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云灵山故人 ...
-
九年后。
云灵山脉绵延千里，从金川国北部边境蜿蜒横贯直到玉宛国东北部地区，犹如一道展开的崔巍屏风，阻挡了北部寒流和风沙的同时也阻挡了以沙乌国为首的外邦袭扰。
云灵山终年白雪盖顶，远望犹如仙境，遇上晴空万里的时候，雪峰犹如仙宫，圣洁耀目，似乎触手可摸天际，到了阴天，雪峰又呈现一片静谧深暗，与天同色，所以也有人说云灵山之巅便是天宫，是仙子居所。
而云灵山下则四季分明，沃野千里，水草丰美，玉宛国和金川国不少居民傍山而居，逐水草以牧，辟沃野以耕，衣食丰足。且山珍野味，稀缺药材偶有得之，还可延年益寿。
所以相传山中多有灵气，但有求仙道的修士，总是以云灵山为圣地，避居世外，采药炼丹，享天地之灵，修道法以求长生。自古以来，山中就有庙观，一些附近的居民遇了疾病灾祸，也去求个庇佑。有时候居然真的灵验。
人间三月天，云灵山下封冻一冬的云灵河已经解冻，河流潺潺，鱼虾悠游，小草绿了两岸，早开的桃花也已经起了花骨朵，可云灵山上依然被白雪盖着神秘的面纱。
从玉宛国东北道往云灵山千雪峰的山道上，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不急不缓的往山里走。
“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呢？”问话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肌肤赛雪，一双漆黑如墨的漂亮眼睛里透着机智灵动的光。她头戴狼皮帽，身穿白色狐裘，剪裁合身，做工细致，衬托出了这孩子的一份贵气。本来是个小仙女般的孩子，偏偏腰间又挂了柄短剑，可爱中又多了分英气。
“去千雪峰紫灵宫。”走在前面的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羊皮短衫，领口一圈雪白的狐狸毛柔顺细滑，衬得她一张稍微纤瘦却五官精致的脸有分傲然之气，引人注目的还有她腰间一柄剑鞘有着细致镂空花纹的长剑。
“紫灵宫？”小姑娘念着这个有些熟悉名字想了想，哦，是那个挺有名气的紫灵宫！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女子身边：“我想起来了，四年前我们来过的，只是记不得路了。那宫里有个小女孩，和我差不多大呢，叫什么我忘记了。师傅你还记得不？”
女子侧头看了看小女孩，笑着说：“俊颜记性真好。那时候你才七岁呢。你说那紫灵宫的孩子应该是紫灵宫的少宫主，叫……叫云芷灵的。”
这孩子，叫董俊颜，不是别人，正是昔日被后宫女卫书会带到金川老家的小公主。
只不过当时时局动荡，董家和凤阳皇朝有些瓜葛，毕竟董书会的母亲曾经是太后跟前的贴身侍婢，而董书会本人，也在太后跟前呆了二十年，还曾经一度做过皇子伴读，后宫女卫之长。若是翻起老底，董书会怕乱世之中保不住皇家最后的血脉。所以又将这孩子送到自己的妹妹董青梅处习武。
董青梅少年时候就拜了江湖上的师傅学艺，有一身好功夫，成人之后经常在各地走动，算是世外之人，和皇朝没有半分瓜葛，而且身负武艺，来去自由，把小公主交给她，虽然董书会也觉得并不算妥，却几乎是最安全的做法。
所以这小公主董俊颜口中的师傅，正是董书会的妹妹董青梅。
“哦，叫云芷灵，我想起来了。”董俊颜微微一笑，那笑到了眼底，幽深如墨的眼睛便像映了雪峰的春水，说不出的清澈美丽：“可惜我没有给她带礼物，师傅，我们这次在紫灵宫要呆多久？”
“呆半个月，然后送你回家。你娘让我把你送回去了。说你天天这么跟着我跑啊，该学的都落下了。”董青梅爱怜的摸了摸董俊颜的头发，这孩子从三岁就跟着自己，如今已经九年了，要送回姐姐那里，还真有些舍不得，而且她资质上佳，这样的徒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那师傅也回家不走了吧？”俊颜拉着师傅的手，跟着她脚步轻盈的往山上去。这么些年，一直跟着师傅习武，俊颜的身体非常棒，功夫虽然算不上一流，却也已经有些根基。这样长长的山路就算是素有经验的猎户走上半天也累得喘气，可这孩子，却半点不觉得累。
“回去住上一阵吧。”常年离家在外，也就是每年带着俊颜回去看看她母亲。其实董青梅一直想不通。姐姐一向洁身自好，为什么从宫里回来，突然就有了个三岁大的孩子，此前她也曾回过家，却完全不曾提起。这么些年了，姐姐从来没有说起过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却不知道是为谁守着寡，既不嫁人，也不招婿。
在心里叹息一声，董青梅抬头望了望，离山顶还有些路，天色却有些晚了：“俊颜，我们走快点儿吧。要不然吃不成晚饭了哦。”
“好！”俊颜放开师傅的手，撒腿就往山上跑去。
董青梅摇头轻笑，脚下使了巧劲，也不见她如何用力，人已经如离弦之箭奔了出去。倒是俊颜，也使了轻身功夫，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勉强赶上师傅的脚步。
到了宫门的时候，一轮红日还挂在山头。董青梅气定神闲，俊颜却有点儿气喘吁吁。
红瓦青砖，翘檐廊柱，雪峰之中，白云抚顶，昔日名满天下的紫云宫气势犹存，可门庭前的杂草却透露出一些冷清衰败。
厚重的宫门半开，一个穿着素色布衣的女子俏丽在门口，远远见了从山下奔来的两人，稽首微笑：“宫主已经问过两遍了。青梅你才来！有点儿晚啊。俊颜也来了，你走之后，我们家芷灵念了你好久呢。”
“她也还记得我啊？她在哪儿呢？”说起小伙伴，俊颜满脸笑容。
“在会客厅等你呢。”女子伸手摸俊颜的脸，被雪风吹得冰冰的。
青梅笑着跟那女子打招呼：“多年不见了，婉清，别来无恙。”
“都还好。只是岁月不饶人，看着看着，似乎就老了。”婉清笑着引路。她是紫灵宫公主云梦清的妹妹云婉清。这紫灵宫里，人并不多，除了云家姐妹，以及云婉清的夫婿之外，就只有些晚辈弟子。
紫灵宫内部倒并不如何气派，房屋多是木制，看起来朴实无华，可是工匠手艺倒是很好，门廊檐壁虽没有什么雕饰，但却整齐干净。董俊彦扯着师傅的袖子问：“是不是因为这山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树木多，所以就地取材建房子，又节约又快速。”
带路的女子一笑，不回俊颜的话，却对着青梅说：“当年青梅带俊颜来的时候，这孩子才这么高呢，现在都成个小大人了。”她说着在腰部比划了一下。
俊颜挨到她身边高高昂起头：“现在呢？”
“过肩了都。看这孩子长得真快。”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内殿，殿里已经布了茶点，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女子一脸微笑的迎了过来，她身后还有个和董俊颜差不多大的孩子，穿着平常的短布衫，束腿裤，小牛皮靴子，头上长发整整齐齐被一顶紫金发箍束住，一只黄龙玉簪子横穿而过。她面目姣好，五官秀美，这会儿见了客人，眉眼微挑，黑珍珠般的眸子里带着些笑意，这自然就是少宫主云芷灵了。
云梦清和肖青梅打过招呼，目光便落到了俊颜身上。她脸上的笑缓缓收了起来，眼中现了些狐疑：“是俊颜吗？过来我看看。”
董俊颜走到云梦清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俊颜见过宫主。”
“诶哟，这娃娃嘴甜得啊……”云婉清在旁边笑起来。
“诶，你是云芷灵吗？我还记得你的名字呢。你还记不记得我？”云梦清还在看着董俊彦，董俊彦的目光却落到了她身后的小女孩身上。
云芷灵在母亲背后朝着董俊彦扮了个鬼脸，低声说：“怎么会不记得，调皮捣蛋，弄死了我的小鸡的董俊颜。”
董俊彦撇嘴：“那么点儿破事儿都还记得。不过你现在还养鸡吗？”
“养啊，要不，我带你去看。”云芷灵从母亲背后钻出来，挥了挥手，小大人一样带着董俊颜跑开了。
“快天黑了，别乱跑哦。”云婉清在两小孩身后叫着，又手快的从桌上拿了几块糕点塞给云芷灵：“芷灵带点儿吃的，俊颜走了半天山路一定饿了。过半个时辰就到晚饭时间了。”
“谢谢姨姨。”
看着两小孩跨过门槛，跑出视线，云梦清才回过神来，招呼着董青梅落座：“这孩子我记得，你提起过，是你姐姐的孩子，对吧。”
“是的。”董青梅喝了口茶，云灵山的茶产在雪峰，别有一番冷香沁脾。
“这孩子眉间有股贵气，恐怕不是普通人。”云梦清说完，想起董青梅的姐姐曾经在宫里做事，又道：“只怕你那未曾谋面的姐夫曾经是宫里的达官贵人。”
“□□已经灭了多年，凤阳已经只是历史，如今天下，青仓、金川、玉宛鼎足而立。这话还是不提的好。”董青梅摇摇头：“就算姐姐曾经许给了什么达官贵人，那也只是曾经的事情，俊颜不管是不是达官贵人的女儿，现在也只该是个开心的小孩，她该有她的一生。”
云梦清点头微笑：“青梅不修道，却超脱了俗世，不像我，修了道家的法，却忘不了世间的仇。”
她这话说得轻巧，语气中却也暗暗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恨意。
董青梅放下茶杯，叹息一声：“这些年我带着俊颜走过不少地方。金川、玉宛、青仓，还有云岭山外的巴夜、哈托甚至是沙乌，从未听说过一个叫龙门子的人。也许，他已经改名了吧。”
听到龙门子这几个字，云梦清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个干净，连云婉清的脸上也露出浓浓的恨意。
“这样最好，如果让我知道他在哪里，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要为我紫灵宫死去的师兄弟报仇雪恨！”云梦清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说。
董青梅带些歉意的开口：“这天下说大不大，可要寻个成心要藏起来的人，还真是不容易。青梅有负所托了。”
“青梅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姐妹，这种事情，只能经历而为。不过想来他不会成心藏起来，他那种人，志大之极，心狠之极，我父亲当年收他为徒，便是看他命中带煞，希望能将他带在身边，好好修习道法，能懂得天人之善，自然之功，能化怨诡之气得道法于心，只可惜，我父亲是养虎为患……”云梦清说到悲处，练练摇头，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想当年，若不是那个人，紫云宫怎会凋零至此？
“叹世间情事最是疯狂，能让人忘情忘义、弑师屠友。”董青梅叹息一声，想当年云灵山惨祸，让整个江湖为之震惊。
曾经的紫灵宫堪称名满天下，建宫几百年，虽然门人不多，但论起胆色品行俱是江湖中顶尖人物。三十多年前，紫灵宫前任宫主也就是云梦清的父亲收养了一名孤儿，据说这孤儿面相阴中带煞，脑生反骨，原本与道家无缘。可是念及他幼小无依，便将他收在门下，取名龙门子，教他道法，希望能用后天感化，压制他的先天诡煞。
这孩子倒是聪明乖巧，学道用功，俨然是紫灵宫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说起道术在师兄弟中首屈一指。只可惜，他爱上了自己的师妹。也就是云梦清。
可是云梦清并无意于他，而是爱上了自己的一位师妹。龙门子得知此事恼羞成怒，居然在向云梦清求爱不得之后，强行□□于她。此时东窗事发之后，龙门子与师门反目，随后毫不念及师门恩情，杀死师傅及同门师兄弟多人，之后逃逸消失，那个被云梦清爱上的师妹也在这场灾祸中惨死。
紫云宫从此凋零。而龙门子随即成为江湖第一恶人，人人得而诛之，可是此后，这人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未在江湖上露面。
“情？”云梦清哈哈的笑起来：“他喜欢的就非得到手不可，这哪是什么情？若他对我真有半点情意，就不会……”
云梦清连连摇头，却再没有说下去。有些过往，回忆不得，一回忆，就是痛，就是恨！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章 云灵山故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