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鸣］青楼满座（微蛇自）》魂晓柒

37、番外-弥（药师兜篇）

　　世道无常，如一出戏码。
　　我们仿若提线偶般在人生的舞台，上演悲欢离合、爱恨纠缠。

　　每个人的命运被造物主玩弄于股掌之间，挣脱不开，由不得自己做主。
　　就像人活在世上，总会被身份、地位、责任、名利、钱财、他人的目光等束缚住手脚，前行得艰难而又无奈。太多人因此而错过，错过对自己真正重要的人或事。

　　如若此，当你垂垂老矣、遥思过往时，环顾周身事物，会否抱有一丝遗憾？

　　***

　　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药师兜也算是个苦命之人。
　　他对晓之国与音之国的恨意不是没有根源。

　　兜的母妃本是晓之国某落魄贵族的一支，精通医理。机缘巧合下竟被音之国的年轻君王相中，遂封为和亲公主远嫁数年来与母国交恶的音之国。
　　帝王恩宠无常期，渐渐地远道而来的和亲公主就被冷落一旁，再加上孤身一人没有权势，日子过得尤为艰苦。年幼的兜就这样受尽后宫嫔妃和皇子们的欺凌，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妃一天天消瘦，最终香消玉殒。

　　如何能不怨？
　　怨着晓之国为缓两国相恶的国势，将母妃当作政治工具摆布了她的一生；
　　怨着音之国的君王抱得美人归后，移情之迅疾，将他母子二人陷入两难境地；
　　怨着天道不公，让他诞于最是无情的帝王家，得不到父爱也遗失了母爱。

　　于是在母妃下葬后的第二日，药师兜便从谋划已久的暗道中逃脱。
　　那时年幼，心无旁骛，只想着离开皇宫，离开这杀人不见血的地狱。然而理想越是美好高远，现实愈是残酷，伤得人体无完肤。
　　他孜然一身无依无靠，得了自由，却失了赖以生存的地方。
　　兜以为他这位不受重视的皇子失踪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却不想皇城里竟贴满寻他的告示。他年纪小、心气高未见过宫外生活的霸道疾苦，硬撑着口气到处躲藏，也不愿回宫。

　　***

　　那天雪下得极其盛大，白茫茫的一片掩去了所有尘埃。
　　就在兜即将冻晕过去的时候，一双藏青色的靴子出现在他的视界里。

　　十岁那年的冬日，药师兜遇见了大蛇丸。

　　大蛇丸是赫赫有名的木叶三忍之一，虽然性格有些怪异，但武艺高强，对钻研各类奇招异术几近痴迷。对药师兜来说，是救命恩人、师傅以及最崇敬的人。大蛇丸不询问他的身世来历，不与这位徒弟有过多交谈，只是在一偏僻小村安置了一处院落，备有足够的银两和饭食，每年隔个把月就会过来传授武艺。
　　兜以为这样平淡祥和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梅花凋零桃花艳，半年之久，大蛇丸的身影一次都未出现。唯有一封书信寄来，告明学业已成不必相见。药师兜却还是固执地等待着，因为那是他人生中第一份羁绊——珍贵的师徒情谊。
　　直到一天傍晚，门扉被推开，他等来的不是自己的师傅，而是音之国皇上的直属禁卫军。

　　他想，也许自己又被别人抛弃了。

　　***

　　时隔数年，再次回到皇宫的药师兜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羸弱无能的小孩。
　　既然逃脱不了命运，何不竭力将所有应得的事物尽掌握于手中，然后让所有人都后悔看低、抛弃药师兜这个人所带来的后果。
　　他步步为营、暗自谋划，“顺手”促成了“恩师”大蛇丸与自来也的误会，后来又登上了太子的宝座，还成功策动音之国与晓之国的战争。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剧本上演，沾沾自喜的他却显然没有发觉这一路走来太过顺利。

　　直到那日于密林中再见往日恩师，直到兵败重伤被自己的父王救起。
　　他的人生自此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世界观也随之被完全颠覆。

　　***

　　兜从不知晓他的父王如此深爱自己的母妃，也从不知晓自己被父母双亲如此疼爱在心。
　　父王与母妃的爱情很普通，普通到民间的说书人都快将此类故事说烂了。

　　年少气盛的君王于他国邂逅一生挚爱，不顾一切、排除万难，终于娶得心爱的女子。为爱情冲昏头的君王独宠一人，不知为女子招惹了多少名为“嫉妒”的祸根，恍然醒悟却为时已晚。那时为了维护后宫势力平衡，稳定嫔妃背后错综复杂的政权纠葛，只得故意冷落女子，以求保全其性命。
　　女子自是明白帝王的一片苦心，只是怜惜腹中胎儿要陪她受苦。
　　辗转数年，染上重病又无法自医的她，便想托孤于大蛇丸。未嫁前，大蛇丸曾拜托女子救治重伤昏迷的自来也，并承诺可以答应女子一个请求以作答谢。只是没想到兜私自出逃，让大蛇丸费了好些时日才寻得。
　　后来，等到君王政权完全稳固，重要的人却都已消失不见，那一刻他几近崩溃。隐忍多年似乎都没了意义。他开始发疯般地寻找兜，寻找能够弥补他心中缺口的唯一伤药。直到有一天遇见了大蛇丸，说明原委让大蛇丸留书一封，君王则回去处理好一切潜伏的危机，再令禁卫军前去迎接自己的儿子。
　　这一回，他不想再顾念那么多，不想再错过，让心爱女子的唯一血脉受到半点的委屈。凡是兜想要的，他都会成全。
　　当初为了江山辜负了心爱之人，现在为了心爱之人的血脉负了整个江山又有何妨。这个帝王之位，坐得太累太累。

　　音之国的帝王看着躺在床上养伤的儿子，叹道：「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如今只求你幸福安康。你想要的是什么？为父愿用余生去弥补、偿还。」
　　他现在只是一位父亲罢了。
　　药师兜仰望着床幔，突然发觉自己先前的怨恨都变得师出无名。若是回到最初的最初，他竭力祈盼的又是什么呢？

　　「也许只是一家三口过着寻常百姓家安稳的日子吧。」
　　「……好，我答应你。」

　　***

　　晓历庆元八年，音之国大败，太子兜逃逸、失踪。
　　其国派使者割地求和，晓之国国君宽容大度，收兵回马，两国在风之国国君的见证下签订友好互不侵犯和约。
　　数日后，音之国国君宣布传位于以贤良著称、极力反对此次晓音大战的大皇子，随即消失于宫廷之中，无人知其踪迹。

　　***

　　小桥流水人家。

　　青藤绿树下，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伫立在一座石砌墓碑前，汇报此次父子出游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药师兜伫立在小院门前，望着数十步之遥的男子与墓碑，露出了一抹无机心的微笑。
　　他，他，她，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容身之所。
　　不再为世道、地位所迫，闲云野鹤，自在悠闲。

　　原来，放下便是拥有。

　　番外-弥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