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里的恋人》月夜猫女

1、深山老林里的恋人

　　小林一家三口偷偷的搬到了旧屋。
　　旧屋坐落在深山脚下，方圆十里没有人烟。因为离市区太远，这个地方有一种与人世隔绝的安静，房前溪流日夜冲刷，屋后耸立高大粗壮的树木，窄细的林间小路在中间蜿蜒，不知道去向何方。
　　旧屋的墙面用很大很厚实的土砖垒成，因为年岁已久，土砖有不少风侵雨蚀的痕迹，房顶则因为爸爸花费一整天时间的修补，现在上面已经杂草除尽，密密实实的盖上了青瓦。屋子不是很大，内部结构也非常简单，一楼是厨房、饭厅和堂屋，楼上是爸爸妈妈和他的两间卧室，经过妈妈精心布置，整体看起来还算舒适。唯一比较怪异的是，屋子的窗户极小，和小林的ipad差不多长宽。
　　搬到新家的第二天夜晚天上没有月亮，小林内急，莽莽撞撞的冲去上厕所，结果刚站到院子里的泥地上他就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世界，黑暗的密度这么高，环绕着他，他就像要窒息了一样，浴室他只好惊慌失措，大声叫妈妈。
　　妈妈拿着手电小跑出来，把他送到小茅屋，他大声抱怨：“窗子捂那么严实干嘛，好歹也要有个路灯吧，再不然在家里弄一个洗手间不好吗？这里臭死了。”
　　“刚搬过来嘛，过两天就好了，先将就将就吧。”妈妈好脾气的安慰着。
　　但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过去了，他还是要拿着手电筒上小茅房，慢慢的他也就不抱怨了，有时候还会唱着歌给自己壮胆。
　　白天小林在屋子外面的小板凳上坐着完游戏，晚上早早的就上楼休息了，倒是爸爸妈妈经常会到山上去，听妈妈说他们开了一畦菜地，种了些萝卜白菜和红薯，过段时间就可以收获了，爸爸一般背着锄头跟在妈妈后面，回来的时候手里会捏着死蛇死鸟，那是晚餐的主菜。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半个月，小林对游戏失去了所有的热情，他带着悲戚的孤独感长时间凝望溪流和溪流对岸的树木，想象着山外的人们的生活，新闻上说战火已经烧到附近的小镇上，敌军对各地进行着惨无人道的烧杀抢掠，战场上更是死伤无数。他的同学们应该都在避难所里面呆着，可能正在想念他，同时在感激他，因为他得到战乱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了他们，使他们都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为什么他会得到战争爆发的消息，这归功于他最好的朋友周栗，周栗家的家长是军队高层，这次战争就是这位高层挑起的，“必须用战争洗涤人类爬满油脂和灰尘的灵魂！”他这么说时刚好被周栗偷听到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周栗现在怎么样了呢。
　　他一定会是最安全的，可能已经穿上了帅气的戎装，正在被培养成新一代的年轻将领。真想和周栗一起，和周栗一起做任何事都是特别带劲的，洗涤人类的灵魂听起来真是伟大的事业。
　　一直这么胡思乱想到了下午，爸爸妈妈带着汗水和泥土回来了，寡言少语的爸爸说：“去上游发电机那里看看。”
　　小林带着疑问看向妈妈，妈妈耐心的把爸爸的意思重复了一下：“因为最近电力变弱了，爸爸妈妈干活很累，所以希望你沿着溪流去上游看看发电机是不是被枯枝落叶之类的东西堵住了，如果是的话，就清理一下，然后尽早回来，路上要带着一跟打蛇棍，小心路滑。”
　　小林点点头拿着小木棍出门了。
　　他开始后悔前几天都没有出门逛逛，因为丛林冒险其实很好打发时间，他想起小时候曾经回来这里消暑，溪里的大石头攀爬起来很刺激，路面上还有各种植物，他大概认识一些，另外各色漂亮的花和大只的蝴蝶看起来实在是太赏心悦目了，他甚至看见树上有大尾巴的松鼠，小时候他追着松鼠还曾经跑迷路过呢。
　　一边回忆一边大概走了20分钟，他在一个小瀑布前面看见了一堆金属。那应该就是爸爸安装的发电机。
　　正在嗡嗡作响。
　　这时候除了水声、发电机的声音和鸟叫虫鸣声，他还听到了别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楚小林。
　　和爸爸妈妈叫的完全不一样。爸爸妈妈一般叫他小林。
　　他僵直了身躯环顾四周，这几座山里不会出现其他人，即使是二次世界大战时，这里都还是世外桃源，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在这里躲避战乱的，他一定是幻听。
　　但是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就像是哀鸣，急促又带着绝望的喘息。
　　小林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终于背对着瀑布来到一棵大树前，因为声音就像是从树里面传出来的。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树干上，突然树木剧烈的颤抖起来，树叶哗啦啦掉了一地，小林吓了个半死，心惊肉跳的往后大退一步，然后撒腿往家里的方向跑。
　　回到家他已经面有菜色了，因为不知道怎么跟爸爸妈妈解释，他只说自己看到了蛇，然后就回房间休息了，晚上连饭都没有吃。
　　躺在床上闷了好几个小时，他终于可以正常思考了，但是很不妙的是，他突然很想上厕所。
　　越清醒就越憋的厉害，他只好起身，这时爸爸妈妈都已经睡下了，他磨磨蹭蹭找到手电，希望能弄出动静吵醒爸爸妈妈，又担心吵醒了他们，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伸脚把门踢开，冲出屋子准备速战速决，刚跑两步却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他张嘴就要大叫，却被一个大手掌适时用力捂住了，他挣扎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钳制住自己的是人不是鬼，于是乖乖站稳不再挣扎，那个人果然放开他了，把他推开一点喷着热气小声说：“楚小林，是我。”
　　他瞪着眼睛一看，借着大开着的门里透出来的光，这个人隐隐约约是周栗的轮廓。他举起手电筒往人脸上照，被一手拍下，“靠我是周栗，你夜盲症了啊？”
　　果然是周栗，小林脚一软瘫回周栗怀里，“你怎么在这里，真他妈吓死我了！”周栗把他圈在怀里安慰，“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屋说吧。”
　　小林想起来自己还没解决的大事，“等等，我上个厕所。”说完大步往厕所走去。
　　周栗跟在他后面，小林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你先进屋吧，厕所很臭的。”
　　周栗抱着胳膊笑，“你快点吧，我要是进去了你在外面吓破胆怎么办。”
　　小林只好拉开门，进去稀里哗啦起来。
　　还好是晚上，不然周栗一定会笑话他脸红的。
　　两个人默默走回屋子，小林这才发现，周栗并没有穿着戎装，只是很简单的绿色T恤和褐色裤子，个子好像又高了一些。
　　周栗看着小林的眼神怪怪的，小林想着，难道脸红还没有退下去吗，尴尬的转身给周栗倒了杯水，等心跳恢复平稳才坐下来细问周栗怎么会倒这里来。
　　周栗还是那样看着他，好像在酝酿什么重要发言。
　　“我不是周栗。”他这么说。
　　小林脸又白了：“你是特务！你扮成周栗的模样想干嘛？”
　　“不是，你冷静点听我说完。”周栗按住小林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抿了一下下唇，接着说：“你认识的周栗就是我，但是不真正的周栗，真正的周栗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小林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睛里面蹦出来了，“那你……”
　　“我是树精。”周栗压着嗓子缓缓的说。
　　“我白天看见那棵树？”小林问。
　　“嗯，我从你小时候看着你长大，一直喜欢你……”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喜欢我？”小林反手抓住周栗急吼吼的问，“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周栗看着小林，邪气的咧开嘴笑，把小林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一下，小林的脸彻底红了。
　　“人……人妖殊途，而且我、我是男的。”小林嘴巴发干，说话也结结巴巴。
　　周栗抓着小林汗津津的手不放，故意神神秘秘的叙述着：“我那时候天天能看见你在溪边玩，你不知道你唱歌多好听，有几次你还爬到我身上跟鸟儿一起唱歌，后来你和你家人要搬走，我实在舍不得，就跟着你到外面去了，在我快魂飞魄散的时候，我发现了刚刚病死的周栗。然后我就用他的身体一直活在你身边，但是我太想念这里了，我总想把你带回来，城市里我没办法汲取天地精元，很快就会像真正的人类一样死去了。于是我怂恿周栗的爸爸，发起了这场战争。”
　　小林继续膛目结舌状态：“我怎么……感觉我是在听你讲、讲古呢？”
　　“所以我一直没来跟你说啊。”周栗叹了一小口气。
　　“你换个正常点的说法，我可能会接受。”小林虚弱的说。
　　“嗯，其实我就是周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你，有一次你回老家消暑，我实在太想念你，就病倒了，后来我又恢复了，你回到我身边后说起老家的故事，我就派人来打探了一下，后来我爸爸发动了战争，我不喜欢打仗，就偷偷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不到你家，所以暂时躲在树洞里面，直到今天白天看见你。”
　　“……哪个是真的？”
　　“随便，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周栗目光灼人的看着小林。
　　“……有没有不是同性恋的版本？”小林被他看的只想钻地洞。
　　“没有。”周栗的手像蛇一样爬过来，挽在小林背脊上。
　　小林鸡皮疙瘩十分精神站起来，他想起什么事情一时忘了闪躲，于是被周栗整个圈进了怀里，他拦住发情状态中正要亲过来的周栗说：“周栗，你是不是亲过我？”
　　“你怎么知道？”
　　“体育课，我在看台上睡着了，睡到6点钟，天都快黑了那次。”小林一边用力挣脱一边回忆。
　　“不止那次。”周栗被小林的挣扎闹地一脸严肃，看样子他一秒钟也不想忍下去了。
　　“……还有哪次？你喜欢我什么，我跟你一样是男的！”小林特别生气。
　　“我看见你就想跟你亲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我亲你还跟我做朋友，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的心思吗？”周栗意乱情迷的在小林脸上亲了一下。
　　脸被嘴唇碰到时，小林努力抑制颤抖，腾一下站起来：“神经病，不要碰我。”说完手脚并用把占便宜吃豆腐没完没了的周栗推出去用力关上了门。
　　回到楼上关上房门，小林再也睡不着了。
　　半夜他听见外面下了雨，闪电一道一道的，隐隐约约他好像还听见树木被劈裂的声音，躺了好一会儿小林爬到ipad大小的窗子上往外看，可惜窗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知道周栗还没有走，因为以前有一次周栗骑车带他把他摔了，他这么生气周栗也是站在雨里等他消气的。
　　又躺了一会儿，小林郁闷的听着雨声，渐渐发觉雨声不太对，掉在瓦上叮当作响，好像下冰雹了一样，他终于忍不住起身，下楼。
　　小心推开房门，院子里果然还站着周栗，天上下的还好不是冰雹，只是雨而已。
　　周栗看见门开了也一动不动的，小林跨出门外，蹲在房檐下看着他，“进来吧，本来就一根筋，一会儿再淋蠢了怎么办？”
　　“你担心我？” 周栗透过雨帘的声音凉凉的，还是那么好听。
　　“我们还做哥们吧，你大老远跑我这里来也不容易。”
　　“你不答应我和我在一起我不进去。”
　　周栗话音刚落，天边划开一道闪电，小林吓得跳起来，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扑进了周栗的怀里。
　　方向好像错了，……他本来是要跑回屋里去的，现在却站在雨里，而且他的手还那么自然是护在周栗的头上，这是什么情况？
　　周栗的睫毛拦着水滴，那么清澈的看着他，于是他想起被偷亲他的那个下午，周栗弄了他一脸口水。
　　“我不是同性恋。”小林脱口而出。
　　“没关系，我一开始也不是。”周栗的手环在小林后腰上偷偷做了一个手势，雨停了。
　　“我以后非得是吗？”小林问。
　　“嗯，明天我们玩丛林冒险好不好？”
　　小林眼睛一亮。

作者有话说

　　圣诞节小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