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之吟》白驹（金铃子）

5、第五章

　　七夕镇的万湖客栈二楼一间上房内。
　　一桌子麻将。
　　“八条——碰！”铜陀罗聚精会神，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牌，掀出一对牌。仙琚从腰间“唰”地抽出竹香扇敲敲铜陀罗的手背，无奈地说：“死陀罗，你把八万拿出来碰什么八条？赔钱！”
　　“啊——” 铜陀罗懊恼地猛抓头皮，“不对，不对，我看错了，在这里。”他要拿出另一对牌。
　　“不可以，赔钱——”仙琚大乐，“一局三两银子，死陀罗是不是要把家底拿出来当啦，本少爷今天赚定……”
　　“糊了。”坐在仙琚对面的一位文质彬彬的白衣青年温文尔雅地插了一句进来。这人就是风度翩翩，长眉凤目，总是含笑，江湖上人称“笑面杀手”的白大公子，白君尚。
　　仙琚如同大热天被人浇了桶冷水，楞了一下。但他向来翻脸比翻书还快，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哀号一声：“小白，我腰酸，我背痛，我腿抽筋……”
　　白君尚微笑，淡定从容地说：“叫我有用吗？”
　　“有！”仙琚使劲点头，“只要你肯把赢来的钱分我一半。”
　　白君尚继续微笑，“好啊，若真能治好你的病，我就给你。”
　　“真的啊？”仙琚大感兴趣地撇撇嘴，“那全部给我行不行？”
　　“一半不是能治好了吗？”
　　“全部治得更好更快，一分价钱一分货，你懂不懂？”
　　“哦……”
　　坐在铜陀罗对面，是个穿一身鲜红衣裳的美女，白玉般的皮肤，桃花般的腮容，春水般的眼波，酒一般的醉人。她便是江湖闻名的美人之一“红牡丹”，凤梧，人人称之为凤姐。
　　凤梧这是正看着仙琚和白君尚斗嘴，在一边宴宴地笑，她是个迷人的女子，也是个厉害的女子。
　　“嘎啦”一声，一中年人推门而入，他身着一袭绸质青衫，足蹬薄底快靴，在看到仙琚那一桌麻将的时候显然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只作不见。他微微躬身，沉声应道：“公子，九老有请。”
　　仙琚正和白君尚讨价还价，被中年人沉郁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着那人。那中年人站直身子之前似是晃动了一下，攸然之间，人已消失。
　　“哇！”仙琚回过头来，对着白君尚大嚷嚷，“小白，你手下吓了我一大跳，赔钱，赔钱……”
　　白君尚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一旁赢来的所有银两轻轻一推，“拿去吧。”白君尚的有名不仅因为他是“二十八宿”之一“白玉堂”白府的长公子，更是他那君子的风度与气度，还有那无人可及的好运气。
　　与人交手，白君尚从未输过, 即使对方武功在他之上，也会因为运气不佳而一败涂地，譬如说，不小心踩到蛇尾巴啦，或者在白君尚的点化下突然觉悟自己做了多么人神公愤的事啦，等等。而在麻将桌上，白君尚更是如鱼得水，照仙琚的说法，白府那奢侈的开销都是白君尚从劳动人民手里剥削来的。
　　白君尚是一位君子，君子最头疼的，就是遇到一个八面玲珑的运气比自己还好的小人，而仙琚，无疑就是这种小人。白君尚照常得利，但这些好处归根结底，就都到了仙琚的口袋里。白君尚对此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仙琚总是“取之有道”。
　　仙琚眨巴着眼睛，嘟哝着嘴巴，很不开心地看看银子，再看看白君尚，最后，在铜陀罗终于忍耐不住口齿一动要开口问的时候，仙琚嘴里蹦出两个字：“不够。”
　　铜陀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在惬意品茶的白君尚被一口茶水呛着了，就连风情万种的凤姐也一改嫣然一笑的作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样不太好吧？” 铜陀罗首先愤愤不平，“仙琚，就算了吧。”他说得严肃，见仙琚诧异地看着他，又补充道：“你看人家白公子都这么让着你了，你就别胡闹了，行吗？”
　　仙琚头一歪，“不行。”
　　铜陀罗脸色微变，他从未听人在别人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还能一本正经的回答“不行”两个字，却是硬生生地楞在那里。
　　凤姐抿嘴一笑，施施然道：“今日是九老与七岛主的大喜日子，仙琚少爷还是积点阴德，手下留情 ，如何？”
　　“恩……”仙琚又歪过头，笑嘻嘻地看着凤姐，“好！”这回他却又答应得爽快，着实让傻里傻气的铜陀罗搞不明白了。
　　白君尚看出铜陀罗的心思，很舒坦地呷了口茶，笑道：“铜兄不必惊疑，铜兄若是位美人，仙琚也会答应得相当爽快的。”
　　“姨？小白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仙琚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道，“该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待仙琚说完，铜陀罗才反应过来，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白君尚叹了口气，能把他比作蛔虫的人想必有生以来只有仙琚一个了，与仙琚理论是最笨的做法，白君尚所幸转移了话题，道：“啸天邀请我们去参加婚礼，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现在出发的话，说不定还可以看他们拜天地，走吧。”说完，便淡淡拂袖起身，自径走出了门。
　　凤姐与铜陀罗随即也跟了出去。
　　房内只有留下仙琚一人在很认真地点着钱，一边呐呐道：“这么急干嘛？一两，二两，三两……待会儿还不是我先到……五两，七两……发财了，嘻嘻……”
　　点完钱，仙琚呼出一口气，站起身，笑眯眯地向窗口走去，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他连一眼也没瞧，左脚一抬，准备夺窗而出。
　　这时，一只手稳稳地落在仙琚肩上，似是轻轻一按，仙琚“哎呦”一声，为了稳住身形，半空中的脚只能又落地。这轻轻一按的力道，却是恰倒好处，既不会让仙琚挣脱，也不会伤到仙琚，可见此人的功力和经验都是相当了得。
　　仙琚却没露出半点诧异之色，笑吟吟地回头道：“我等你很久了，猪猪……”