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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无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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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日之后,左丘鹤便成了这沂罗酒楼的常客。虽然每次前来总要绕好大一段路去甩掉后面的尾巴,但是我们的小王爷还是觉得这笔买卖——不亏!虽辛苦,可这一来二去的,左丘鹤发现,子衿公子对自己虽算不上很友善,却也不似之前的那般冷淡疏远了。这叫小王爷更加坚信了一句话:事在人为!
子衿公子看着小王爷每次前来都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模样,就忍不住喜欢讥诮他两句。每到这时,小王爷也会毫不客气的抵回去。有时候实在嘴上斗不过了左小王爷便会展开武斗。小王爷擅长近身格斗,可是子衿公子擅长的却是远程进攻。这几局下来,虽胜负未分,倒也叫二人畅快淋漓。
一天,子衿公子正喝茶时,左丘鹤突然从窗子外跳了进来。刚一屁股坐下,就开始给子衿抱怨自己实在是太有魅力了!你说,长的好看有错吗?左丘鹤原话如此说道:竟然使得日理万机的国君皇兄费尽心机,重金请了江湖神偷“窃玉”来跟踪本王幽会!孟卿曦闻言不禁一笑,讥诮道:可惜小王爷如此大费周折的前来赴约,却不是位倾城佳人。左丘鹤委屈的瞅着他,一本正经的说道:除了卿曦,还有谁能叫本王亲自前往赴约?
只是你,也只有你。
一会儿的静默。孟卿曦悦耳之音,洋洋盈耳。委婉,无情:既如此,那孟某就更不敢当了。所以,今后还是请小王爷少来的好。
左丘鹤俊眉紧蹙,沉思片刻,点头,抬首,郑重的宣布道:“也是。太累了……所以本王决定……就住下了。省得还要来回跑。”
孟卿曦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清澈的如月华般美丽迷幻的目光,顿时黯然,杀意肆掠:“寒舍简陋,小王爷身子矜贵,怎能屈尊于此?”
“怎就矜贵了?与孟公子交识的是我左丘鹤,可不是什么邰王。”左丘鹤说着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道,“再说金窝银窝,也不上卿曦的香窝窝~~”
话到此而止。左丘鹤横倒在了床榻上,拉开被子就装睡。
半响。见身侧并无反应,左丘鹤小心的睁开眼,看着沉默不语的孟卿曦笑的天真无邪,无比满足:“卿曦不说话,那就是默认喽~既如此,本王就不客气了。哈哈!”说完,便真的睡去。
子衿公子怫然,温润如玉的脸顿时像蒙上了一层冰霜——突然记起百子虚曾不止一次在子衿公子面前抱怨:这世上还有谁会比南殊的脸皮更厚?孟卿曦看着面前这个很快陷入熟睡的身影,暗下决定:下次若子虚再如此问自己,子衿一定会很肯定的告诉他:有,左丘鹤就是!
熟睡中的左丘鹤,孩子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这为商之道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做大买卖的人,一定要有不怕死的勇气,敢于冒险的精神,以及……足够厚的脸皮!
清晨,邰王府。
整整等了两个时辰,颜朔终于将左丘鹤给等了回来。
“小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左丘鹤今天的心情很好,轻松的步子如履春风。左丘鹤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问道,“何事叫颜大人如此紧张?”
颜朔摇了摇头,道:“小王爷可还记得庆州叛乱之事?”
左丘鹤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了?”
“皇上在等着您呢。皇上打算命您陪同长孙大人前去庆州核审叛乱之事!谁人不知道,这庆州叛乱打的是‘旧东宫’的旗帜。这长孙大人是太子爷的亲舅舅,而您又是太子爷的亲弟弟。这陛下之意,昭然若揭啊。”
左丘鹤的黑眸黯淡,垂下眼帘间,盛满了寒意:“此案不简单啊,倒像是提前谋划好的陷阱。若不去,则是有意抗旨不遵,定会以图谋不轨,肆意谋反之罪处分;若去,结果有二:若上报其情况不属实,朝廷定会另派亲信前来督审,然后一口咬定,我们是有意隐瞒实情,与之勾结;若上报属实,则会有那么多无辜百姓为此丧命,如此一来,本王定会失去大量民心!”
颜朔点头:“小王爷分析的极是啊……不知小王爷,可有何打算?”
“打算?呵呵。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颜朔全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傲世不羁的少年闭上双眼,仰天而笑后,竟露出千年不遇的脆弱表情。
但也只是须臾,待他再次睁眼,眸中只有睿智,威严和势在必得的霸气。
“陛下等不得,本王等得。我们只可继续示弱,以不变以应万变!”
“本王即刻进宫面圣!”
颜朔怔怔的看着潇洒而去的红衣少年。英姿飒爽,气宇轩昂。举止投足间,是不可一世的自信与浑然天成的王者威严。
颜朔暗自叹道:果真如长孙大人所言,小王爷实有先帝之风啊!
沂罗皇城。重重宫墙,隔绝尘世。
九月的天气,夏日的燥热还没有完全散去。正午时分,地表上到处散发着热气。华清宫的翡翠绿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强光,使人不敢直视。沿墙的植被已有凋零的趋势,无精打采的模样,像极了兴久必衰的王朝。
玄武殿的御书房中。祁国的年轻君王万俟婴殊静静倚在龙椅之中,以手扶额,神情严肃。左右两名如花似玉的宫女安静的立于身后为他掌扇,驱热。
殿内香烟袅袅,轻微的风,将珠帘震的叮铃作响。
龙椅之下,站着两列大紫大红朝服的官员。沂罗的朝服制度中有规定,只有正四品以上的官吏才可着大红朝服,正二品以上着暗紫朝服。此时这些个朝廷栋梁,正恭敬的站在上书房中,见证着一个极具历史性的一刻!
一袭玄黑描银纹刺双腾蛟龙朝服的左丘鹤长身玉立,贴身的朝服正好勾勒出他英俊挺拔的身姿。他那笔直挺拔的背影,单膝跪下时如临高山之巅般冷峻孤傲的背影!众人惋叹:固有先帝遗风,只可惜,天妒英才啊!
左丘鹤下拜,双膝磕地,匍匐而拜:“臣弟愿为陛下分忧。此次前往,山高路远,不知所归何月。望,皇兄保重。”
万俟婴殊肃容一悦,大笑叹道,“那此行就辛苦皇弟了。来人,拟旨。命中书侍郎长孙玄素为钦差大臣前往庆州复核狱中囚犯,邰王为督使陪同前往。”
所有的目光汇聚在这舅侄二人身上!
中书侍郎长孙玄素与邰王左丘鹤:“臣弟(微臣)。接旨。”
双手郑重的举上头顶。深深一拜辞君王。
大家心知肚明:这一去,这个声势烜赫,在这朝堂之上立于不败的长孙家族……就要完了!
步出华清宫大门,幽静的梏巷凄清且深。
初秋的风暖暖的拂面扬尘。吹过这历经沧桑的梏巷,那空灵,飘渺的声音,久久萦绕徘徊在这万年空寂的宫墙之中……悲伤,凉意沁心。
寂寞的凤辇在梏巷的端头等着。远远望去,尊贵,庄严,悲伤,落寞。
左丘鹤随着长孙大人转身,朝那个向这边施施然走近的身影,单膝一拜。
“臣弟,见过皇后娘娘。”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代表着后宫之主的身份,母仪天下的威严的金銮凤辇稳稳落地。凤辇中人在侍婢的搀扶下迈下轿子。
左丘鹤微微抬首,一眼便看到了她——自己从未谋过面的亲表姐,如今的皇嫂——长孙皇后。
她的外表——恬静,温润,甚至略显苍白虚弱,但那挺得笔直的腰杆和高昂的头颅,那内在的气质,举止投足间的优雅高贵,无一不在彰显着她母仪天下的身份!长孙皇后轻轻一笑,笑得清丽如梦,雍容华贵如私下凡尘的九天圣母。
左丘鹤痴痴地望着她,眼神中是无尽的惋惜。如此完美的女子,只是生错了地方……抑或说,是择错了姻缘。
她垂下头看他们,一双清澈的眼眸盛尽这世间清冷与无尽的悲伤!
她强忍着悲痛,浅笑道,“父亲,王爷快快请起。”
“此去庆州,路途遥远,爹爹千万保重!”
长孙大人点头,握着女儿的手,颤抖的拍了拍,以此安慰。
“女儿不孝。”
说罢。宽袖轻扬,裙裾翻舞。
长孙皇后席地跪下——高贵,优雅。如花的面容,如醉的眼眸。她没有哭,因为她是一国之母!
金晃晃的凤冠微颤。一扣头。天地沉寂。
在这无人的梏巷深处。大祁的皇后,在拜别自己的父亲!这一别,也许再无相见之日!
左丘鹤只觉得精神恍惚。明明一直都心知肚明将会遇到的这一切!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分的准备,以为可以坦然,甚至无情的面对这一切!但当自己真正面对着这真实发生的事情时,才知道,才更加的明确——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怎样艰难的征途!
现在的自己,甚至有点茫然失措……他不知道,自己所要做的一切真的是对的吗?真的值得吗?
现在的他,只想去一个地方。
他……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