噙满泪水说道：“不，我很喜欢。爹，娘，你们的恩情，我一生都报不完啊。。。。。。”
　　夫人慈爱的搂过玉洛：“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快吃饭吧。”
　　父王，母后，你们看，我又有爹娘了呢，我很快乐，你们要放心啊。
　　窗外桃花开得正茂，村民们的笑声萦绕在玉洛耳边，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整个村庄俨然一副秦人旧舍的模样。
　　风忽的吹过，碎了一地的花瓣，星星点点，好似殷红的血,蜿蜒着向东流去。
　　二.修罗场
　　时光犹如奔流的川，一去不复返。白驹过隙，十几年的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
　　玉洛早已习惯了村中的生活，她知道李大婶家的炊饼最好吃，每次一烙就馋得她迈不动脚。他也知道对他最好的是心言，小言她腼腆胆小，可保护起更小的玉洛时却勇敢的像护崽的老虎。她更是知道爹和娘亲对她有多好，虽然身处偏僻村庄，却将家中最好的都留给她。
　　可是再美好的时光也有消失的一天，往事像石落深潭一般无影无踪。
　　一天，阳光正明媚，吵嚷声却突然打破了村庄原有的宁静。越泉国的军队入侵了南靖国，想要吞并这里，于是最先遭难的便是处于两国边界的琅山
　　玉洛正在河边浣洗衣物，遇到了仓皇逃窜的邻居李绍生，听说了这事，便匆忙赶回了家中，却只看见满屋都是剑砍刀削的痕迹，爹娘早已不知去向，心中明白他们定是已遭祸害，便连忙翻看地下一块不引人注意的活动砖，拿起十二年前她带来的钱袋，小跑出门，想逃离这个已成炼狱的地方。
　　玉洛在村中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路过的每户人家都空无一人，酿制了百年的桃花酒流满村庄，混着血液腥甜的味道，腐烂的令人作呕。
　　当她躲在村口，听见有人在说话：“周将军，全村老少已全部被抓到祭坛前，他们都说已无他人。”
　　那个将军得意地笑道：“好，告诉士兵们，一个不留，今夜宿在这里，后日再出发。”
　　“是。”
　　玉洛的眼眶湿润了，她知道大家在竭力保护自己，如今爹娘危在旦夕，她只能选择未知的远方。
　　她趁那两人不注意跑出了村口，站在小山丘的顶上，回头望着满目疮痍的村庄，那一瞥仿佛已是生离死别。
　　三．人生若只如初见
　　江玉洛已经在山中走了三天了。
　　她不敢停下脚步，生怕敌军不知何时从身后窜了出来，所以她只有走着，走到忘了日月星辰，忘了身处何地。
　　一切仿若又回到了十一年前，一样的深林，一样的她。只是这一次他逃得漫无目的，心已经对死亡麻木的他，就像没有魂灵的躯壳飘荡在天地之间。
　　到底哪里才是目的地呢？玉洛的心中也在盘旋着这个问题。
　　忽然，她听到了什么动静，仿佛是男人的说话声，听口音，不像地处偏僻地区的越泉国士兵，而是。。。。。。。南靖国士兵！
　　江玉洛心中涌上满满的兴奋，她急忙向声音的方向跑去。走在前面的士兵见到跑来的少女，都警惕的用长矛对准她，玉洛连忙摆着手，勉强挤出笑，说道：“几位大哥，我不是坏人。。。。。。。”
　　正愁着解释不清，只见从这群小兵身后来了个骑高头大马的男子，不用细想，也知是这群兵的领袖。
　　玉洛赶忙跑过去，却在看见来人的一刻怔住。
　　如此俊美的眉像是水墨画中的黛山青峦，疏疏朗朗。眼瞳像充满雾气的两枚星辰，隐隐发出璀璨的光。嘴唇轻轻挽起诱人的弧度。清俊澄澈，又似骄阳浓烈。令玉洛在心中暗叹，好一个热血男儿郎。
　　男子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到玉洛，也是吃了一惊。但又迅速掩住惊讶，温和地对玉洛说道：”姑娘姓甚名谁？从哪里而来？”
　　“民女是琅山桃花寨人，名江玉洛。因越泉国入侵，村中无一幸免。民女当时在浣洗衣物，得以幸存至此。”
　　那马上男子略一沉吟，说：”越泉国果真入侵了？’’又对玉洛说：“江姑娘已走了几天？”
　　“三天三夜。”
　　男子细想道：“马上速度，想必敌军已到达浮叶村，姑娘的速度怕是不日就会被赶上，不如我派士兵送你去往目的地。姑娘想去哪里？”
　　玉洛脑中浮现出爹娘说起帝都时向往的表情，不禁心中一动：“父母自小便对我讲述帝都的事情，如今爹娘都不在了，民女想代为完成爹娘心愿，前往碧华城。”
　　男子上下打量玉洛，饶有兴趣的说道：“那不知姑娘想做些什么？”
　　玉洛反问道：“不知当今城中有什么易谋生的差事？”
　　男子微微一笑，恶作剧般说道:”自然非歌舞伎莫属。城中日渐风行歌舞，歌舞伎靠一舞成名而从此平步青云的比比皆是。汉代的卫子夫皇后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玉洛却好像没有听见男子话中的调侃，而是认真考虑一番，抬头坚定的说：“那就从歌舞伎干起吧。民女身份微贱，也不求一步登天，只想攒够钱，再赎了身遨游天下。”
　　男子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潇洒女子！我便如你所愿，叫人带你到城中的桐花坊，为你谋个生计。但愿你能遵守诺言，而不是苟且一生。”说完，蹬了蹬马肚，示意一个小兵留下，并再次进军。
　　玉洛朝着渐行渐远的军队跪下：“谢将军大恩大德，民女无以为报。”
　　男子听见她清脆明丽的声音，驻足说道：”我叫苏迦逸，记住我的名字，你会有机会报答我的。”
　　苏迦逸，苏迦逸。。。。。。玉洛轻声念道。每一声都像个魔咒，迷迷蒙蒙圈圈荡起涟漪。
　　我怕是再也忘不了初遇你时的每分每秒。我怕是再也忘不了初遇你时的每分每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