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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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铃声响过三遍，远浅伸手想将床头闹钟的电池掰下来。
迷迷糊糊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不料看到妈妈铁青的脸出现在自己的正上方。
“死孩子真是越来越懒了，今天有数学补习课的啊你还在床上赖什么！”妈妈直接伸长双手拽远浅的被子，“闹铃都响了三遍了，我们在隔壁都被吵醒了你怎么还睡得这么心安理得啊，你这是要上高三的学生吗你还要不要考你的Y大了，你看你成天除了吃饭逛街就只知道睡觉了，你这样永远都赶不上你李丽姐，你看人家……”
“妈！”远浅气急败坏地打断妈妈的唠叨，扰扰头发烦闷地坐起来，“好了好了我已经起来了，这些话你每天都要说，都说了千百遍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哎呦这长大了就是翅膀硬了啊。跟妈妈顶嘴都不带思考的。”妈妈又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花了多少心思你们这些小孩子是不会知道的，家长可都是为了你们儿女好啊，你马上就高三了，你要知道高三就是你们学生的生命，你之前读的那么多年书，全都是为了高三这一个坎啊，高三再苦再累，就这么一年，熬过去了，考上好大学，这一辈子都差不多了，所有学生都在高三的时候憋足了劲儿，你稍不注意一放松，人家就跑你前面去了，这个环境下，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知道了知道了。”远浅恨不得要拿枕头把头全捂住，“每天这样重复啰嗦，你不说我都会背了。”
她恼火地抓起床边的衣服匆匆换上，简单洗漱完后捞起书包就要冲出门去。
“这孩子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妈妈在屋里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叫道，“这被子也不叠好，没一点儿女生样子。这么急着出门干嘛，客厅桌上放了我昨晚买的面包和牛奶，别忘了路上带着吃啊。”
远浅一边答应着一边打开房门，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屋里一眼，不料一眼瞟见自己放在床头的那个闹钟，不由得又嚷起来：“妈！你又什么时候把我的闹钟定早了半小时！”
妈妈呵呵地笑：“这不都是为了你多点时间学习嘛，再说了，也是为了防止你赖床迟到啊。高三的孩子这个时间点起床都算是晚的了。”
“八点的补习，七点起床绰绰有余了，这才六点半，我坐车过去教室估计都还没开门好吧？”远浅实在忍不住，又提高声调跟妈妈吵了起来，“你每次都这样，本来好好的补习，现在早上被你这么一折腾我都没心情去学习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计划有分寸，你们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干涉我了。”
远浅说完这句话，摔门走出去，经过客厅时看到爸妈的房门打开，爸爸从里面探着头出来问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家里吵吵闹闹的。
远浅懒得回话，连客厅桌上的早饭也没拿，直接出门去。
“浅浅，浅浅。”妈妈在后面叫她。
她没有回头，关上家的大门，把所有声音都关在身后。
世界一下子清静了。
这是补习课的最后阶段。
过几天，远浅就要进入真正的高三生活了。
想到这里，她的头又针扎般的疼了一下。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迷迷糊糊地过着，暖暖家里的事情让暖暖没有那么多时间陪自己，而自己也被家里施加的学习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已经完全体会到作为一个高三学生并不像她当初想象得那么轻松，虽然之前就做好了迎接这个特殊时段的准备，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像以往那么好，但是突如其来的强压感还是让她这个原本积极好学的乖学生第一次有了想要叛逆的冲动。
跟妈妈的吵架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了，她大叹一口气，站在街道的十字路口，突然觉得迷茫和惘然。
早上的教室里坐满了人，说是自愿补习，但对于准高三的学生来讲，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强制性集体补课，教室里全是埋头苦读黑压压的一片。远浅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暖暖坐到她身后，不时地跟她说话。
“一到高三这压力指数就蹭蹭蹭的往上涨，现在我看谁都像是憋足了劲儿等着爆发。”暖暖环视周围一圈，对远浅耳语。
远浅慢悠悠地从课桌里摸出文具袋：“大家的压力大多也是来自家长吧，被推着不得不往前走。”
“听这语气，又跟你妈妈闹气了啊？”暖暖拿了一盒酸奶给远浅，“这时候，没妈妈管着的孩子也是一种幸福啊。”
“说到这，你那晚跟你爸妈吃饭，情况怎么样啊。”远浅把酸奶收进课桌。
“还不就是那样呗，表面和和气气，其实各怀鬼胎。”暖暖往前靠了靠，“不过我是真觉得她长得漂亮，也难怪我爸多年不娶。可惜我像我爸，要是我像那女的，肯定把你给比下去。”
远浅给了暖暖一记爆栗：“你已经够好看了。”
“少来安慰我，”暖暖翻着白眼，“我们学校里喜欢你的人不少，学校外你还有那么多美好艳遇，真是羡慕。”
远浅语塞。
“不过现在我不要坐着干等了，听说下午放学后我们学校跟那边附中有足球友谊赛，在西区操场，你跟我一起去吧。”暖暖的两眼又开始放光。
“我说暖暖。”远浅有气无力的趴到桌子上，“你就不能把这些空余时间放在学习上么，现在压力这么大。”
“我说浅浅。”暖暖学她的语气，“你就不能把这些空余时间放在轻松上么，就是因为压力大，才需要适时的调节心情，劳逸结合。”
远浅没辙。
一整天的补课确实让人招架不住，加上这么热的天气，让本来就很烦闷的心情更加透不过气。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打响，大家都乱哄哄全冲了出去。
暖暖催促着收拾书包的远浅，焦急得恨不得马上要飞到西区操场去。
远浅加快手里的速度，心里一边忐忑不安。她不敢想象，要是妈妈知道了这样的事情，该有多大的反应。
五六点的太阳已经快要西落了。但是气温依旧没有降太多。
远浅和暖暖到达西区操场的时候，看台上已经坐满了学生，当然，女生居多。远浅一看都是以初中部的小女生为主，其余高中部的也几乎都是高一高二的，像她们这样的准高三学生，还真是看不到几个。
远浅又多了一层负罪感。
不一会儿两支穿着各自学校球服的足球队就进入场内。瞬间周围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那个那个，就是那个。”暖暖使劲地拉扯着远浅的衣服比划着，“大家都是来看他的，师大附中的足球队队长，跟我们一届，成绩超级好，体育也是超级好，都说他是完美王子。可是人家发话说进入高三就不再踢球了要好好学习，所以今天是他中学时代的最后一场球赛，所以你看，来了这么多人，都是他的粉丝。”
“你们总是喜欢神话这样的人物，稍微有一点好的，就越传越夸张，把普通的一个成绩好爱踢球的男生夸张化理想化了。”远浅望了一眼暖暖指向的那个背影，“这就是偶像剧看太多的后果，什么相貌好身材好成绩好人品好体育好家境好，这样的人现实里完全不会存在。”
“可是他家境并不好。”暖暖呼出一口气，“听说是农村的，当年以镇上第一的成绩考到市里来的，之后在他们师大附中一直名列前茅，就是为了考上好大学以后帮家里致富。”
“那就不是王子了。”远浅打量那个背影，“不完美才比较真实。”
身边突然挤过来一群一看就是刚上初中的小女生，那群女生们直接挤到前排，然后齐声大呼“顾学长，看这里！顾学长，看这里！”
远浅被吵得耳膜直响，她赶紧往边上挪了挪，让自己远离那群花痴小屁孩儿们。
“你看，人气多高。”暖暖冲远浅挤挤眼，“她们就是叫那小子呢。”
远浅看着操场上那个被唤作顾学长的人的背影，要帮家里致富啊？难怪要开始拼搏舍弃爱好了，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人在高三会有多大的压力。她不解地摇摇头，打开带来的矿泉水喝了起来。
那个背影在女生们的呼唤声中终于转身回过头看向这边的看台。
周围女生的尖叫声立马又高了几个分贝。
远浅喝着水，目光刚好透过矿泉水的瓶底扫向那个正面的身影。
“噗。”
她突然把矿泉水打翻，水撒了一身一地。
“哎呀呀你这是激动什么啊。”暖暖赶紧掏出餐巾纸给远浅，还一边打趣道。
远浅望着那个操场上的人，再回头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暖暖。
“怎么了？这一回头惊艳你了？”暖暖帮远浅擦着水，语调暧昧的继续打趣。
与此同时，远浅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她把手机拿出来，一个陌生号的短信提示跃然眼前。
点开确认键。
那条短信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Hi . Miss 4 yuan . ”
远浅愣愣地盯住短信，突然手机又插（防屏蔽）进了来电，依旧是发短信的那个号码。
远浅按下接听键，然后抬头看向那个身影。
“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从手机里传到她的耳边。
他站在操场的中间，仰着头笑着注视着看台上的她。
那个笑容跟她在商场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丁点都没有变。
“你好吗四元钱同学。”他的声音那么明朗清晰，带着阳光的味道，仿佛一瞬间就要将她的心都笼罩进去。
“错。”她一字一顿地说，“是六元钱。”
她看到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很多年后，远浅回忆起当初的这个画面，都会不经意的弯起嘴角。那条短信，那个表情，那段对话，那个场景，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像电影片段一样重复放映，刻在那里。
而每当她这样回忆的时候，暖暖都会对她说：“你知道么浅浅，这么多年过去，提起这个场景，你的笑容越来越像他当时的样子。”
那场球赛结束后，暖暖最大的收获就是跟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吃了一顿晚饭。
而这顿晚饭显然是托了远浅的四元钱的福。
“四元钱的借款换来一顿丰盛大餐再加认识一个阳光帅哥，听上去貌似很值啊。”暖暖对着穿球服的男生垂头丧气地说，“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呢，明明是我先知道你，可是你和浅浅居然认识，你还是她曾说过的商场遇到的那个人。我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局外人呢。”
“什么叫认识一个阳光帅哥？”一起同来吃饭的还有上次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难道我纪阮不算阳光帅哥？你认识的是两个帅哥好不好？”
“两个？你确定？请问另一个在哪里？”暖暖没好气地扒了一口饭。
“远浅同学。”叫纪阮的男生推了推眼镜，用夸张的语气对远浅说道，“你这个叫暖暖的朋友很不友好啊。一点都没给人暖暖的感觉。”
“暖暖是你随便叫的么？”暖暖跟这个纪阮从一见面就一直抬杠，“请叫我的全名，夏侯暖暖。”
“你姓夏侯？”纪阮瞪大眼，“夏侯暖暖？这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名字了，比顾引翾这小子的还难记。你难道是皇室贵族后裔？”
“我倒想。”暖暖叹气道，“大家听到我的名字都那么以为，只可惜我真的只是一介草民啊。”
“你们俩都别光顾着聊天说话了，赶紧吃饭吧。”远浅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暖暖的碗里。
“就是就是，远浅同学，今天你跟引翾才是主角啊。怎么都成我跟你的朋友在说话了。”纪阮边说边往两人身上使眼色。
远浅尴尬地淡笑，余光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引翾。
眼神刚掠过他的脸，就发现他一直带着微笑凝视着自己，远浅立马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脸颊红成一片。
那顿饭到底吃了多久，饭桌上大家都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远浅后来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眼带笑意凝视自己的那个眼神。
直到晚上两个男生将两个女生各自送回家，远浅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心都还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她锁上房门，抱着枕头坐在床边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然后手机又震动起来，她打开手机看到他发来的短信：“早点休息，认识你很开心。”
她自顾自地傻笑起来，然后把他的手机号码保存起来。
她把名字编辑成“四元钱同学”。想了想，删掉后面两个字，再重新打为“四元钱男生”，又想了想，删掉前面三个字，换成“阳光男生”，刚打好，又觉得看着矫情，转而删去前面两个字，换成“爱笑男生”，看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好，又改为“爱笑的顾同学”。
淡淡的月光透过薄纱似的窗帘洒进来，温柔地轻抚着屋内的一切。
远浅看着“爱笑的顾同学”很久很久，又按动几下手指，重新编辑成“爱笑的顾引翾”。她看着他的名字，觉得心里暖暖的，几秒之后，她又啪啦啪啦删掉前面的前缀，直接换为“顾引翾”。
终于觉得又顺眼又安心。
她按下确定，合上手机盖，把手机放到床边，然后自己舒服地躺下来，看着窗外的月亮，她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她软绵绵地翻了个身，一扭头又看到自己的手机，鬼使神差般的，她突然再次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他的名片夹，点开编辑。考虑了一下，她终究还是把第一个字删去了。
“引翾”。
她轻声念道。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都被填得满满的。
九月的阳光总是灿烂中带着一丝毒辣，但是对于高三的学生们来说，就仿佛是可以加油打气的希望。尤其是对于远浅这样本来就已经足够优秀的好学生来说，每天太阳升起，就是向着希望奋斗的新的开始。而且，在远浅的心里，现在每一天的早上有了更加美好更加充满希望的意义。
那就是，收到某个人的早安短信。
“四元钱同学，早上好。今天也要好好加油哦。”
自从和他认识以后的第二天起，每天的早晨，他都会发来的这样的信息。
“嗯！一起加油!”
远浅也都会回上这样的类似的信息。
在高三的压力之下，因为有了他的存在，好像压力都不是压力，而变成一起追寻大学梦想的动力了。连妈妈都明显感觉到了远浅的变化。
“我说老远啊，你有没有觉得，咱们浅浅最近有点不一样了啊！”妈妈将远浅送出门之后，忍不住回屋把床上还在睡觉的远爸爸推了推。
“怎么又不一样了啊。”远爸爸眯着眼睛含含糊糊的应着。
“之前早起都要我催的啊，现在我每次跟以前一样掐着点去她房间，她都已经穿好衣服了！”
“哎哟这都高三了，慢慢紧张起来也是正常的啊。咱姑娘本来就是好孩子，我觉得你以前催她都是多余的。”远爸爸翻了个身，“你看你闹的，她起来晚了你要催她，起来早了你又想东想西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让孩子自个儿去吧，浅浅这孩子你还不放心么？”
“可是我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啊……”妈妈一边回想着，又推了推爸爸的身子。
远爸爸把被子往耳朵边拉了拉：“行了别想了，不说了我还咪会儿，过会儿又该上班了。”
妈妈皱了皱眉，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摇摇头。
窗外的天已是明亮。
远浅下了公交车，就看见暖暖已经校门口等着她了。
暖暖一脸笑盈盈的样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可爱的塑料袋。
“今天这么有闲情啊，还专门等我~”远浅小跑到暖暖身前，“平时都是我约你你才会等我的啊~”
“是啊，今天有特殊情况哦！”暖暖把手中的塑料袋举到远浅的眼前，“猜猜看！”
“什么呀？！”远浅说着就去抢暖暖手中的塑料袋。
暖暖一收手又藏到背后，神秘兮兮的把远浅拉到一边：“你说还能有什么，有人给你买了爱心早餐哦，还大老远的从学校送到我家来，让我给你带来哟！”
远浅愣住。
“大大的惊喜对不对？”暖暖一脸坏笑，“早上顾同学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就知道有特殊事情了，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俩最近很是有戏啊？”
“他真的，给我买了早餐？”远浅瞪大了眼睛问。
“真的，千真万确。”暖暖一把挽住远浅，“一大早就跟我联系，本来是想让我把你约出来当面给你的，想给你个surprise！可是我想着这么大清早的叫你出来，你妈妈又该说你了，所以就婉拒了。结果他跟着纪阮一起骑自行车来，把东西送到我家让我带给你。”
远浅傻掉了，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别傻愣了。”暖暖把袋子塞到远浅手里，“听纪阮说，这是他们学校门口最好吃的糕点房的点心，要排队抢呢。人家给你送来了，你赶紧吃啊。”
远浅看了看袋子里包装精致的小点心，感动之余又有些尴尬，她捏紧袋子，一脸无辜地看着暖暖：“可是你是知道的嘛，我妈每天都要给我做早餐的，我是在家吃过早饭了才出门的啊。”
“我知道啊。”暖暖轻呼，“我看人家一片热心，哪好意思说这些拒绝啊，你就先收下啊。今天就当加餐多吃一点嘛。人家专门说了，你那么瘦，吃饭好像吃很少的样子，他心疼。”
远浅听到这里，手心微微冒了汗珠。心里好像有好多的小虫子在慢慢的往上爬一样，整个心都在轻微地跳跃，还有些痒痒的感觉。后来她一直试图在日记本中描写当时的那种感受，可是她始终无法用任何字眼来具体形容，直到有次听到那些流行歌曲里面她以前都不在意的歌词，她才突然恍然大悟，那种用任何语句都描述不出的感觉，就是很普通的那两个字：心动。
那一整个上午，远浅几乎都没有听进去老师在台上讲什么。这在她的学习生涯中，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课桌里面是他送的早点。她没舍得吃。一直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过几分钟，就把手从桌面上放下去伸到课桌里面碰一下。好像怕那些早点会自己悄悄的消失一样。
她发着呆，脑子里全都是与课本无关的东西。突然课桌里一阵微震，远浅才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把手机从桌子里翻出来，打开一看，又止不住的微笑。
“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带早饭好不好？”
远浅反复在心里默念这句话，然后纠结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回了一句“谢谢你的早点”过去。
还不到一分钟，短信又过来：“那到底好不好？”
远浅想象着他在那边的表情，忍不住浅笑出声。
后面的暖暖用笔头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她似乎也没感觉到。等到暖暖加大力度用脚在她的椅子腿上使劲踹了一脚时，远浅回头，但老师的身影已经笼罩在她的右上方了。
“在桌下干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那位以课堂纪律严格到全年级汗颜的老资历历史老师对着远浅笑眯了眼。
远浅右手伸出来抓抓头发转移老师的注意力，左手已慢慢将手机滑进裤子的口袋中：“我...我有在听课的。”
老师的眼睛眯得更厉害，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一堆：“那你说说，我刚刚一直在讲的是1842年签订的什么条约？”
远浅的脑子飞快的转一圈：“中英《南京条约》。”
她刚回答完，就听见周围有低低的窃笑以及从后面传来的暖暖的叹气声。
回答错了么？不可能啊，这些东西明明都背的很熟啊。
老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点着头撇了下嘴：“如果你真的在听课，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整节课都在讲七届二中全会。”
话刚落音，远浅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来反应，老师把头凑过来，又加上一句：“当然，我也可以相信你是从一百多年前穿越过来的。”
教室里顿时哄笑成一片。
这堂课恰好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中午放学后，远浅非常恼火地抓起书包就要往外面冲。虽然老师调侃过那句话之后再没有对她进行任何的责问，只是简单说了让她好好听课，但这堂课的剩下时间远浅都如坐针毡。
是的。对于她这样一个成绩排名前几的老师同学眼中的尖子生来说，老师那样的调侃行为就好比是在她吃麻辣火锅的时候在锅中放了一块蘸了芥末的寿司，还当着众人的面要她吃下去。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下课后尽快远离所有人，在大家眼中消失得越快越好。
“浅浅！”暖暖一把抓住她的书包背带，“你不等我哦？”
远浅站定，眉头紧锁，似要发火又无处发起。
“还在为课上的事情不开心啊？”暖暖夸张地挤眉弄眼，“不是我说你，我已经给你暗示了，可是你今天确实太反常了，被老师说说也是应该。我看你，有了爱情甩了学业。”
“你还气我？”远浅不由得抬高音调，“都怪你给我那早点。”
暖暖转身低下头，从远浅的课桌里掏出她还没吃的那些早点，递到远浅面前：“好心买给你又不吃。最后倒成了罪魁祸首。”
远浅抢过那个袋子，塞进自己的书包。
暖暖啧啧啧地嘟嚷几句，跟着远浅一路斗嘴往公交站走过去。
远浅拿出钥匙刚打开家门，就听到屋里李丽那标志性的笑声传过来。
“妈我回来了。”远浅一边脱鞋一边冲厨房喊了一声，顺带朝李丽挥挥手，“今天李丽姐怎么有空过来？”
“巧的很！”李丽走过来帮远浅拿下书包，“我开车经过这边，在你们路口刚好遇到一个重要客户，于是两人停车到路边聊了一会儿，结果没说几句，就看见舅妈从超市买菜出来，我看她拎着大包小包，就开车送她回来，她就硬留我在这儿吃午饭了。”
“可不是啊。”远浅的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端菜出来，“本来我还想着让她那个朋友过来一起吃午饭的，可人家有事情赶时间来不了。”
“哎哟舅妈，人家哪是我什么朋友，一个重要大客户啊。我倒想跟人家是朋友，可人家平时忙得很，哪有时间跟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做朋友。”
“你还是小鱼小虾啊？”远妈妈眼睛直瞪。远浅知道，在妈妈的眼中，李丽绝对是级别一等一的大人物。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呗。”李丽怏怏地说，“为了这个大客户，这几天差点累断气了。”
远浅看着李丽，这才发现她还穿着公司的职业装，胸前标示着Lily字样的工作牌还没摘下来，而李丽的脸上虽是精致的妆容，却掩不住神情的疲惫。
远妈妈招呼着李丽和远浅坐下吃饭。远浅一上桌就看到今天的饭菜格外丰盛。由于远爸爸单位比较远，单位还提供午餐，于是除了双休以外爸爸都不在家吃午饭，远浅进入高三以来，中午也是隔三岔五的回，所以远妈妈基本上中午在家都是随便吃吃，头一天的剩菜剩饭加一个新鲜小菜足以，甚至有时候一碗面就可以解决。像今天这样有鸡有鱼的一大桌，远浅着实意外。转眼一想，自己也是沾了李丽的光。
“今天菜多，你多吃点。”远妈妈一上桌就直往李丽碗里夹菜，“下午忙不忙啊，不忙就下班了过来，晚上也在我们家吃。你爸妈长期在各地奔波，我看你都瘦一大圈了。”
“我哪儿瘦啊。我们公司像我这样的都天天嚷着减肥呢。浅浅才瘦呢，好像吃什么都不长似的，羡慕死人了。”李丽把远妈妈给自己夹的菜又移到远浅的碗里，“今晚还真是没空，上次那个相亲对象今晚又约我吃饭，奶奶专门打电话给我念紧箍咒了，推都推不了。”
远妈妈一听到这种事情就两眼放光：“就是那次那个辽经理？”
远浅听到这，突然不知道什么情绪冒了上来，一根鱼刺一下不小心吞下去，喉咙生生的疼了一下。
“对啊就是那个。”李丽直点头，“浅浅你也认识的吧？第一次见面时带你见过的那个。”
“浅浅也去了啊？哎哟丽丽啊以后这种事情不能带小孩子的。”远妈妈一副过来人的心态唠叨着，“远浅你也是不懂事，人家大人谈感情你去瞎掺和什么。人家男方万一尬尴有想法那可是坏事了啊。”
“哎呀舅妈，是我硬拉她去的。”李丽解释道，“而且人家辽经理跟浅浅很谈得来，不会计较我带她去的。”
远浅猛然觉得喉咙比刚才更疼了。
“浅浅你还记得吧？就是那晚还送你去暖暖家那个辽经理。”李丽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没印象了。
“记得的。”远浅微微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记忆里那个后视镜里的眼神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还有那个中午在街上的偶遇，那个辽经理的...
远浅思索几秒，像下了决心一般，觉得有些事应该跟李丽说说：“李丽姐，你知不知道……”
“对了我差点忘了！”李丽突然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用一种“你绝对想不到”的表情对远浅说，“那天晚上我们坐在辽经理的车上，给他开车的司机你还记得吧？”
“……记得。”
“我后来才知道啊，那哪儿是他的司机啊，那可是他亲弟弟！”
“……嗯。”
“我那时还叫人家司机来着，我说当时辽经理笑什么，原来是笑我胡乱喊。你都不知道，辽经理后来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有多尴尬？”
“……知道。”
“真是太窘了。我当时恨不得……”李丽突然反应过来，“知道？你怎么知道？”
远浅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我不知道啊，你刚刚这么说，我就顺口应你。”
李丽也没有细想，接着跟远浅诉苦：“而且不仅仅这样，我后来听辽展说，他弟弟才是他们家的大人物。”
“辽展？”远浅和妈妈异口同声的问。
“就是辽经理啊。”李丽看着远浅和远妈妈对望的眼神，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直呼姓名太唐突，显得有些不自然了，她轻咳几声，“其实相处一段时间了，才得知，辽展就是一个木呆呆的老实人，没心机没野心，估计相亲那天的健谈，都是为了相亲而练习了的。平时他就是憨憨的。辽展说了，他自己对经营企业没什么兴趣，完全是长辈的安排，他也就在家族企业里面当个中层踏踏实实求个稳定就行，他弟弟才是大人物。他弟弟有很高的商业天赋，一直都被当作家族企业的接班人来培养的。辽展是经理，他弟却是副董事，等到他家老爷子想退的时候，他弟就是董事长。”
远浅抽了一口气。
她想到自己之前还一直抱着那个人是靠辽经理这个哥哥才能有车有钱的观念，顿时觉得自己对他好像始终是偏见混淆了思维。
“你倒是对他们辽家了解得很清楚啊。”远妈妈打趣道，“我看你跟那个辽展辽经理聊得就不错，他什么都跟你说，这样发展下去肯定有戏啊，奶奶果然好眼力！”
“哪儿跟哪儿啊。”李丽喝了一口汤，“舅妈你有所不知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辽展他们公司，就正是我们公司目前搞不定的那个大客户啊！可惜辽展不负责那块儿工作，我们公司想搞定那个合作企划案，非得他弟说了算。而他弟这个人，出了名的冷漠古怪，我跟辽展从相亲之后一直还联络着，不就是为了我们公司这个企划案么。你真以为我喜欢跟他没事儿出去吃饭聊天啊拉他们家的家常啊，还不是公司的企划案逼的。恰好碰上奶奶给我介绍了辽展这么一个巧合，我不把握好这个突破口，怎么搞定企划案？我们公司这几年一直都想跟他们公司合作，一直没如愿，要是谁都做不好的事情，这次能让我搞定，那我在公司又是另一个阶层了。”
远妈妈听得模模糊糊的，那个茫然的表情不知是搞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还是看不清事业与感情的关系了。
远浅默默地塞了一口饭，听着李丽因为野心而充满挑战力的语调，再想起那天晚上辽经理温和讨好的眼神表情，突然觉得辽经理比李丽可爱多了，同时又多了一丝可怜，当那位辽经理因为传说中的万人迷愿意跟他吃饭聊天而赴约，因为难搞定的冷美人愿意跟他拉家常听他讲家中琐事而侃侃而谈时，他大概根本不会了解这个优雅的女人挂着标准微笑的面容背后到底在想什么吧。
“这大概是我职业道路上最最重要的一搏了。”李丽带着斗志的音调拉回远浅的思绪，“在人才济济的顶级外企，这个机会多难得啊。这样想来，就算跟辽展吃的饭再怎么无聊枯燥，也是值得的。”
“李丽姐，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你这么优秀，我觉得不管多么困难的企划案你都可以搞定的。”远浅笑道。
李丽放下筷子摇摇头：“你不了解辽展他弟。业界出了名的难沟通。”
“真有那么困难啊？”远妈妈也忍不住插话，“你跟辽展关系好了，他还能不买辽展和你的面子？”
“舅妈，其实那人就是你中午见过的那个。”李丽望着碗里的米饭，若有所思。
“就是那个人啊！”远妈妈惊讶地说，“看上去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看不出来已经是副董事了啊，更看不出来是你说的那么难沟通的啊。”
远浅听着妈妈的描述，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
“所以人不可貌相啊。他才二十六七，跟我一般的年纪。”李丽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向往，“却比我高了多少个层次了。不知道我十年后，能不能达到他现在的程度。要是这次真的能搞定这个项目，说不定十年后还有可能。”
“李丽姐你说的也太夸张了。我看你啊，两三年都可以。”远浅不以为然，“再说了，我看辽展对你那么上心，对你的事情也肯定义不容辞的。辽望怎么说也是他弟，哥哥说的话提的意见，当弟弟的总归是要听进去一些的。何况你们公司那么好，谁不想跟你们合作？”
“我也是这么认为和往这个方向努力的。”李丽慢悠悠地扫了远浅一眼，“不管怎么样，我这次都会拼了全力的。辽展这个人，这段时间接触看来，还确实是值得一交的。”
“管他什么值不值。”远妈妈又往李丽的碗里夹了一堆菜，顺带也给远浅的碗里舀了汤，“先吃饭先吃饭，吃完饭啦你们该拼事业的就拼事业，该拼学习的就拼学习。吃饱了才有力气！”
李丽笑着拿起筷子。
远浅吃着碗里的菜，琢磨着李丽口中的值得一交到底是出于私人的感情交往，还是仅仅只是为了公司和自己的利益。
吃过午饭。李丽帮着远妈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子和厨房。远浅趁着妈妈和李丽都在忙，抱着书包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悄悄拿出藏在书包里面的早上没有吃的糕点。
此时的她早已忘了课堂上的恼羞，眼中心里都只有这些点心。捧在手心，都觉得香甜的味道飘得满屋都是。
她舍不得吃掉，这是她除了生日以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收到异性的礼物，还是带着关心的早点。她看着那些可爱甜蜜的造型，不自觉地傻傻笑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外面有手机铃声在响，妈妈和李丽都从厨房走出来了，远浅才赶紧拿出以前暖暖送她生日礼物时用作包装的精美小盒子，把蛋糕连同袋子一起装了进去。盖上盒子，重新系上蝴蝶结丝带。然后放到书架的最高一层上，藏到几本大辞海背后。关好玻璃门。心里热乎乎的。
“你在干什么？”妈妈已经走到了门边。
远浅假装收拾书包的样子，把书包的拉链拉上：“找个本子带去学校记笔记。”
“丽丽接了电话要回公司了，你要不现在也去学校吧。她开车还能顺路送你。”
“刚吃完饭还早着啊。”远浅嘟嚷着。
“在家你东摸摸西摸摸时间也混过去了，还不如去学校多看会儿书。”远妈妈催促着，“都高三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懒懒散散的。”
远浅虽有不乐意，但也不愿赖在家跟妈妈又闹得不愉快，于是也就答应了跟着李丽一块儿走。
远妈妈乐呵呵地对着远浅和李丽叮嘱了半天，无非还是老三样的注意安全小心这小心那。一直到把远浅和李丽送上车，并且眼看着两人都系好了安全带，又唠叨了一大堆之后才安心地放她们走。
“我妈真是快到更年期了。”远浅坐在副驾上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小区门口张望的妈妈，“不知道她每天哪有那么多操心的。”
李丽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远妈妈的身影，笑了一下。
“你开快一点，她站那儿看得我心里发慌。”远浅对李丽眨眨眼。
李丽微笑着加了速，一会儿车就拐弯到远妈妈看不到的地方。
“呼哈。我又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远浅用夸张的口气大声说道。
李丽还是微笑着，却一个刹车猛然停住车。
“怎么了？”远浅看着四周，没有任何障碍物，也没有红绿灯。
李丽用极其优雅的角度侧过头，脸上的微笑更甚。她淡淡地看着莫名其妙的远浅，看得远浅心里开始发麻。
“浅浅。”她的语气温柔得恨不得要把远浅融化在这车里。
“怎……怎么了？”远浅的身子不自觉地退到几乎贴在车门上。
“浅浅。”李丽盯住远浅的眼睛，语气比刚刚更柔软，“你是怎么知道他叫辽望？”
作者有话说第4章 Chapter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